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又不是砧板上的魚肉,難道還會任由朝廷宰割不成麽?就說上柱國,皇室意欲將其陳閥打垮,乃至徹底消滅,上柱國豈能不拚盡全力反抗?”


    甘衡笑了一笑。


    “老夫何嚐不想掃蕩諸閥,保宇文江山千秋萬代,無人能夠撼動?可無奈的是,東晉經年累月留下來的爛攤子,老夫也無力收拾,隻能盡力維持,而最好的方法,便是使諸門閥處於一個平衡狀態,相互敵對,相互掣肘,如此才能使陛下穩坐江山,不至於有朝一日被諸閥推翻。”


    這話就有些交淺言深了。


    夏侯嬰與公孫衍俱是麵露狐疑之色,不明白甘衡竟似推心置腹,究竟有何陰謀詭計。


    甘衡一瞧這二位閥主的臉色,搖頭笑道:“二位肯定是在嘀咕,老夫為何要對二人說這等本該諱莫如深的心裏話,老夫也不妨為二位答疑解惑,這些話其實藏著掖著也沒什麽意思,心照不宣罷了,無須避諱。我說這些,隻是想告訴二位,老夫忠心於朝廷,忠心於皇氏,打壓陳閥,而放過諸閥,便是為平衡世家門閥勢力,保陛下江山坐穩。”


    “至於二位所擔心的,未來朝廷還會用同樣的手段來對付二位……很重要麽?未來的事誰又能全然預料得到,眼下尚且無出頭之日,何談未來?”


    “我若是二位,定會協助朝廷,打壓陳閥,最好將陳閥打入萬劫不複之境地,如此便能取而代之,成為新的晉國門閥霸主。”


    “說句怕是惹上柱國不高興的話,上柱國一日不死,陳閥一日不滅,無論是夏侯閥,公孫閥,還是宋閥,魏閥,早晚會被陳閥吞噬殆盡,連骨頭渣滓都不剩!”


    “二位亦是勢力雄厚,難道便甘心屈居於人後?難道就不曾處心積慮,取陳閥而代之?老夫再說句推心置腹之言,皇氏的心腹大患,乃諸世家門閥,可諸世家門閥最大的敵人,卻非皇氏,正是上柱國所掌的陳閥啊!”


    夏侯嬰與公孫衍陷入沉思,盡管明知甘衡這是離間計,可二人還是不由自主的中計了。


    此刻陳幸之已然怒火滔天,甘衡當著他的麵,唆使夏侯嬰與夏侯衍與他為敵,他豈能不怒?


    “老匹夫,你的話,可是皇帝之意?”他狠狠地看著甘衡,殺機必露。


    甘衡淡然道:“上柱國何必明知故問,不正是因老夫對陛下忠心耿耿,爾等才千方百計要鏟除老夫麽。”


    這話無異於默認。


    陳幸之哈哈大笑,笑得無比猖狂,肆無忌憚。


    “既然如此,那我陳幸之再無話可說!”


    他翻身上馬。


    “老匹夫,你可曾聽說過官逼民反?”


    他咬牙切齒。


    甘衡笑道:“上柱國終於找到造反的理由了?”


    陳幸之陰狠說道:“老夫是為國除奸!”


    甘衡皺眉道:“上柱國既然撕破臉,難道還以為自己能走出豫衡城嗎?”


    陳幸之張狂大笑道:“我陳閥大軍,便駐紮在豫衡城外,若老夫走不出去,必讓這豫衡城中的所有人陪葬!”


    見他竟似要捅破那層窗戶紙,夏侯嬰與公孫衍俱是一震,若是先前,他二人定會心中大喜,東晉一亂,便能渾水摸魚,沒準可奪取江山,成就霸業!


    可甘衡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以陳閥睥睨晉國的勢力,隻消鎖地稱王,用不了十年八年,將無人再能與其抗衡!


    諸世家門閥別說是渾水摸魚、奪取江山了,能否保住根基、不被陳閥所滅都成問題。


    想到這一節,公孫衍當即變臉道:“陳兄,你這是要做什麽?”


    陳幸之冰冷的目光覷向公孫衍,“公孫衍,你如此問,看來是被這老匹夫給說動了?”


    公孫衍淡淡說道:“我公孫閥絕不會做出背叛忤逆陛下之事,若上柱國有謀反之意,那我公孫閥,也隻能與上柱國分道揚鑣了。”


    “好,好得很。”陳幸之點頭,然後看向夏侯嬰,問道:“你呢?夏侯,你也被這老匹夫說動了?要與老夫為敵?”


    夏侯嬰是個實心眼,一時還沒想明白其中的利益得失,麵對陳幸之的質問,無言以對。


    “好,好啊!”陳幸之哈哈大笑,目光隨後在沈昶的臉上停留片刻,繼而掠回到甘衡的身上,臉色傲然,充滿不屑,“老匹夫,你當真可怕,僅憑口舌之利,就能糊弄這些蠢蛋臨陣倒戈,老夫這輩子沒佩服過幾個人,你可為第一!”


    甘衡淡笑道:“上柱國謬讚了。”


    陳幸之冷然道:“可這計策委實是下策,逼反老夫,你想過後果麽!”


    甘衡點頭道:“自然想過,上柱國一反,勢必塗炭生靈,江山顛覆,流血飄櫓。”


    陳幸之慍怒道:“那你還敢!”


    “早死晚死都是一死,不如痛下決心,刮骨療毒,興許有一線生機也說不定。”甘衡一歎。


    “垂死掙紮而已,甘衡,今日算你逃過一劫,不過你別高興的太早,用不了多久,老夫便會回來,親手取你的項上人頭!”陳幸之一拽馬韁,走到夏侯嬰與公孫衍的邊上,冷漠的掃了二人一眼,“與老夫為敵,下場唯有一死!二位,可要想好了。”


    “撤!”


    一聲暴喝,這位上柱國,旋即帶著陳閥兵馬離去。


    沈昶看向甘衡,問道:“不留下他?”


    甘衡幽幽一歎道:“不能留啊,城外陳閥大軍虎視眈眈,他若死在城中,到時局麵隻怕將難以收拾。”


    沈昶皺眉道:“丞相就不怕他出城之後,隨即便帶兵攻城?”


    甘衡搖頭道:“不會的,陳幸之這個人,看似有勇無謀,實則心細如發,沒有萬全把握的事,他是決然不會輕易冒險的。眼下在城外駐紮的門閥大軍,可不止他陳閥一家。他出城後,定然會立即率軍回到他的地盤,打起清君側的旗號,再伺機圖謀帝位。”


    說著看向夏侯嬰與公孫衍,笑道:“二位,上柱國恐怕不消多久,就會在封地造反,到時朝廷大軍是必然要征討的,二位是想跟隨上柱國一同對抗朝廷,還是相助朝廷討伐陳幸之,可要好生琢磨,畢竟,機會隻有這一次,如果不牢牢把握住,下次再想遇到這麽好的機會,可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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