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道:“甘老丞相先別急著感謝,貴國割讓孟良丘,足見誠意,可我大齊總也不能稀裏糊塗便派兵過來,在下得代我朝皇帝陛下向甘老丞相問個明白,我大齊若派軍隊過來,具體該如何幫助貴國解圍?”


    甘衡說道:“貴國隻需作震懾即可,老夫會親自去與陳幸之談判,如若談不攏,到時就得勞煩貴國大軍下場幫助我晉國平叛了。”


    這個回答陸沉並不滿意,震懾是怎麽個震懾法?是在晉國國土外震懾,還是入晉國國境,到陳閥的地盤震懾?


    下場平叛就更是模糊不清了,是隻幫助晉國軍隊將陳閥打得拱手求饒,還是要將陳閥徹底誅滅?


    要知道陳閥也不是吃素的,將陳幸之打服容易,可若想要將陳閥消滅,怕是要付出不小的傷亡。


    如果甘衡的意思是要將陳閥消滅,抑或還要趁機橫掃東晉所有門閥世家,那大齊將要付出的代價可就太大了,僅獲得孟良丘那等一隅之地,便要使齊軍深陷東晉這等戰爭泥潭中,未免得不償失。


    “甘老丞相能不能再說得具體一些?此次我大齊出兵相助,到時是僅僅平定陳閥叛亂局勢便點到即止,還是要助你們的皇帝橫掃晉國諸門閥勢力?”陸沉也不廢話,直接說道:“如果是後者的話,請恕我大齊無能為力,就算有這個能力,區區孟良丘,這份價碼也太薄了些,我朝陛下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的。”


    甘衡淡笑道:“陸院長誤會了,老夫絕無此等奢求妄想,隻要貴國軍隊能幫助我晉國解眼下之危即可,至於橫掃世家門閥,說句不怕陸院長生氣的話,就算貴國主動提出幫忙,我晉國也不敢用啊,屆時若貴國生出歹心,趁機想要吞並晉國,我晉國豈不危矣。”


    陸沉一笑道:“甘老丞相,你想太多了,屆時您與陳幸之談不攏,需要我大齊軍隊相助,我齊軍一入貴國土地,若真有吞並貴國之心,貴國一樣危矣。如果在下沒有猜錯的話,若甘老丞相能夠與陳幸之談攏,便不會讓我大齊軍隊入境,若非怕我齊軍趁機奪取你晉國,老丞相怕是壓根就不會給陳幸之談判的機會,不知在下猜的可對?”


    甘衡麵無顏色道:“陸院長猜的一點都沒錯,不過不是老夫不信任貴國,實在是放異國軍隊入境,禍患無窮,所以誠如陸院長所猜想,老夫也不想給陳幸之談判的機會,可沒法子,請貴國軍隊誅滅陳閥,乃是下下策,老夫也隻能給陳幸之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倘若陳幸之固執,意欲破釜沉舟,老夫無奈之下,也隻能使這下下策了。”


    陸沉饒有興趣道:“在下能否鬥膽一問,甘老丞相準備與陳幸之談些什麽?”


    甘衡也不隱瞞,直率道:“老夫不滅他陳閥,可不是心慈手軟,陳閥想要獲得苟延殘喘的機會,就必須放棄已有的地盤,削減兵力,從此由朝廷節製,再也無反叛的能力。”


    “那陳幸之剛剛打敗聯軍,氣勢正盛,怕是已然覺得晉國帝位唾手可得,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甘老丞相想要讓他放棄地盤,從此受製於朝廷,豈非癡心妄想。”陸沉苦笑,說道:“在下說話直,還望甘老丞相莫要見怪,依在下之見,老丞相還是幹脆一點,直接與陳閥開戰吧,在下可以向老丞相保證,我齊軍入晉國境內,絕對謹守規矩,不會做出背棄信約、趁火打劫之事。”


    承諾未必可信。


    尤其這承諾還是出自陸沉的口中。


    甘衡何等人物,通過與陸沉這幾次打交道,豈能看不出陸沉心思縝密、狡猾如狐狸一般?


    所以無論陸沉說得多麽天花亂墜,甘衡始終心中存有防範。


    其實他也不想使這下下策,向異國借兵,而且還是借來在本土作戰,這可是古往今來從未有過之事,因為誰也不敢冒這個險。


    可他畢竟非常人,而是那個曾掛三國帥印險些將強楚亡國的縱橫家甘衡!


    他早就想過,若要改變目前晉國的困局,唯有異國介入不可!


    而當他決定求助齊國出兵的時候,便已然將一切可能發生的變故都想到了,同時也想好了應對之策。


    在那間幽靜的暗閣中,他便已經將所有的一切都盤算好了,包括逼反陳閥,甚至朝廷聯軍征討失利,亦在他的預料之中。


    總而言之,一切都在甘衡的算計之中,他自信即便是下策,亦能運用的爐火純青,絕不會出半點差錯。


    也正因為有這等自信,他才敢鋌而走險,向異國借兵。


    “話雖如此,但隻要有一線希望,老夫還是希望能和平解決問題,再度開戰,勢必生靈塗炭,遭殃的隻會是晉國的百姓。”老相心係黎民,歎道:“說句陸院長可能不信的話,老夫忌憚貴國軍隊入境不錯,可更讓老夫顧忌的,卻是我國百姓再也經不起折騰了,如果這場戰爭與百姓毫不相幹,老夫絕不會給陳閥和談的機會。”


    陸沉肅然起敬,拱手道:“晉國有甘老丞相,當真是宇文皇氏之幸,黎民百姓之福!”


    甘衡忽的又咳嗽兩聲,將捂嘴的那隻手悄然放到桌子底下,黯然說道:“老啦,但求能發揮所剩不多之餘熱,照亮晉國這片渾濁山河。”


    “老夫這麽說,不是想說老夫有多麽偉大,實在是對我朝陛下心懷愧疚,承蒙陛下知遇之恩,老夫從一介縱橫家士子,躍居一國之丞相,本該將陛下的江山治理的井井有條,就算不能讓晉國成為天底下首屈一指的頂尖強國,怎麽也得使國內河清海晏,政通人和。”


    “可過去十幾年了,晉國仍舊內憂外患,老夫自詡也算是嘔心瀝血,兢兢業業,可到底是能力有限,希望能在人生的終尾,再替陛下盡份心力吧。”


    這話明顯是有感而發,不像是虛情假意之言,陸沉也不禁為這老相感慨起來,說道:“老夫從未對誰心服口服過,即便是我朝陛下英明神武,在下也是敬畏多過欽佩,但對甘老丞相,卻是由衷佩服,請受在下一拜。”


    說罷站起身對甘衡躬身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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