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銀座,歌舞伎座。


    傅念坐在三樓的一間貴賓室,罕見的穿著一身純黑色和服,手持白紙折扇,端坐在原地望著窗外,眉宇間透露著一股揮散不去的沉穩。如同一位執掌大權的君王,也像一位勝籌在握的將軍。


    對麵的夏彌穿著一身繡著櫻花的白色和服,和服的腰間還挺立著一座絕美的富士山。充滿靈氣的耳角上帶著一支不知道從哪裏摘來的山桃花。隨著一晃一晃的身體,左右搖擺。


    早晨在東京大學後街打卡之後,兩人便馬不停息的來到了這裏。因為不久之後的這裏將會舉辦一場充滿傳統文化味道的歌舞伎表演。


    他們現在所在的這座歌舞伎劇場是一個很具有曆史文化氣息的一處,傅念看著手上的介紹顯示,它足足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曆史,堪稱歌舞伎劇場中的王座。它曾經數次被焚毀,又數次被重建,如今的建築有著明顯的桃山時代風格,門前懸掛著紫色布縵。一個個麵帶微笑的服務人員在一牆之隔的走廊裏來來去去。


    因為風間琉璃的關係,他們得到了一張價值不菲的邀請券,屬於這裏貴賓之中的貴賓。享受這裏最高服務的待遇。入場就有服務生伺候更衣,然後引入位置最好的包廂。


    之所以會這樣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風間琉璃是這裏今晚的最大壓軸演員,身為日本牛郎界第一牛郎的他,在演出的消息一發出,這裏的坐席瞬間就被一掃而空。


    正如現在,傅念盯著底下門口絡繹不絕的女人們,她們一個個姿容絕麗,醒目的大紅唇如同散落在現場上的玫瑰花瓣,


    她們踩著高跟鞋,穿著考究的和服或者長及腳麵的晚禮服在服務員的攙扶下帶入一個個預定好的貴賓室,


    她們有的是時尚界的知名演員,有的是政府高官的正房妻子,她們來自社會各界,但她們唯有的一個共同點就是風間琉璃的狂熱粉絲。


    她們淑女般矜持邁步,溫柔的朝著帶領她們進入房間的服務員致謝。貴族的禮儀在這裏被體現的淋漓盡致。


    現場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音,好像所有人都在刻意維持著自己有限的身體經曆,期待著最矚目的那顆明星登場歡呼。


    “沒想到猛鬼眾的龍王居然在牛郎圈有如此大的知名度,不太應該啊,蛇岐八家也不太像是一群傻子啊。”


    傅念叉著自己盤子的鵝肝,好奇的看著底下來來往往的人流。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眉宇間的穩重就再也撐不住了,連帶著背後的龐大氣場瞬間瓦解。隻剩下了那該死皮囊的俊美……


    夏彌咧嘴嘲笑著傅念。


    傅念毫不在意的擺手,反正房間就他們兩個,他也不用繃著什麽。


    “猛鬼眾是猛鬼眾,牛郎是牛郎,他在猛鬼眾是複仇的源稚女,在牛郎圈是萬人迷的風間琉璃。我覺得不衝突呀。”


    夏彌噙著杯子裏的吸管,倒是沒有像傅念一臉好奇的看著入口,而是目光目不轉睛的盯著舞台。


    此刻的舞台上簾幕低垂,漆黑一片,並沒有什麽特別好玩的地方。


    “至於蛇岐八家為什麽不會將兩人聯係在一起,自然是因為蛇岐八家不知道猛鬼眾龍王到底是誰呀。王將還是很聰明的,將龍馬暴露在外,卻將自己和龍王隱藏在幕後,就連蛇岐八家最優秀的特工都難以打探到兩人的消息。


    而且一般人也不會將一個猛鬼眾殺伐果斷的惡鬼和一個萬人迷的知性牛郎聯係到一起。還別說,風間琉璃那股子妖媚氣質,還真的挺有味道。”


    “好像有那麽一點道理。”傅念略有所思的點點頭。看著外麵流動的人流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哥哥也想嚐試一次這種感覺嗎?想體驗一次上千萬人歡呼的壯觀場麵嗎?”夏彌嘴角忽然泛起一抹壞笑。


    “哈?”傅念大眼一睜。


    “不準騙人。”夏彌猛然豎起一根指頭指著傅念。


    將傅念喉嚨中本能想要拒絕的話給吞咽了回去。


    “就是想想。”傅念無奈一笑,他真的就是想了一下那種場麵,但是並沒有太過強烈的衝動,更別說產生欲望了,


    因為掌握著權利的他,根本就不需要這種虛假的信仰。


    “夏彌可以為哥哥變成現實啊。哥哥不用化妝都比明星的層次要高上一個台階。更何況,麵部輪廓本就不是最致命的吸引力。


    哥哥具備風間琉璃都不曾突破的一件枷鎖。成為日本頂尖牛郎豈不是輕輕鬆鬆?”


    “啊?我有什麽東西這麽致命嗎?”


    “當然有了,最致命的吸引力從來都不是五官輪廓,


    而是氣質啊。


    哥哥的氣質豈是一般混血種能夠拿捏住的?隻要哥哥悄悄展露你的那點小高傲,再加上夏彌悄悄教哥哥幾個小手段,”


    夏彌手掌一伸,指著下麵,


    “富婆,美女,輕輕鬆鬆。”


    “其實現在也挺輕鬆的。”傅念朝夏彌拌一個鬼臉。“但是我沒興趣。”


    “那你對什麽有興趣?”夏彌昂起雪白下巴。


    傅念不言語,隻是遠遠伸出食指和拇指朝著夏彌輕輕一捏。


    “嘿,抓到你了。”


    “幼稚。”夏彌白眼上翻,但是嘴角卻抑製不住的上揚。


    “考慮一下,怎麽樣?


    哥哥要是成為了大明星,我就能天天揮霍敗家,泰國,新加坡,印度尼西亞,天天花最貴的錢吃最貴的晚餐,說不定還能花錢做個總統什麽的當當。”


    “啊?那我要接多少客人才能供得上你去當總統啊,豈不是要天天被當成驢來用?”


    “一切都是為了妹妹嘛。”


    夏彌開心的眼神,交織著房間中的柔黃燈光,如果此刻再有一杯紅酒,那透露出來的溫柔就會變得更加自然更加愜意。


    “如果有運氣好的話,哥哥還能傍上一兩個天天為你買單的超大富婆,掌管一個家族的那種,妹妹會真心為哥哥高興的。”


    “那會是大大肥婆吧。”傅念一臉黑。“那時候,我怕不是被累死的,而是壓死的……”


    “龍軀豈能被凡軀拖垮,哥哥大可放心。”


    “不要。”傅念搖頭。


    夏彌委屈的嘟起嘴吧,“為什麽?”


    傅念掃了一眼外麵的人流,仔仔細細的看著夏彌,“我隻擁有夏彌就夠了。”


    “但夏彌不想擁有哥哥。”夏彌嘴巴一瞥,不讓傅念去看自己的正臉。


    “耶夢加得想。”傅念緊追不舍。


    夏彌,“耶夢加得也不想。”


    傅念,“但是傅念想啊。”


    夏彌,“傅念不許想。”


    傅念,“那芬裏厄想。”


    夏彌,“芬裏厄也不許想。”


    “啊!”


    “你也不準啊!”


    傅念無奈的苦笑。


    “那怎麽辦?”傅念開口。


    “夏彌想要大肥婆,呸,大富婆。”


    “夏彌其實已經是大富婆了。”


    傅念猶豫了一下,想到BJ尼伯龍根裏麵都快堆不下的黃金,和藝術珍藏品。它們每一件都是價值連城的。


    “但是夏彌還想要。”


    “有點貪心了嘍。”


    哼!


    夏彌朝著傅念呲牙。


    “夏彌胳膊有點酸。”


    然後有意無意的試圖伸手捏著自己肩膀,下一秒傅念的手掌就落在了夏彌的肩膀之上,力度適度幫其按摩。


    傅念其實很樂意做這個事情的,因為夏彌內部的傷勢還是很嚴重的,需要很長的時間來恢複,而這段時間最應該避免的就是戰鬥。


    但偏偏她今天早上還是給了上杉越一拳。


    ……


    ……


    “他們來了。”


    五分鍾不到……


    正微微享受的夏彌緩緩睜開眼睛,看向天花板上微微閃動的燈光,嘴唇微微上揚。


    傅念眉頭一皺,將目光順著窗口投向外麵,他同樣感受到了一股很是熟悉的味道出現在周圍的環境之中。


    與此同時,


    周圍的燈光忽然就黑了。


    低沉的鼓聲被敲響在黑暗的四麵八方,


    有人敲響了櫻木的小鼓,鼓者在鼓麵上一敲一抹,像是鬼魂從遙遠的古代被召喚在這件古色的閣樓之中。他們飄飄蕩蕩,一些來晚還未徹底落座的客人跌跌撞撞。


    傅念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看著旁邊的夏彌,夏彌撐著下巴望著遠處舞台。


    幕布拉開,一道光亮出現在舞台中央,一個素白色的女人靜靜地站在那裏,披散著漆黑的長發。垂著臉頰讓人看不清麵容。


    “挑的時間剛剛好呢?”


    傅念望了一眼出現在門口方向的一個鬼鬼祟祟的家夥,明明身體強壯的如同一隻直立的熊,卻偏偏穿著一身女人的連衣裙裝扮,踩著高跟鞋,在傅念不受黑暗影響的目光之中還能看到對方略微有億點點濃厚的粉底。


    熏香的味道厚重的傅念幾乎都要打噴嚏。


    但即便是如此,來人還是輕鬆的將請帖送到了服務員的手中,在對方的帶領下,一步步朝著遠處的一個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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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是來人被服務員帶上樓梯的一瞬間,另一道身影也從另一個方向進入閣樓,隻是這次的來人並沒有衣著妖嬈,而是一身冰冷的黑酷西裝,垂散的頭發遮掩著眼睛,同樣是精致的妝容,卻沒有上一個人那般濃厚的香薰。


    “你怎麽給他們一人一張請帖?”傅念好奇的看著過來的兩個人。整個人莫名有點奇妙。


    “誰知道他們的運氣居然這般倒黴,哥哥將他們丟到海灘之上,結果凱撒居然被海浪給衝走了,櫻井小暮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在東京的一間同性酒吧找到對方的蹤跡,


    也真虧,日本男人對歐洲人的興趣不大,凱撒才能在昏迷的狀態下保住菊花,換成楚子航,他們的命運屬實就有點坎坷了。”


    傅念下意識的縮了縮肌肉,看向凱撒的麵容多了一分同情,“也就是他們目前兩人都不知道對方還活著的消息?”


    “應該是不知道,楚子航在一間牛郎店裏麵打工,凱撒在一間同性酒吧打工,兩人之間的距離雖然並沒有多遠,但是依照蛇岐八家並沒有撤銷他們的通緝令,以及他們本身就警惕的性格,彼此發現的對方的可能性還是很小的。”


    “那夏彌這是……”傅念看著從不同的方向走向其中一個房間的兩人。


    “哦,夏彌這麽美麗善良,當然給他們一個兄弟相認的私密場所了,你看他們一個牛郎,一個gei……”


    傅念一臉黑的看著神經有點跳脫的夏彌,然後看了一眼兩人同時凸起的胯下位置。


    粗硬的刀柄像是一根木頭般挺立昂揚,無論兩個如何遮掩也難以否認他們帶槍前來的事實。


    再加上現在一片漆黑的環境,傅念可不相信,兩個a級混血種能擁有他這般想咋樣就咋樣的眼睛。


    “萬一他倆沒認出來,依照兩人的謹慎的性格會不會打起來……”


    嘭!


    沉悶的撞擊聲下一秒就在兩人的樓下傳了上來。


    嗤!


    緊接著就是一陣金鐵交擊的撕裂聲。聲音彼此壓得很低,但再低也耐不住兩條龍專心偷聽啊。


    兩人戰鬥一觸即發。


    與此同時。


    舞台上,清亮的嗓音響起。


    打扮如同黃泉厲鬼的身影緩緩抬頭,那似乎是一個女人,臉色蒼白如紙,唯有眼角是淒厲的血紅色。


    但是他的聲音卻清亮柔美,身形中透著婀娜嫵媚,便如絕世豔女裹著薄紗,旖旎的白膩風光讓人心裏微微一蕩。


    “世間一切幸福,皆月影中一現的曇花,唯有孤獨與痛,常伴在……”清亮的聲音傳到了兩人的耳中。


    “風間琉璃?”


    在底下沉悶的戰鬥聲音之中,傅念被聲音的主人吸引,講實話,在對方開口的一瞬間他就被吸引到了,很難想象平時的風間琉璃嗓子在經過技巧的加工之後居然能發出如此美妙的聲音。


    出現在舞台上的是女裝的風間琉璃。清秀如少女,出演女性角色,傅念倒是一點也不會太過驚訝,


    可他居然這個男人身上看出了女人的性感來,


    這令他多少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但他無法嘲諷,他真的被風間琉璃的女性魅力所驚訝,感覺這一刻的風間琉璃不再是那個猛鬼眾的龍王,


    而是被千年前一位身份尊貴的女鬼附身在風間琉璃身上,借著他的身體緩緩訴說著千年的哀怨,感歎著紅塵的流逝。


    風間琉璃且歌且舞,白色大袖像是白鳥的雙翼那樣展開,上麵用墨筆寫滿了古老的文字,左袖象征太陽升起、萬物生長和美夢般的人世,右袖則象征月亮升起、枯骨寒沙和永恒的黃泉。


    舞著舞著他漸漸褪去了外麵的白袍,像是洗浴前緩緩褪去輕紗的肥嫩女子,


    但是出現在觀眾麵前的並不是絲滑酥膩的白皙皮膚,


    而是一扇璀璨的彩繪內襯。觀眾們的脊柱同一時間都生出了毛骨悚然的感覺,那件斑斕的彩衫與其說是生者的華衣,不如說是死者的葬服,彩衣上用刺繡的手法做出骷髏和蛆蟲的紋路。像是一個猙獰的巨蟒身上褪下的花紋。


    舞台劇在風間琉璃清麗的嗓音中緩緩道出故事的開始。


    在傅念的底下,楚子航和凱撒的戰鬥也是剛剛開始。


    漆黑的環境下,兩個彼此看不清彼此的麵容,但是凱撒依靠著鐮鼬的超高聽覺時刻辨析著對方的動作和招式。


    楚子航則是依靠出色的本能直覺躲避著從空中呼嘯而來的勁風。


    舞台上的燈光時不時的從他們所在的房間窗口閃過,每當這個時候,兩人都極其默契的趴下身子,停止戰鬥,直到燈光呼嘯而過。


    清越且壓抑的碰撞便會再次響起。


    傅念無奈的看著旁邊的夏彌。


    夏彌一副不關我事的攤手。


    “我本來想的是,他們彼此哭兮兮相認的感動畫麵,誰知道這兩個人是水火不容的炸藥包。要打就打吧,兩個小崽子,我就不信真的能殺掉對方。”


    “殺掉不至於,但不會將這裏給拆到吧?”傅念聽著底下聲音越來越肆意的悶哼聲,他能感覺到對方彼此之間已經打出了真火。


    “不會……”


    哢嚓!


    木地板的斷裂聲應聲而響。


    “……吧”


    夏彌眨巴著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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