花青虞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說道:“阿妹這一生,縱橫來去,翻雲覆雨,以眾生為棋子,視列國為玩物,未曾想一朝失手,深陷牢籠,差點就被那小變態要去性命,得虧他身中阿妹從小培育的摧情蠱毒,否則阿妹恐怕就不能見到阿兄你最後一麵了。”


    她說著麵露狡黠之色,說道:“阿兄你不知道吧,阿妹細心培育的那對鴛鴦蠱蟲,雄蠱被阿妹隨身攜帶,而雌蠱卻被阿妹種在了聖牛的體內,至於為何,現在想來,卻是可笑,那老牛某天夜裏無緣無故踢了阿妹一腳,阿妹痛極了,便將雌蠱種入其身體中,以其血肉為食……”


    她一歎道:“阿兄您視那頭老牛為神聖,悉心照料,恭恭敬敬,而阿妹卻將蠱毒種於其體內,自知闖下彌天大禍,驚慌之下,這才離開寨落……沒想到這一走,便是十幾年,與阿兄重逢之日,竟然就是永別……”


    她眼淚又止不住的往下流,將臉頰緊緊貼在塔幹冰冷的臉上,悲涼道:“不過阿兄你放心,阿妹不會撇下你不管的,黃泉路上,寒冷孤獨,我會陪著你一起走,我們兩個一起步入輪回,下輩子就算投入畜生道,阿妹也還要與你骨血相連,再做兄妹!”


    她臉色漸漸再次浮現出瘋狂之色,隨後起身,將塔幹抱起,走到懸崖邊。


    天上明月如玉盤。


    崖邊身影淒涼。


    她抱著塔幹,緊緊不撒手,三千青絲,殘破衣袂,隨風亂舞。


    苗人們再也按耐不住,紛紛大喊道:


    “虞箐,不要啊!”


    可她置若罔聞。


    她隻想永遠陪伴懷中男子,不管是去天堂,還是地獄!


    眼看她有跳崖的架勢,陸沉再也藏匿不住,飛跑上前,大喝道:“不可!”


    這許多個日夜讓花青虞恨得咬牙切齒的聲音突然響起,讓已然瘋狂的她不由一怔。


    她猛然回頭,殺氣必露。


    仇厲楊濁隨後跟上,親眼見過這妖女大開殺戒,唯恐她突然發難,急忙一左一右,將陸沉護住。


    花青虞狠厲的望著陸沉良久,突然噗嗤一笑,說道:“算啦,小變態,我曾折磨過你,而你也折磨過我,你我相愛相殺,但你身中我的摧情蠱毒,到底還是我更勝一籌,這次就饒你一命,若有下輩子,希望能夠再遇到你,我一定還會將你玩弄於手掌之中,不給你一絲翻盤的機會。”


    陸沉沉聲道:“將如何取出雌蠱的方法告訴我!”


    他忍不住現身,就是怕花青虞一躍跳入懸崖,雌蠱便在那頭老牛的身體裏再也取不出來了。


    花青虞瘋癲歸瘋癲,但心性卻是一如既往的狠毒乖戾,沒有人之將死、大發善舉,咯咯笑道:“你恁的聰明,何不自己琢磨?小變態,摧情蠱毒會致命,都是我騙你的,不過,做一輩子太監是免不了了,你若取不出,那便認命吧。”


    她笑聲在深淵上回蕩,她還未跳下去,陸沉卻已是心沉穀底。


    “阿兄,阿妹帶著你去找阿娘、阿爹,阿妹這輩子罪孽深重,恐怕斷然沒有可能下輩子投胎做人了,先前阿妹說隻要你能同我繼續在一起,寧願投入畜生道,太自私啦,希望在黃泉路上你我能夠分道揚鑣,但……我還是想要在下輩子見到你,哪怕成為你餐桌上的吃食。”


    她幽幽說道。


    陸沉聽得不由毛骨悚然,這妖女對其兄長的感情,簡直就是畸形的,怪不得她兄長一死,她便神智崩潰,發癲發狂,眼下更要做出跳崖殉葬的舉動來。


    正尋思著,隻見在崖邊的那個身影,令人猝不及防的一躍而下。


    “再見了,這個肮髒殘忍的世界。”


    仿佛是這個惡貫滿盈的女人在宣泄著心中的憤怨,聲音在深淵中陣陣回蕩。


    她到底是跳入了懸崖,抱著他的阿兄,沒有一絲的眷戀,義無反顧,甚是決絕。


    “虞箐!”


    “塔幹!”


    苗人們大喊,一窩蜂飛奔到崖邊。


    崖下深不見底,哪裏還能看到這對黑苗兄妹的身影?


    眾苗人呆若木雞,今夜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委實讓人始料未及,更令人不可思議。


    直到此刻,他們隻覺竟是恁的不真實。


    塔幹死了。


    莫桑也死了。


    還有許多的族人。


    離寨十幾年的虞箐回來了,可目睹阿兄身死,卻也瘋了,乃至抱著塔幹的遺體跳入懸崖……


    所有人都沉默著,死的人太多了,他們一時還無法接受。


    直到有人注意到陸沉三人,“爾等何人?為何出現在此!”


    眾苗人一凜,所有目光全都落在陸沉三人的身上。


    楊濁低聲道:“院長,你先走,屬下拖住他們。”


    仇厲露出嗜血的笑,旋即抽出挎在腰間的彎刀,刀身上那條殷紅色的血痕,附上月輝,格外晃眼。


    “哞!”


    見似乎又有熱鬧可瞧,聖牛邁著笨拙的步子,緩緩跟了上來。


    苗人們頓時慌張起來,唯恐這群不明身份的外來客,會危害到他們虔誠供奉的牛神化身。


    “將聖牛還給我們!”


    眾苗人群情激奮,接連喝道。


    眼看這群苗人煞是擔憂身邊這頭老牛,下一刻仇厲的彎刀便架在了聖牛的脖頸處,獰笑道:“爾等誰敢上前一步,仇某就讓這頭老牛牛頭落地!”


    苗人們駭然,更是義憤填膺,怒喝道:“你敢!”


    仇厲傲然笑道:“仇某有何不敢?爾等盡管試試!”


    苗人們憤怒已極,可到底是不敢將聖牛的生命當做賭注,投鼠忌器,隻能任由仇厲逞凶。


    這時有一胡子花白的老苗人顫巍巍的走了出來,說道:“諸位貴客,有話好說,若是誤會,說開了就是,沒必要搞得劍拔弩張,傷了和氣。”


    仇厲冷笑道:“你這位老爺子還算是懂得幾分待客之道。”亦怕將這群苗人激怒,恐難離開,隨後將彎刀收回鞘中。


    那老苗人問道:“幾位貴客為何出現在此?”


    這群苗人看上去也並非是蠻橫不講理的,若是能說開,自然是再好不過,陸沉當即上前幾步,拱手道:“我等皆乃晉人,來此隻為尋找解藥,若有叨擾之處,還望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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