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陷入了更長時間的沉默。


    會娶這位公主殿下麽?


    自己從來沒有想過。


    應該不會吧。


    沒有感情可言,又談何嫁娶呢?


    麵對綾華公主飽含期待、又怕失望的目光,陸沉最終還是狠下心腸,搖了搖頭。


    這一瞬間,綾華公主在眼中蕩漾的淚光,終於流了下來。


    她想要說些什麽,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指責陸沉鐵石心腸?


    還是埋怨陸沉不懂得憐香惜玉?


    或者是幹脆大罵陸沉一頓?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隻能眼淚流地更凶。


    陸沉見狀,歎息道:“公主殿下身份尊貴,微臣實難拋棄糟糠之妻,如果公主殿下要恨,就盡管恨微臣吧。”


    他雖對綾華公主懷有愧疚之心,可葉芷柔和鳶鳶是他的底線,在這方麵,他並不想欺騙任何人。


    可原以為綾華公主聽完他的這番話後,會失望?無助?憤懣?怨恨?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位公主殿下,竟是麵露驚喜之色,急忙將眼淚擦拭掉,說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尚未婚娶,或者說無須休掉家中的兩位夫人,卻是願意迎娶本宮的了?”


    她又以那種期待的目光看著陸沉,滿含忐忑、害怕……似乎是怕陸沉徹底擊碎她最後的一絲幻想。


    陸沉實在是難以再在這等目光下狠硬心腸,卻是也不想騙她,索性沉默下去。


    不過他不說話,在綾華公主看來,不啻於默認,這位公主殿下喜色更重,仿佛心中一口大石落下,隱隱鬆了口氣,微笑道:“本宮就知道………”


    陸沉一怔道:“殿下知道什麽?”


    綾華公主仿佛突然從陰霾中掙脫出來,嘴角含著笑,美眸波光蕩漾,看著陸沉半晌,忽的笑意愈深,如一夜春風,千樹花開,意味難明道:“本宮都知道。”


    陸沉索性不搭這個茬了,女人心,海底針,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


    綾華公主“探明”了陸沉的心思,心情大好,走出幾步,她又偷偷看了陸沉一眼,隻覺陸沉愈發順眼,那線條優美的輪廓,圓潤的下巴,高挺的鼻梁,豐滿的嘴唇,無一處不撩撥的人小鹿亂撞,甚至……意亂情迷!


    不知怎的,綾華公主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然後鬼使神差地在陸沉的側顏上吻了一口。


    霎時,猶如晴天霹靂一般,陸沉僵立當場。


    綾華公主吻完之後,亦是大吃一驚,不明白自己為何竟會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


    “我……”


    “你……”


    二人同時開口,對視一眼。


    然後又整齊的別過目光,皆是心跳如雷。


    陸沉有些口幹舌燥,他從未在女人麵前如此窘迫過,上一個讓他覺得束手無策的,如今已經成了他摯愛的妻子。


    綾華公主更是芳心顫抖,不知該如何麵對陸沉。


    方才那瘋狂的一吻,仿佛是壓抑許久的宣泄,又像是對“探明”陸沉心思的驚喜,總而言之,連她自己也被驚呆了。


    她忽然想到了洛遜,自己那個有名無實的夫君。


    這算不算紅杏出牆?


    自己如今畢竟已是有夫之婦……


    她心亂如麻,可當看到陸沉那同樣顯得有些窘迫甚至害羞的模樣,她什麽都忘了,什麽道德,什麽綱常,全都拋卻到了九霄雲外,現下她的眼裏,隻有陸沉,這個讓她哭、讓她笑的男人。


    可她還是覺得羞澀難當,無法再與陸沉走下去,隨即緊張的說道:“你自己逛吧,本宮要去拜見父皇了。”說罷轉身匆匆而去。


    陸沉被丟在原地,怔怔許久,忽然苦笑一聲,摸了摸被綾華公主親吻的那邊臉龐,不知道是該煩惱,還是竊喜。


    ……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這是《煥章詩集》中的詩詞,綾華公主曾愛不釋手,可初讀不懂詩中意,回首已是詩中人。


    雖然今天陸沉的態度,讓綾華公主很高興,可綾華公主還是覺得,他與陸沉之間,仍然隔著一條大河,將二人隔絕兩岸,脈脈而不得語。


    綾華公主的性情敢愛敢恨,她不喜歡這種若即若離的感覺。


    可是……


    她必須得承受道德綱常的束縛。


    但她不在乎。


    當看到陸沉的那一刻,她就會下意識忘記所有,天上地下,在她的眼中,便隻有陸沉一個人了。


    到了寢宮,見到文帝,綾華公主將亂七八糟的念頭全都拋掉,然後投入文帝的懷抱中,“父皇。”


    雖然她如今已為人母,可在文帝麵前,仍舊像是孩子一般。


    文帝寵溺地撫了撫她的頭發,說道:“今日怎的有空來看父皇了?”


    綾華公主笑道:“當然是想念父皇,這才回宮來,怎麽,難道父皇不想兒臣麽?”


    瞧綾華公主眉眼間始終存著一抹喜意,這可是她自成婚以來文帝頭次見,文帝不由詫異道:“瞧你貌似心情不錯,有何開心的事,同父皇分享分享。”


    綾華公主自然不能說是因為陸沉而開心,隨即掙脫文帝的懷抱,說道:“兒臣不說,父皇您自己猜去吧。”


    “嗯……”文帝佯裝尋思片刻,說道:“是駙馬最近討你歡心了對不對?”


    綾華公主神色瞬時平淡下去。


    洛遜就像是一隻肮髒的老鼠,讓她想想都覺厭惡。


    瞧她神色變化,文帝就知是猜錯了,緊跟著問道:“看來洛遜又欺負你了。”


    綾華公主一怔,看向文帝,緊張說道:“父皇您怎麽知道……”


    “父皇當然知道。”文帝一哼,道:“你在駙馬府受委屈,卻不告訴父皇,還讓下麵那些不忠心護主的東西一塊隱瞞,可父皇又豈能不知?”


    綾華公主低下頭,委屈的泛起了淚光。


    “你是個好孩子,父皇知道你為何要忍讓洛遜,可你的善良,卻讓某些人越發不知好歹起來了。”文帝冷冷道:“洛遜這個狗東西,竟敢欺負朕的寶貝女兒!朕非得替你好好出這口惡氣!”


    “來人!”


    文帝隨即大喝。


    馮吉忙道:“奴才在。”


    文帝震聲道:“將洛遜那個混賬給朕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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