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輝仍然舉著奏本不放,麵色不變,鏗鏘有力道:“臣所奏,絕非蓄意中傷,皆有真憑實據,請陛下明查!”


    “請陛下明查!”跪下的眾官員齊聲道。


    這場麵文帝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見過了,沒想到這次針對的對象,居然會是陸沉!


    陸沉何等人,文帝再清楚不過,他做過什麽事,文帝亦可以說是了如指掌,就他幹的那點荒唐事,身處於這個位置,已經可以說是極為收斂了,可饒是如此,這些朝臣卻仍想要將他參倒……


    這是幹什麽?


    斷朕的左膀右臂?


    然後那個人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流露野心,做出什麽忤逆犯上的大事來?


    文帝勃然大怒,不過在幕後黑手沒有浮出水麵之前,他也隻能是強壓下怒氣,一揮袖坐了回去,說道:“你說你有真憑實據?都有什麽真憑實據,來,說給朕聽聽。”


    徐輝麵無顏色道:“定遠侯罪一,貪婪成性,聚斂錢財,喪盡天良!為了斂財,無所不用其極,甚至不惜圖謀夫人外祖家產,陷害幾位舅父!定遠侯在奉命於兩河之地巡鹽期間,串通當地縣令,冤殺蘇家三子,然後又逼死大夫人祖父蘇鼎文,將蘇家堪稱富可敵國的家產盡數吞並為己用!蘇家三房獨子子嗣蘇赫言,不甘家產被奪,親父冤死,於是千辛萬苦,赴京告狀,可在定遠侯的強權之下,卻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文帝聽到這裏,冷然道:“這件事朕也略有耳聞,不過貌似和你說的有些不太一樣。”


    徐輝一愣。


    文帝聲音愈發冷漠,“朕聽說的,是蘇家三子,傷天害理,無惡不作,為了斂財,甚至不惜抬高糧價,餓死無數災民!陸卿到了河東,大義滅親,為民除害,蘇家家主蘇鼎文,垂危之際,將家產托付於其大娘子葉芷柔之手,怎的眼下到了你口中,竟是成了冤殺,竟是陸沉強奪蘇家的家產!”


    徐輝麵色一變,突然變得緊張起來,忙是說道:“這一定是定遠侯對陛下您說的,他強奪蘇家家產,不擇手段,自然不會將實情告知陛下,必是千方百計的粉飾,陛下不可輕信啊……”


    陛下震怒道:“你還敢栽贓陷害!朕得知這件事,並非是通過陸沉之口,至於如何得知,朕自有朕的辦法。你還敢堂而皇之地曆數陸沉的罪名,頭一件便是子虛烏有,後麵的隻怕更是不堪入耳!你言辭鑿鑿,說自己絕非蓄意構陷,可你讓百官們聽聽,這難道還不是構陷?朕看你是蓄謀已久!”


    徐輝駭然,再也無法保持鎮定,沒想到文帝竟是另有耳目,對河東發生的事了如指掌!


    這本來是他隨口汙蔑的事,畢竟遠在河東。


    況且蘇家家產也是確實歸了陸沉的大夫人葉芷柔,懷疑陸沉使手段殺蘇家三子、霸占蘇家家產,也是無可厚非。


    甚至為了坐實陸沉的罪名,那個人還找來了蘇家三房的蘇赫言,讓其出麵攀咬陸沉。


    可沒想到,他們都失算了。


    文帝竟是對河東發生的事了如指掌!


    這位皇帝陛下的耳目,不是隻有督監院和鎮撫司嗎?


    陸沉作為被告者,說的話自然不能作數。


    而鎮撫司,江沖陷害陸沉還來不及,又怎可能會為陸沉說話?


    那麽文帝又是如何知曉的。


    一些官員心中不由湧起一陣寒意,愈發覺得坐在龍椅上的文帝,實在可怕。


    文帝沉聲道:“徐輝,你作為禦史台言官,竟無中生有,對朝廷勳爵栽贓構陷,你該當何罪!”


    徐輝臉色慘白,急忙磕頭撞地,大聲道:“陛下,此事或是臣沒有搞清楚,但陸沉其他種種罪行,卻都是屬實,還請陛下明查啊!”


    “你竟還敢攀咬!”文帝強壓著火氣,說道:“朝廷賦予爾等進言的權利,可不是讓爾等構陷忠良的!來人啊,將徐輝打進詔獄,聽候發落!”


    殿前侍衛隨即將徐輝往殿外托去。


    徐輝像是死狗一般耷拉著腦袋,他萬萬沒想到,竟隻說出陸沉一條罪名,便被文帝看出破綻,從而惹來殺身之禍。


    而那些附和他要參陸沉的官員,皆都跪在地麵,心下惴惴。


    這可真是出師不利,接下來卻該如何是好。


    有的官員偷偷看向內閣首輔方丞。


    但見這位首輔大人,站在最前,雙手攏在袖口之中,垂著眼皮,仿佛老僧入定般。


    文帝看著百官,氣憤說道:“看來陸沉還真是個忠君愛國的好官,乃至於你們想要往他的頭上潑髒水,都沒有小辮子讓你們可抓。你們到底是何居心,竟一齊參他,不惜顛倒黑白,栽贓構陷!”


    殿下寂然。


    不久後,趙簡卿突然大聲說道:“陛下!定遠侯權勢滔天,內掌督監院,外執軍權,倘若有謀逆之心,隻怕禍患無窮!所以臣懇請陛下,剝奪定遠侯的督監院院長職務或是軍權,以免此等權臣有覬覦神器之心,惹得江山禍亂!”


    文帝麵無表情道:“朕既給予定遠侯這諾大權利,便是因為對他有著十足的信任,不怕他會禍亂朕的江山、覬覦朕的帝位!這件事還輪不著你們來操心。”


    這話一出,滿朝俱是一驚。


    這簡直比當初偏袒錢謹還要更過份!


    難道在這位陛下的心目中,定遠侯驚已然比當初那個內庭監掌印太監還要更得寵信!


    方丞也是意外的緊,別看他表麵上古井無波,可心下卻已是驚濤駭浪,翻湧不息。


    他對這位皇帝陛下再是了解不過,帝王本色,疑心頗重,可拋出此等誅心言論,文帝竟連眉頭都不皺上一皺,甚至幹脆毫不掩飾對陸沉的偏袒,這實在是有悖於常理。


    其實方丞也沒有什麽驚天動地的手段,唯“誅心”而已。


    隻是讓他始料未及的是,原本以為指使趙簡卿拋出這等誅心之言,文帝就算不當場就奪了陸沉的權位,隻怕內心裏也得犯幾句嘀咕,可令他沒想到的是,文帝竟似根本就不以為意,竟是認定陸沉絕不會有謀逆之心。


    方丞隻覺不可思議,這還是自己認識的陛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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