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秀麵色一變。


    是個當官兒的,就沒有不貪的。


    顏秀也貪,可若說他將給文帝建造丹房廟宇的錢都給貪了,卻著實是冤枉了他,他還沒有那個膽量。


    戶部撥給工部的銀子,確實是最多的,可工部的花費也是冠絕六部,組建尋仙使團,平素的祭典,還有修葺宮殿,建造丹房廟宇……工部真可謂是將每一個銅板,都花在了刀刃上,誰也不敢在皇家之事上,貪墨半兩銀子。


    可文帝張嘴便是工部上下貪墨了戶部撥的欠款,“兩袖清風”的顏秀,隻覺受辱,饒是他這般老奸巨猾,圓滑事故,亦不禁脹紅了臉,分辨道:“陛下,臣以性命起誓,工部上下,絕不敢貪墨半分用於皇家之錢款!今年戶部的確給工部撥了近乎八百萬兩銀子,可單單是組建尋仙使團,便用去了四百五十萬兩,還有平時的祭典,重建被水患淹沒的橋梁,重修玉清觀……種種下來,工部亦是入不敷出,上下皆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連俸祿都已經三月未發了,陛下怎能說……我等貪墨了銀子!”


    文帝也是氣極,方才順口說出工部貪墨的話,見一向圓滑的顏秀竟是紅了臉,隻道怕真是冤枉了他,隨即語氣緩和說道:“朕說的也是氣話,國無錢餉,如無根基,朕實在也是為沒銀子而心急如焚呐。”


    顏秀忙是拱手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我等為臣子者,非但不能幫助君父排憂解難,甚至還讓君父為些許銀兩而心急如焚,是我等臣子無能,還請陛下降罪。”


    方無行毫不掩飾地投去不屑目光,方才還吹胡子瞪眼,轉眼又溜須拍馬上了,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可顏秀如此說,二方也不能完全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隨即也跟著拱手道:“臣等無能,請陛下降罪。”


    文帝擺手道:“朕叫你們過來,不是為治你們的罪,而是要讓你們給朕想出個解決的辦法,究竟從哪裏能張羅來銀子。”


    方無行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開口道:“其實無須舍近求遠,晉國就是一座唾手可得的金山。隻需讓在晉國的前線軍隊,將已經奪得的城池中的財富,全部搜刮聚斂,運回來充盈國庫,別說解朝廷虧空的燃眉之急,怕是所得之金銀財寶,足以支撐再發起一場滅國之戰!”


    文帝側目,有些意動。


    顏秀忙道:“不可。”


    又是這個老對頭唱反調,方無行壓抑火氣,不冷不熱道:“顏閣老有何高見?難道是有何更好的辦法?”


    顏秀道:“辦法老夫暫時還沒想到,不過侵吞晉人的財富,此法絕不可行。”


    方無行麵色陰沉道:“怎麽不可行,顏閣老倒是說個明白。”


    顏秀徑直衝文帝拱手道:“陛下,我大齊雖然已經征服了晉國大半土地,但還沒有徹底征服晉人之心,若在這個時候,侵吞晉人財富,使那些晉人活不下去,那些晉人對我齊軍的抵抗,豈不是會更加強烈?此次對晉之戰,我們是為了將晉國納入大齊的版圖之內,而晉人,自然而然將來便是齊人,陛下若不一視同仁,加以懷柔寬恩,又怎麽能讓那些晉人心甘情願的歸順?”


    文帝聽得連連頷首道:“顏卿所言有理,我大齊誌在天下,屆時天下黎民,皆為朕之子民,朕豈能殺雞取卵,失去民心。”


    聽文帝認同顏秀,方無秀暗暗咬牙,緊跟著拱手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朝廷虧空,如果不搜刮晉國財富,如何能補得上朝廷所麵臨的巨大銀款窟窿。”


    方丞這個時候忽然說道:“倒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


    文帝奇道:“方閣老有何想法?”


    方丞淡然說道:“方法無它,唯有二字。”


    顏秀問道:“哪二字?”


    方丞道:“巡鹽。”


    “巡鹽?”文帝詫異道。


    方丞點頭道:“我大齊稅收,半出鹽稅;而鹽稅之收,半出兩河。兩河之地,官商勾結,那些鹽商仗著官府包庇,偽造名冊,偷稅漏稅,雖然河西官場,幾乎被肅之一空,河東亦殺了不少官員,可官場雖已澄澈,虧空朝廷的鹽稅,卻是時至今日還未征繳。所以臣覺得,不妨派人下去到兩河之地巡鹽,隻消將鹽稅征繳補齊,定能解朝廷如今所麵臨的燃眉之急。”


    文帝目光一亮,哈哈笑道:“方閣老老成謀國,此法甚好!”


    巡鹽,這可是油水十足的差事。


    顏秀眼珠子一轉,連忙上前拱手道:“臣願總領巡鹽一事,為陛下排憂解難。”


    方無行不是貪財的人,可作為顏秀的對頭,豈能讓這等好事白白落到顏秀的手裏,他緊跟著也上前一步,拱手說道:“臣亦願往。”


    方丞作為出謀劃策者,竟是隨後退後一步,不吭聲了,顯然不願意與顏秀、方無行二人爭食吃。


    文帝看了看顏秀,又看了看方無行,淡笑道:“這等小事,怎能勞動兩名閣老親自出馬。”


    顏秀忙道:“臣急切欲為陛下分憂,竟是忘了從無內閣親自下去巡鹽的先例。”


    方無行隨即道:“臣舉薦一人,定能辦好這件差事。”


    顏秀悶聲道:“臣也有一人選。”


    “好了好了。”文帝一揮手,說道:“巡鹽人選,朕已經想好了,就無須你們兩個舉薦了。”


    方無行、顏秀一愣。


    這麽快便想好了?


    那人是誰?


    文帝轉身負手道:“來人呐,將陸沉給朕叫來。”


    方無行、顏秀恍然大悟。


    原來文帝想到的竟是陸沉。


    怎麽好事兒總是他的啊!


    方無行憤憤難平。


    顏秀倒是還好,可肥肉被陸沉叼走,心裏難免不是滋味。


    方丞一如既往地麵色淡然,誰也看不出這位內閣首輔,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幾位閣老心思各異,拱手告退。


    小半個時辰後,陸沉匆匆趕來。


    “微臣……”


    陸沉拱手便要參拜。


    文帝擺手道:“免了免了,朕有一事,要交代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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