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軍機閣接到前線軍報的同時,無巧不巧,督監院中,陸沉也正在聽下屬鷹衛匯報軍情。


    “公輸家……”


    聽得公輸家竟助齊軍守住烏雲堡,將十數倍於烏雲堡守軍的晉軍殺得狼狽退離,陸沉不由麵露訝然之色。


    在座眾署尊亦無不是驚訝之極。


    黃安嘖嘖稱奇道:“未曾想這在諸子百家中頗為名聲不顯的公輸家,居然有此等本領,竟能憑區區十來人之力,幫助我齊軍穩住陣腳,打退晉軍。”


    公輸家,在列國朝堂之上,並不算如何赫赫有名,蓋因公輸家從未涉足過朝堂,亦因行事獨來獨往,而被劃歸於江湖草莽一列。


    可沒想到,就是這等“江湖草莽”,竟能幫大齊化解困局,襄助守城齊軍數次打退晉軍的進攻,並且令晉軍死傷慘重,手段之厲害,運籌之老辣,委實令人刮目相看。


    世人隻知公輸家擅長製造機關器械,卻不知公輸家竟然還精擅守城作戰。


    根據鷹衛的奏報,烏雲堡能夠守住,公輸家所製造的種種威力強大的機關器械固然功不可沒,可卻也離不開公輸家人的運籌帷幄。


    請君入甕,聲東擊西,關門捉賊……


    計謀層出不窮,玩兒起兵法來,竟是比尋常兵家還要厲害!


    薛吾肅然道:“無論如何,這次多虧了公輸家相助,不然烏雲堡必破無疑。”


    黃安看向陸沉,滿臉諂媚,笑道:“還是多虧了院長,若非是看在院長的麵子上,那夥公輸家人與我大齊素無淵源,又怎可能出手相助。院長交友滿天下,此番公輸家看在院長的麵子上,幫咱們大齊打退晉軍,這份功勞,理應都是院長的。”


    陸沉淡然笑道:“公輸家早有入齊之意,我早已向陛下奏稟,待公輸家幫助修好孟良丘機關,便會前來大齊,為大齊效力。隻是沒想到,公輸家還未到京都,便已先獻上了投名狀,這一仗打得如此漂亮,到時也就無須我再多費唇舌了,相信陛下斷然不會浪費公輸家這些人才的。”


    顧岫澤道:“這次晉軍氣勢洶洶,恐怕打得便是孤注一擲的心思,可惜卻被突然出現的公輸家人從容化解,十幾萬大軍,死傷慘重,丟盔棄甲,狼狽撤離,士氣必然受到極大打擊,亦想來一時三刻,難以恢複元氣。待這個冬天過去,如果不出意外,我軍定能勢如破竹,在短時間內,將晉國滅亡。”


    仇厲冷笑道:“晉國就是一頭病入膏肓的老虎,那些世家門閥豢養之軍隊戰力參差不齊,本就相較於我大齊軍士相差甚遠,且還各懷鬼胎,離心離德,不開戰則矣,一旦開戰,滅亡晉國隻是時間問題。”


    陸沉說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晉國畢竟是老牌強國,盡管如今江河日下,卻也不能太過於輕視。晉國中還是有能人呐,這次集軍進攻烏雲堡,也是看清了倘若讓咱們齊軍安然度過這個冬天,晉國隻怕危矣,故而才鋌而走險,孤注一擲。”


    眾署尊紛紛拱手道:“院長所言極是。”


    陸沉說道:“戰事雖然暫時停止,但這個時候更著重於諜戰的較量,本院絕不能放鬆警惕,定要將晉國虛實,屬實無誤地窺探清楚,以便於下一次戰爭的來臨。”


    “遵命。”眾署尊再次拱手。


    陸沉看向仇厲,說道:“仇署尊,對於這段時間刺探到有用情報的兄弟,一定要梳理出來,論功行賞。”


    仇厲道:“卑職已經在統核,到時便將名目報於六署。”


    陸沉點頭,歎道:“背井離鄉,隱姓埋名,潛伏於異國,條件艱苦惡劣,說不準什麽時候便會暴露身份,萬劫不複,兄弟們委實不易,我等不能以身代勞,唯一能做的,便是論功行賞,不能讓兄弟們寒了心。”


    他說罷,沉吟片刻,轉而看向黃安,道:“黃署尊,對於因公殉職的下屬,要給與撫恤,他們都是英雄,為了大齊肝腦塗地、舍生忘死,院裏不能薄待了他們。”


    黃安遲疑道:“院長,本院行得是軍屯製,下屬鷹衛皆有官田,根本無須院中發放俸祿,況且院中從無給與殉職撫恤的先例,如此怕是壞了規矩……”


    陸沉眉頭一皺,語氣有些森然道:“你說什麽?”


    黃安一凜,被陸沉看得有些背脊發涼,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盡管知道這話陸沉怕是不愛聽,但他仍然得說,“院長,院裏雖然暫時銀錢充足,可各方麵開銷極大,頂多也就是夠用而已,倘若再給與撫恤,到時拿不出錢來,卑職也是束手無策。”


    “沒錢,便來找本官要。”陸沉沒有給黃安好臉色,沉聲道:“我不管什麽規矩不規矩,以往督監院沒有發放撫恤的先例,那麽自本官開始,以後所有因公殉職的兄弟,都必須得到撫恤!”


    “都是爹生娘養的,咱們在京都這歌舞升平之地吃香喝辣,而那些兄弟卻在異國他鄉出生入死!如果死了,連屍體都不能落葉歸根,而根據本院一貫的規矩,對於這等因公殉職的兄弟,竟隻是勾抹掉其在名簿上的名字!我想問,憑什麽?”


    陸沉環顧眾署尊。


    黃安不敢直視他的目光,老臉脹紅,羞愧地低下了頭。


    陸沉說道:“我已經說過無數次,督監院即便是為修羅衙門,可那是對外!讓百官如覺頭懸利刃,恪守職責,不敢行貪贓枉法之事;讓異國對我大齊心懷忌憚,不敢隨意造次!而對內,我不想你們這些上官,視下屬如草芥,或許你們做不到將那些地位遠低於你們的下屬當做兄弟,但你們要記住,他們的命,也是命!”


    陸沉冷然直視黃安,說道:“你說本院行得是軍屯製,發放撫恤,是壞了規矩,你是覺得本官不懂什麽是軍屯製麽?依靠那點可憐的官田,弟兄們本就大都過得貧困潦倒,還要上繳租稅,一旦院中需要,便得穿上軍裝,為國家出生入死,死了連點撫恤都得不到,你是覺得,院裏不該為那些因公殉職的兄弟掏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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