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可是個眼睛不揉沙子的主,可卻沒有要了洛遜的腦袋,或者說命洛遜與公主和離,然後將洛遜貶於邊野,至於原因為何,陸沉卻是心知肚明。


    如果說文帝不想宰了洛遜,恐怕傻子都不信,可到了卻隻是將洛遜杖責八十,圈禁宮中,究其原因,無外乎就是為了李愗貞未來能順利繼承大位而考慮。


    馮吉恐怕也正是因為看穿了這一點,才對太監說,洛遜是因頂撞文帝,而受責罰。


    公主之子即位,本來就是名不正、言不順,屆時隻消掀起這個頭,朝野勢必會有頗多人上書反對。


    立儲已經是如此艱難,若李愗貞再有個德行不修的父親,甚至說李愗貞的親生父親其實並非洛遜為朝野所知,到時所麵臨的阻力恐怕更會難以想象。


    即使文帝一意孤行,可必定會導致人心不穩,且主少國疑,若文帝能活到李愗貞能獨自主理朝政還好,若是早早便撒手人寰,卻讓李愗貞和綾華公主這孤兒寡母,如何收拾殘局?如何穩定人心?


    所以說,就算洛遜有天大的罪,文帝也不能砍了他的腦袋,更不能讓他與公主和離,因為李愗貞需要一個父親,而且還得是一個至少表麵上德行尚可、為仕林稱讚的父親。


    這一點洛遜做得還算不錯,雖然他性格有瑕疵,可表麵功夫卻是了得,朝野提起這位狀元郎,就算是再尖酸刻薄的,也會豎起大拇指,誇讚兩句。


    文帝不是不想宰了洛遜,而是不能宰,他得為李愗貞將來順利繼承皇位而考慮,更得為了大齊的千秋萬代考慮,如果不是顧慮這些,就洛遜的所作所為,怕是早就被砍十幾回腦袋了。


    這些陸沉心裏都跟明鏡似的,當然也知道,洛遜的存在如此特殊,如果是換做其他人和他起了爭執,不管誰對誰錯,文帝多半還是會偏袒洛遜,可自己就不同了,作為文帝預定的托孤大臣,將來輔佐新皇的肱骨之臣、新皇的親生父親,文帝自然還是會偏向自己多一點。


    更何況,洛遜委實也是太不像話,文帝有一點怕是說得並非假話,他也曾對洛遜寄予厚望,可熟料洛遜竟是如此爛泥扶不上牆,文帝識人不明,又豈能不心中有氣?


    思量良久,陸沉拱手道:“陛下,請恕微臣多嘴,駙馬雖然德行有虧,殺頭都不為過,可隻因頂撞,便將其圈禁,恐怕會惹得朝野起疑議論,更怕被人說陛下您心胸狹窄,故依微臣看,隻杖責便罷,還是莫要圈禁了。”


    他這可不是給洛遜求情,而是在維護大局,畢竟將事情鬧得如此不可收場,他也有一半責任。


    眼下說這番話,足以表明他是忠君體國的,文帝就算對他有火,礙於這一點,想來也不好發作。


    聽得他求情,文帝先是一愣,隨後沉吟片刻,頷首說道:“你說得有理,朕卻是氣糊塗了,難得你能如此顧全大局,陸卿,朕果然沒有看錯人,將公主和愗貞托付給你,朕著實放心。”


    綾華公主道:“父皇,您春秋鼎盛,說什麽托付不托付的。”


    “朕老了。”文帝感慨一聲,然後喚來馮吉說道:“圈禁便免了吧,打完駙馬的板子,就將他抬回駙馬府去,告訴他,下次若敢再犯,朕定不會再心慈手軟,非得斬了他的腦袋不可!”


    “是。”馮吉躬身出殿。


    文帝看向綾華公主道:“綾華啊,洛遜是個混賬東西,父皇不得已,不能讓你與他和離,朕對你心中有愧啊。這樣吧,你搬回宮裏來,離那洛遜遠遠的,愗貞也一日比一日見大了,便待在朕的身邊,朕親自調教他。”


    綾華公主道:“兒臣知道父皇體貼兒臣,可無緣無故,兒臣搬回宮裏,恐怕會惹人議論,父皇放心就是,經過這次,想來駙馬決計不敢再對兒臣有絲毫不敬之舉。”


    她如此懂事,文帝更加心疼,歎了一聲,摸了摸綾華猶有淚痕的臉頰,說道:“好孩子。”


    說罷,扭頭看向陸沉,肅然道:“陸沉。”


    陸沉忙是躬身拱手道:“微臣在。”


    文帝道:“朕讓你多去看看公主,給公主解悶,雖是聖意,可你也不能太過張揚,往後低調一些,若再鬧出什麽大動靜來,休怪朕連你的板子也一塊打。”


    陸沉說道:“微臣遵旨。”


    文帝咳嗽一聲,擺手道:“好了,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下去吧,朕要休息了。”


    “微臣告退。”


    “兒臣告退。”


    陸沉和綾華公主隨即走出殿門。


    殿外石階下,洛遜仍趴在地上,被太監們按著打板子。


    洛遜慘叫不止,這八十板子打下來,就算是不死,怕是也得去半條命,沒個一兩個月,多半下不了床。


    總算是打完了,洛遜氣若遊絲,幾乎要暈死過去。


    馮吉低頭看著洛遜,淡淡說道:“你頂撞聖上,大逆不道,不過陛下仁慈之心,看在綾華公主的份上,就免了你的圈禁,但你若不知悔改,日後再犯,陛下說了,非得斬了你的腦袋不可。”


    洛遜已經無力回話,像是死狗一般。


    馮吉一擺手道:“將駙馬爺抬回家去吧。”


    階上,綾華公主看得不忍,眉頭微顰。


    陸沉見狀,說道:“知公主殿下心善,可這洛遜,也是太過混賬,恐怕也正是因為掐準公主您心好的軟肋,他方才敢這般歇斯底裏,以下犯上,眼下對他小懲大誡,已經是便宜他了。”


    綾華公主歎道:“其實他也是個可憐人,設身處地的想,也就知道他為何會那般歇斯底裏了。他和本宮,不過都是被操縱的木偶,身不由己,不能按自己的意願活著。當然,我們兩個誰都不能怪,怪自己自己。他是為了富貴權勢,而本宮,是為了盡孝道。”


    陸沉心裏不知怎的,聞言隻覺不是個滋味,也不知該說些什麽,隻能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說道:“不說他,明天我再去看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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