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嘿然道:“其實也算不得出爾反爾,若三叔淪落到食不果腹的地步,小侄不看僧麵看佛麵,怎的也會拉三叔一把,斷然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三叔餓死。”


    陸寒爻怒極道:“你這小兒!”


    陸沉實在懶得再浪費唇舌,神色登時一冷。


    “三叔。”


    他冷冷的叫了一聲。


    陸寒爻與他對視,竟覺毛骨悚然。


    這種久居上位、殺伐鐵血的氣勢,陸寒爻不過一平民百姓,如何能承受的住?


    陸寒爻有些心虛,聲音也不自覺低了幾分,嘟囔道:“如此對長輩說話,簡直是大逆不道。”


    陸沉漠然道:“正因為三叔您是長輩,小侄方才這般耐心,若是旁人敢與本侯如此蠻不講理,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見陸沉神色冰冷,陸寒爻心下駭然。


    他這時才忽然想起,麵前的陸沉,已經不是曾經那個不學無術的酒囊飯袋了。


    這位侄兒,已然重獲爵位,在朝中權勢滔天,稱得上是大齊第一權臣!


    就算自己是他的長輩,可如此厲害的後生,若是將他給惹惱了……


    陸寒爻突然覺得心有餘悸。


    這小子要是發起狠來,弄死自己,無異於碾死一隻螞蟻!


    陸寒爻雖然性情衝動暴躁,可還不至於蠢到無可救藥,想到這裏,不由心生顧忌,對陸沉頭一遭生出畏懼之情。


    他悻悻坐了回去。


    見老三吃了癟,陸瞻卿暗下幸災樂禍,沉吟半晌,虛情假意地說道:“大侄子,你三叔性子直,不會拐彎抹角,你可千萬別和他一般見識。你三叔求你幫忙給允昌在朝中謀個差事,也是因為沒拿你當外人,不然以你三叔這執拗的牛脾氣,又怎會輕易開口求人,你說是不是?”


    陸沉淡然道:“原來三叔方才是在求我,我竟是一點沒聽出來,可真是罪過。”


    陸瞻卿語重心長道:“咱們同為陸氏一族,血濃於水,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大侄子你如今飛黃騰達,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也是由衷為你高興,四叔看大侄子你,也決計不是個不念宗族情分的人,方才對老三那般說話,想來也是因為厭惡老三說話太衝,如果老三好好說話,大侄子你又豈能不幫這點小忙呢。”


    他將陸沉架的老高,隨即衝陸寒爻一通擠眉弄眼。


    陸寒爻算是看明白了,這個越來越有出息的大侄子,根本就是吃軟不吃硬,如果以長輩的姿態,對他居高臨下,一副命令口吻,必然會引其反感,為了能讓寶貝兒子也沾沾這位大侄子的光,陸寒爻也隻能是滿不情願,放低姿態,甕聲甕氣道:“是三叔語氣太衝,大侄子,你可莫要與三叔一般計較才是。”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陸沉可不是那種給點顏色,便既往不咎的活菩薩,當即冷冷一笑。


    陸瞻卿察言觀色,試探說道:“大侄子,其實四叔也得求你一件事,你子西堂弟如今也是沒個正經的差事,雖然飽讀詩書,足夠勤奮,奈何天公不作美,幾次落榜,你看能不能……”


    “不能。”陸沉拒絕的幹脆利落。


    陸瞻卿頓時被噎得一怔。


    陸沉說道:“我答應過老太爺,若幾房淪落到飯都吃不飽的地步,作為同宗同族,我必然不會袖手旁觀,除此之外,請恕我無能為力。”


    陸寒爻神色一急,又是氣急敗壞道:“好說歹說,你竟如此鐵石心腸,哪裏像是陸家的子弟!”


    陸沉冷然瞥了陸寒爻一眼。


    陸寒爻遍體生寒,急忙移過目光,不敢與陸沉對視。


    陸沉隨即冷冷道:“我若真是鐵石心腸,早就將你們這些白眼狼一腳踹出去了!”


    陸寒爻大怒,可畏懼陸沉的威嚴,卻是不敢再說些什麽。


    陸瞻卿則是尷尬的無以複加,幹笑道:“大侄子,你這是說的什麽話……”


    陸沉站起身,負手說道:“今日話既然說到這兒,那也就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將孰是孰非,前因後果,咱們都捋個明白,免得被不知內情的族人看到,還以為真是我陸沉鐵石心腸,三叔四叔反倒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一時間,屋子裏所有人全都看向他。


    陸沉道:“我這一脈,盡管遠在京都,可卻從未忘記晏陽宗族,隻要是宗族之人開口,隻要是能辦到的,必是盡心幫忙,這一點,三叔四叔,我可有說錯?”


    陸瞻卿忙道:“沒有沒有,咱們陸家能有今天,你這一脈,可謂功不可沒,平素裏可是沒少幫襯其他幾房……”


    不待他說完,陸沉便道:“其實,其他族人,也不太好意思到京都侯府來求幫忙辦事,說句生份的話,畢竟隔著一層甚至是好幾層,人要臉,樹要皮,誰願意低三下四,開口求人?而屢次求我爹幫忙辦事的,也就是那幾個人而已,是不是三叔四叔?”


    他就差點名道姓了。


    陸寒爻悻悻不答。


    陸瞻卿則訕訕道:“是,是……”


    陸沉哼了一聲,繼續道:“我這一脈,對於晏陽宗族,也算是仁至義盡,這些年來,也不知道幫了某些人多少忙,收拾多少爛攤子,可結果換來了什麽?”


    他目光銳利,先是看向陸瞻卿,陸瞻卿隨即心虛地低下了頭。


    繼而他目光所至,眾人無不低頭,慚愧不已。


    他慍怒道:“換來的是,我被奪爵後,遭受冷言冷語,甚至因為不能再讓某些人沾侯府的光,使得某些人氣急敗壞,要將我逐出家門,不許我進祖宗祠堂!”


    某些人……


    還能是哪些人?


    族人們紛紛看向陸瞻卿和陸寒爻。


    如果地麵裂開一道縫,陸瞻卿和陸寒爻真想鑽進去。


    陸沉寒聲道:“如此忘恩負義,厚顏無恥,當真是令人心寒!而就是當初對我大呼小叫、要將我逐出陸氏一族,不許我進祖宗祠堂的人,如今見我否極泰來,又恢複了爵位,便又想來沾我京都侯府的光,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他再不掩飾,問向陸寒爻和陸瞻卿道:“三叔四叔,我這一脈,難道是欠你們的,非得心甘情願的讓你們吸血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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