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嗦嗦……


    嗦嗦嗦……


    遠處傳來的聲音像是老鼠在啃食桌腿,嘎吱嘎吱的響聲在深夜遍地死屍之中,讓人莫名背後生出一股寒意。


    狂嘯的暴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漸漸平息下來,淅淅瀝瀝的雨珠中,一顆若隱如現的赤紅月亮悄悄藏匿在其中,雨珠反射著它的猩紅,這一刻的紅井周圍安靜的近乎詭異。


    王將警惕的將手伸在自己腰間的位置,盯著腳前不遠處那一攤發紅的水漬,


    將一把黑澀幾乎要溶於黑暗的手槍拔出。動作輕微得讓人根本察覺不到半點聲息。


    他猛然轉過身體,黑黝黝的槍口直指聲音傳出的方向。


    砰!


    砰!!


    火光在槍口炸裂。


    手槍毫不猶豫的被王將按動扳機,在這一刻,他寧可錯殺也不會讓威脅他存在的東西出現。


    吊機上的探照燈在上杉越和神的戰鬥中被摧毀殆盡,此刻,遠處的紅井被籠罩在一層濃濃泛紅的黑暗之中。


    清脆的彈殼跌落聲中,王將那鷹鷲般銳利的眼神死死盯著子彈的方向。


    可很快,他眼中的銳利邊被警惕的替代,因為他發現自己開槍的方向竟然是神重傷的地方。


    他擔心神的生命力過於頑強而臨時反撲。他自身具備的戰鬥能力並不強大,這時候的他會非常的小心謹慎。


    隻是,當王將的目光徹底看清那個方向的時候。


    整個人忽然就愣住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橘政宗的上半邊身體居然已經爬到了神的身上,


    自己的兩槍極其精準的從對方的額前穿過。噴濺的血液像是炸開的試管般糊在神的鱗片之上,現在的橘政宗像一條死狗般趴在神的身上。


    但是不還不等王將有下一步反應,隻見已經失去生機的橘政宗猛然彈射起步,那正對著王將的麵容變得猙獰,墨紅色的眼睛著魔般變得瘋狂,他像是一條餓狼般張開巨嘴朝著麵前的神撲去,但撲到神鱗片上麵的隻有後腦勺。


    他拚命的用手指拔動著神裂開的傷口,用刀子狠狠的朝著其中拚命猛紮。


    神破開的鱗片之中,充滿腐蝕性的鮮血濺滿在那沒有五官的後腦勺上,嗤嗤的白煙升騰,但橘政宗好像什麽都感覺不到一般。


    拖著隻剩下半截的身體,朝神心髒的位置用匕首猛紮,也好像一隻餓瘋了的狗,看到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那股不顧一切的瘋狂看得讓王將頭皮發麻。


    但這一幕並未持續多久,橘政宗朝下挖動的手指忽然就是一鬆,洞開的鱗片下就是一攤軟泥般的血肉,橘政宗整個人失去支撐般傾倒在濃濃的血液之中,一股灼熱的蒸汽瞬間爆發。


    充滿腐蝕性的液體猛然就將那斑駁的後腦勺腐蝕出一片白骨。橘政宗的血液和神的血液交織在一起。彼此不容,宛如水和硫酸。


    但橘政宗卻變得肉眼可見的興奮起來,不僅是他,就連不遠處的王將臉色也變得古怪起來。下一刻,就變得比橘政宗還要興奮起來。


    隻見在神那洞開的缺口處,一個順著血液遊動的東西從其中爬了出來,它是一截蠍子一樣的枯骨,卻像一個遊魚般在血液中自由來回。


    王將知道那是什麽,那是真正的神,是真正白王遺留下來的生聖骸,八岐大蛇這具龐大的身體之中,它才是真正的核心。


    這也是王將愈要獲得的進化之物。


    他拚命的邁開雙腿衝上前,一把抓起橘政宗的肩膀將他扔了出去。


    他不想讓這家夥來浪費聖骸的力量,他還沒有給神找到最完美的容器,他不允許神再隨便浪費自己的力量。


    他從自己的身後掏出一個手臂大小的石英試管。打開瓶塞試圖這醜陋的東西順著瓶口進入其中。


    但是讓王將極其意外的是,這條形似蠍子一般的枯骨居然朝著倒飛出去的橘政宗極速遊了過去,它的速度很快,似乎很是急不可耐,仿佛倒飛出去的不是什麽隻剩下半截身子的橘政宗,而是一塊香噴噴的蛋糕,而是一塊到嘴邊被人奪走的肉!


    王將一把抓住正在逃走的神的枯骨尾巴,試圖將其攔住。


    但下一秒,這發瘋一般的枯骨居然扭頭朝著王將張開嘴巴,像一條被威脅的打擾的蛇一般試圖朝著王將發起進攻。


    王將快速脫手躲開,震驚的盯著朝著橘政宗遊過去的枯骨,


    不,應該是撲過去的神。


    雖然這個神隻有枯骨一般的身體,但是那急切的神色卻是肉眼可見的。


    落地之後的橘政宗也像是受到了什麽召喚一般,奮力的用雙手撐起半截身體朝著過來的神衝去。


    落在遠處的王將望著這一幕,有一種看著情侶雙向奔赴的幸福。


    但是驚人驚悚的是,演繹這幸福畫麵的卻是半截身子的怪物和一節隻有脊椎大小的枯骨。


    他有點難以理解的望著眼前這一幕,


    扭頭看著枯骨剛剛爬出來的血洞,八岐大蛇癱軟的身體像是一條被抽筋的賴皮蛇,僅剩下的四條頭顱也軟趴趴的癱在地上一動不動,


    但是王將的注意力卻絲毫的沒有落在對方的身上,而是將視線緩緩挪移到了餘光的位置。


    在那裏,在之前橘政宗奮力扒開的傷口之上,一攤赤黑色的鮮血正緩緩的向著糜爛的傷口深處腐蝕,


    腐蝕!


    王將驚訝的看著將神的肉體腐蝕掉的液體,原本和神血交融的血液,如今隻剩下了這一片,神血消失的無影無蹤,如今這攤血液在無聲無息間變得更加濃鬱,而且正以異常堅定而又穩重的速度朝著八岐大蛇的深處蔓延。


    那是誰的血?


    顯而易見,不可能是神自己的血,神的血不會傷害自己的身體。


    那是誰的血?


    答案在王將的腦海之中緩緩浮現,但是這讓王將卻有點難以置信,那裏的位置是橘政宗身體摔倒的位置,他的血液從橘政宗身體之中被噴濺出來,和神血展開對抗性。


    神血腐蝕了橘政宗的身體,但橘政宗身體內流出來的血卻幹掉了神的血?還正在腐蝕著神的身體??


    王將難以置信的盯著這一幕。


    王將知道橘政宗身上發生了一些事情,那些事情讓橘政宗曾經隻有死侍強度的身體變得能和上杉越抗衡。力量甚至比普通狀態下的上杉越還要強大。事後他還專門卻研究過橘政宗身上的變故,得出對方偶然被龍血侵蝕的結果,


    但是能夠通過侵蝕混血種的龍血太多太多了,至少王將實驗出來的濃烈性龍血就不在少數,但是這些東西不可控性太強,沒有實用意義。


    再加上當初事情發生在源氏重工,事後橘政宗除了變強,也沒有什麽異樣,依舊能夠被他通過手段牢牢的掌握在手裏,王將便將這個重要但不緊急的事情往後放了一放,沒有太過深入研究。


    但是讓他不曾想到的是,橘政宗身體之內流出來的血液居然能夠腐蝕神的身體,如今剛剛出現的神固然實力處在很弱小的階段,戰鬥力可能沒有發育成長。但它的血脈本身就存在於一種超然的地位,


    絕對不是什麽簡單血液能夠抗衡的,甚至更加不是能夠被同化的。


    但現在……!!


    王將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猛然扭頭看向身後橘政宗的方向。


    隻見已經飛奔到橘政宗身邊的枯骨正纏繞在橘政宗的脖子之上,興奮的心情就算是和他不同物種的王將,都能深切的感受得到。那是餓狼得到鮮美鹿肉時的興奮。


    似乎它意識到了自己最完美的寄主就在前方,這是原本就為它的容器。


    它緩緩探出和尾巴一般無二的頭顱,兩邊如同蠍鉗般的手臂撕開橘政宗的背脊傷口,


    一個口子鑽了進去。


    王將內心猛然咯噔一聲,站在原地不敢說話,黑壓壓的烏雲壓抑在他的頭頂讓人喘不過呼吸。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進入橘政宗軀殼的神忽然睜開了眼睛,不再是之前那雙迷離沒有光澤的眼神,那是一雙赤紅充滿野獸猙獰的豎瞳。


    殺戮,邪惡,暴怒,壓抑等等所有的負麵情緒就像是一個個盛開的花朵般綻放在周圍的黑暗之中。漩渦將它們匯聚在橘政宗身邊。


    也是在這一刻,王將本能的察覺到周圍的元素在瘋狂的朝著對方匯聚。


    接著,橘政宗半截的身體居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生長,蔓延的枯白森骨,藤蔓般纏繞生長的血絲肌腱。


    短短在不到一個呼吸的功夫,隻有上半身的橘政宗居然完完整整的站在了王將的麵前。


    橘政宗居高臨下的盯著王將,明明兩人擁有一樣的身高!


    橘政宗眼瞳漆黑如墨,下一秒,他像是一頭巨蛇般朝著王將發出震耳欲聾的嘶鳴,狂風席卷整個紅井地麵。


    站在原地的王將猛然就被狂風轟飛了出去,他落在碎石之中,


    可令人驚奇的是,他居然不是惱羞成怒,而是雙眼異常激動的盯著此刻的橘政宗


    他半跪在原地哈哈大笑,瘋子一般哈哈大笑。


    笑聲更加吸引了此刻的橘政宗,他伸出手猛然朝著王將伸手一招,王將的身體居然不受控製的自動騰飛了起來,然後被橘政宗一把卡在脖子。


    此刻的橘政宗不在是之前那個唯命是從的傀儡了,他現在是獲得最完美容器的神,聖骸在快速的改變著他的身體和他體內的極度契合的龍血極速融合,迅速的為神補充營養,發展壯大


    現在每一秒的時間,橘政宗的掌握的力量就越強大。


    橘政宗歪著頭,用那雙野獸的橙黃豎瞳打量著王將。


    但王將非但沒有半點恐懼,他還在瘋狂的大笑,像一個真正的瘋子一般大笑。


    下一秒,在橘政宗不理解的表情之中。


    王將猛然從自己的腰間掏出一把通體黑邃的梆子,他狠狠地敲動。


    那令源稚生失去戰鬥力的梆子聲驟然響起,顫抖的梆子聲裏,


    橘政宗的臉上的表情忽然停滯了一秒,


    很快,這刻的停滯就像是打開某扇門的開關,橘政宗臉色開始高速地切換,時而是沒有表情的傀儡,時而是狂怒的王者,這一刻他表情豐富的像是一個變臉的小醜,君王之怒和傀儡的侍從像是不斷切換的頻道般瘋狂的轉換。


    被卡住脖子的王將從他的手中脫離,他注視著麵前的橘政宗,眼中滿滿的都是貪婪,他緩緩退後遠離到橘政宗的三米之外,手中的梆子聲音不停的晃動。


    隨著他的聲音越是頻繁,橘政宗的狀態越是瘋狂,他蹲在地上抱著腦袋,長大嘴巴,想巨吼,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看著此刻的橘政宗,王將激動的淚流滿麵,橘政宗和源稚生,繪梨衣一樣,甚至作為王將的影武者,他們比源稚生還要更容易被梆子的聲音控製。


    他們的大腦都做過腦橋中斷的手術,他們的人格會隨著梆子聲而切換,


    弱小的聖骸跟梆子聲拚命的爭奪著這具身體的控製權,隨著聖骸的競爭力越來越弱,


    初生的聖骸很快就被梆子聲壓製了。


    王將激動的半跪在原地捧著橘政宗的呆滯的臉龐,整個人發出無聲的大笑,淚水順著他的麵具瘋狂的流下。


    “沒想到對不對!沒想到對不對!”王將仰天大吼,像是用這種方式在發泄著自己的激動。


    “你們帶走最完美的容器又能怎麽樣,我能找到比繪梨衣更加完美的容器!哈哈哈!


    今日注定是黃泉之路貫通的一日!


    今日注定是偉大的神降臨的一刻!哈哈哈!!”王將瘋狂的宣泄著自己難以抑製的情緒。


    橘政宗身上開始生出了密密麻麻細細的白絲,和八岐大蛇蘇醒時從井底湧出的白絲一模一樣,那些白絲從他的嘴巴、下頜、胸口,腹部延伸出去,和周圍的白絲貫通。


    他如同一個被遺棄千年的人偶,身上掛滿了蛛絲,但事實情況恰恰相反,一場生機盎然的進化正在白絲結成的繭中發生,源自白王的基因正在瘋狂的改造著橘政宗的身體。


    “那個名叫邦達列夫的男人已經想到了打通進化之路的方法。”王將顫抖地看著這一幕讚歎


    “聖骸就是白王留下的寄生蟲,被它寄生的東西雖然能夠進化為龍類,但意識也被剝奪,隻不過出讓自己的身體幫助白王複活而已。白王怎麽會幫助人類呢?


    它是至高的龍王,人類在它眼中卑賤如塵土。想要保留自己的意識進化為龍,就不能讓它寄生在自己身上,要用另一個容器讓聖骸寄生,然後和孕育中的白王換血。


    王的胎血具備最強的活性和最弱的毒性,那是萬能的藥。”王將喃喃自語,像是在朝著周圍的萬物炫耀著自己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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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沒有人能跟我分享這最後也最偉大的時刻。”王將猛然從原地站了起來,瘋狂的情緒被他頃刻間收入身體,


    他緩緩從自己的臉上摘下那公卿的麵具,露出了裏麵和橘政宗一模一樣的麵孔,


    沒錯,


    他是橘政宗,同時他也是王將,他曾經同時掌握著蛇岐八家和猛鬼眾,從一開始整個日本的都在他的布局之中。


    隻是現在的他的穿著衣服讓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位掌握日本黑道的大家長,反倒像是來自西伯利亞的軍人!


    現在稱呼他赫爾佐格博士更加合適。


    赫爾佐格裝模作樣地向著四麵的空蕩蕩的黑暗鞠躬,宛如站在一個麵向世界直播的大舞台,


    “女士們先生們,接下來你們就將目睹新時代的到來!一個你們被奴役的……時代!”


    現在的他太得意也太歡喜了,於是在紳士過後的下一秒,他小人的嘴臉完全地暴露出來,猴子一樣抓耳撓腮手舞足蹈,跳著不知所雲的舞蹈。


    他將橘政宗頸部的主動脈上插上無數的輸血管,


    同時赫爾佐格把這兩個輸血管插入自己的頸部,在血液交換機的作用下,雙方的血液開始互換,初生之龍的鮮血進入赫爾佐格的身體,反過來赫爾佐格衰老的血液流入橘政宗的身體。


    這是古往今來都不曾有過的偉大手術,以血液為媒介,白王的權能進入了赫爾佐格的身體。


    他的瞳孔越來越亮,眼底仿佛流淌著熔岩,他的身上也生出了那種白色的細絲,皮膚上漸漸褪老舊的陳皮,皮膚漸漸地光滑滋潤,透著嬰兒般的紅色。他舒爽地張開雙臂任由自己被這些細絲包裹,體會著強絕的力量在身體裏流動的感覺。


    越聚越多的白絲開始無窮無盡的出現,它們密密麻麻的纏繞在赫爾佐格的耳朵,脖頸,四肢,腰腹,像是吐絲的毛毛蟲般將自己和橘政宗包裹,最終將周圍化為一個巨大的白繭。


    房間中再也沒人說話,氣象廳的屏幕上隻剩下赫爾佐格的聲音還在空氣中回蕩。


    卡塞爾學院的一眾研究專員傻傻的看著彼此,見多識廣的他們在麵對諾頓入侵的時候也隻是驚慌的大叫,但是現在他們連大叫的力氣都沒有了,甚至就連此刻的副校長都是一臉呆滯的愣在原地。


    看著黃泉之路的貫通,看著人類進化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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