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燒了一夜,直到清晨,才被撲滅。


    整個乾雍城,一夜無眠。


    宮門將開,早朝臨近。


    內閣諸閣老,六部尚書,九卿,京兆府府尹,城防軍統領,徹夜無眠。


    不負直接責任的六部九卿,還有閑心打盹,可劉雍,楊微亭,許橫,卻是完全沒有絲毫困意,如坐針氈。


    水龍隊隊長周才灰頭土臉,急慌慌入門稟報道:“啟稟諸位大人,大火滅了!”


    閣中眾官精神一震。


    劉雍鬆了口氣,可突然想起什麽,神色一急,問道:“可有人員傷亡?”


    周才說道:“卑職在來時,已經統計過,截至目前為止,死於火災之人,有平民一百二十一人,救火官兵十六人,傷者不計其數……”


    劉雍臉色一白。


    楊微亭更是差點沒眼前一黑暈倒過去。


    可周才的話還沒說完。


    “這場大火,燒毀民房九十七間,至於損失多少,暫時還未統計出一個具體數目來。”


    周才語出驚人。


    九十七間民房……


    死了一百三十七人……


    傷者不計其數……


    楊微亭驚愕半晌,竟是扭頭就要去撞柱,“我先去一步,以死謝罪!”


    眾官趕忙將他拉住。


    楊微亭掙紮不過,無力坐倒在椅子上,失魂落魄道:“梁人鬧出這麽大的動靜,陛下必然會怪罪,楊某身為京兆府尹,這顆人頭,是斷難保住了。”


    許橫也是忐忑之極,如果楊微亭的腦袋保不住,那他這位總管京都城防的城防軍統領,怕是也必將人頭落地!


    望著外麵已經露出山頭的朝陽,劉雍說道:“馬上就要上朝了,就算是死,也得在死前做好份內之事。”


    這位首輔大人隨即對楊微亭道:“楊大人。”


    楊微亭趕忙起身,“下官在。”


    劉雍正色道:“你立刻去火場主持大局,安撫難民。”


    楊微亭歎道:“下官遵命!”


    劉雍又看向許橫,“許統領。”


    許橫抱拳道:“末將在。”


    “你也到火場去,一定要嚴防梁人趁機煽風點火,若激起民變,本首輔拿你是問!”


    “遵命!”


    劉雍最後看向新晉戶部尚書郭興邦,說道:“郭大人,調配生活物資,保障難民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郭興邦拱手道:“下官份內之責,定竭力辦好!”


    劉雍說道:“至於重建民房、撫恤死傷難民之事,容後在議吧。”


    他看向其餘眾官,說道:“走,我們去上朝。”


    其實他也是心情無比沉重。


    梁人還未抓到,結果乾雍城又火燒半邊天,先前他主動將責任攬下,一旦追究起來,那麽毫無疑問,他負有全責!


    不過便是知道將要人頭落地,他也不能表現得慌亂無措,誰都可以亂,但唯獨他不能亂,因為他是內閣首輔,百官之首,他必須時時刻刻,保持鎮定,統籌安排好一切善後事宜。


    眼下一切都安排好了,他也可以放心去文帝麵前領罪了。


    帶著諸官,剛出殿門,卻見陸沉竟也是灰頭土臉,急匆匆往這邊而來。


    劉雍一愣,叫道:“煥章……”


    陸沉走到近前,渾身煙熏火燎,都快看不出個人樣了。


    他笑了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說道:“首輔大人,這是著急去哪兒啊?”


    劉雍歎道:“去找陛下領罪。”


    陸沉一楞道:“領什麽罪?”


    劉雍苦笑道:“梁人仍未抓獲,被擄將府家眷亦未解救出來,結果城中還被梁人一把大火,燒的火光漫天,死傷無數,劉某作為內閣首輔,自然是難辭其咎。”


    陸沉恍然,道:“這一夜光顧忙著救火,卻是忘了報知首輔大人,梁人已經被一網打盡!”


    劉雍以及眾大臣皆是一震。


    “怎麽回事!”劉雍喜出望外,急忙問道。


    陸沉說道:“本侯查出梁人在京都的落腳點,就在一間參鋪,結果帶人到了地方,卻是人去樓空,本侯推算梁人必定會連夜逃出乾雍城,於是便率屬下到大雄寺守株待兔,結果還真讓本侯給蒙中了,那些梁人已盡都伏首,其中便有澄天司掌印使淩寒鈞。”


    劉雍興奮的一拍大腿,剛想誇讚一番陸沉,可隨即想起來什麽,急忙問道:“那些被梁人擄走的將府家眷呢?他們可已都解救出來?”


    陸沉笑意收斂,歎道:“等本侯到時,那些將府家眷,都已經被梁人殺害了,被埋在了參鋪的地窖裏。”


    劉雍頓時如遭晴天霹靂,腳下不穩,險些跌倒。


    陸沉趕忙將他服住,安慰道:“劉大人,這不是你我能阻止的事,那些將府家眷,落在梁人的手裏,生還的可能性本來就極為渺茫,你已經盡力了,相信陛下知道後,也不會怪罪你的。”


    劉雍平息半晌,搖頭歎道:“無論如何,這一連串的大事,劉某這個內閣首輔,豈能置身事外,就算是陛下不怪罪我,我也沒臉做這個內閣首輔了。”


    他說著,握住陸沉的手,感激涕零道:“不過還是要感謝煥章你,如果不是你,將那些梁人除掉,這座京都城,還不知道要被他們禍害成什麽樣子!”


    陸沉正色道:“這也是本侯的份內之事。”


    劉雍整理了一番官袍,說道:“走吧,去見陛下!”


    進了宮,還未入大殿,馮吉便急忙走過來說道:“首輔大人,陛下請您先到禦書房見駕。”


    扭頭一看,見陸沉也在,忙道:“陸侯爺也來了,也一並去吧。”


    陸沉點頭。


    到了禦書房,劉雍先行一步,跪倒在地,悲痛萬分道:“臣罪該萬死,請陛下賜罪!”


    文帝將手裏的書放下,雖然宮禁一夜,但他卻貌似對外麵發生的事了如指掌,見劉雍跪下,起身說道:“起來吧,朕就算是怪罪誰,也怪罪不到你的身上。”


    劉雍流淚,跪地不起。


    還是馮吉有眼力,上前攙扶,好言說道:“劉閣老,您盡力了,您又沒有千手萬臂,怎能顧得過來,陛下不怪罪您,您便起來吧。”


    劉雍被攙扶起身,淚水流得更凶,一躬到底,拱手說道:“臣謝陛下天恩!還請陛下削了臣的首輔之位,對大齊臣民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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