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亮離開之後, 村民們也開始忙起了春播前的準備工作, 大家商量過了,為了避免夏日裏莊稼受到幹旱的禍害,幹脆就都種玉米, 早點育苗,用塑料膜蓋著, 爭取早點種上,山坡上的那些個梯田, 就還是種點紅薯土豆啥的。


    為了讓今年的冬天過得容易一點, 大家現在都很忙,魯德和陳果他們也已經拖家帶口地跟著劉餅子去蘑菇村搶地盤了,基本上他們很順利, 因為手上有家夥, 沒人敢惹。


    陶三爺白日裏忙了一天,這才剛睡下呢, 就被外麵吵吵鬧鬧的聲音給弄醒了, 這人老了,也不中用了,睡覺也睡得不踏實,聽到一點響聲就跟著醒了。他抖抖索索地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打開門想去外頭看看究竟, 結果這大門才一打開,就見到老六帶著幾個老人一起過來了,這是咋了?


    “陶有財死了。”陶六爺嚴肅地說。


    “死了?”陶三爺一聽這話, 頓時腦子也不迷糊了,陶有財這人,他們雖然看不上,但是看在他爹的麵子上,平日裏村裏幾個長輩也都挺照應他的,再加上這人生性就是不肯吃虧的主,所以在村裏從來都隻見他占便宜的。這還不到五十呢,就死了?


    “進來坐。”陶三爺沒有多說什麽,村裏的小輩們都還圍著看熱鬧呢,這事不好在外頭說。


    幾個人走進屋子之後,陶三爺拿出家裏的油燈點了,豆大點的火焰一燒起來,陶三爺也就大概能看清眾人的表情了,溝壑縱橫幾張老臉上,都帶著相同的嚴肅和憂慮。


    “你們怎麽看?”陶三爺領著大家到桌子邊坐了下來,把油燈放在桌子上,自己也坐了下來。


    “大夥兒都覺得這事跟陶亮他們有關係。”陶六爺率先開口了,陶三爺聽了之後也沒有馬上接口,屋子裏沉默了良久。


    “怎麽死的?”陶三爺又問。


    “好像是起夜的時候,摔了一跤。”


    “就這?”陶有財今年還不到五十呢,又不是想他們這樣七老八十的老骨頭了,怎麽摔一跤都能摔?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艾芳起夜的時候,發現她爹正趴馬桶間門口呢,還不小心給踩了一腳,這給嚇得,她一叫喚,大家就都醒了。”


    “這,人看起來怎麽樣?”


    “夜裏也看不出個究竟,不過臉色挺好,也沒什麽異常,他家婆娘正給他洗澡換衣服呢,這會兒還沒硬。”


    “怎麽就覺得跟陶方有關係?”陶三爺覺得有些渴了,就自己站起來倒了杯水喝,這些人渴了也會自己倒,不用他張羅。


    “應該說是葛明,那小子邪性,當初成斌那點事,他楞是記了一年多,非得整回來才肯罷休,陶有財辦的事,那就更不地道了,他真能就這麽算了?”


    “我覺得陶亮這小子,自從那個叫葛明的年輕人來了之後,也就跟著變得邪性了,你們說那個叫葛明的家夥,該不會是狐狸精來的吧?”


    “去你個老不正經的,說的這叫什麽話?”


    “嘿嘿,老頭子我活到這把歲數了,啥事沒見過,裝什麽裝,難道你們沒看出來?可不止這個,陶亮這娃當初說蘭亦磊的人內訌,你們真信了?反正我是不信。”


    “得得得,一把年紀了,嘴上也沒個把門的。”看這人越說越不靠譜,陶六爺連忙出聲把他剩下的話給堵了。“這些話今兒咱幾個聽過就都給忘了,誰也不許往外頭說,特別是在那些個小輩跟前,都別掰扯這個。”


    “我哪能跟他們說這些啊,這不是在肚子裏憋得久了,得倒出來說道說道嘛。”那老頭不滿的嘀咕幾聲,不是他不想跟那些小輩說去啊,可是現在的年輕人啊,一點小事就咋咋呼呼的,沒事都被他們整成有事了。


    “老三你說,現在是要咋辦?”


    “能咋辦?這事本來就是有財他理虧,告狀告到閻羅王那裏,也是沒用的,更何況人家搞不好還有後門呢。”三爺還沒開口呢,有個性急的老頭就爭著說話了。


    “裝不知道?”


    “裝啥,你就真能肯定人是給人家弄死的啊?他們這會兒都不在村裏呢,要不一回來就給他們安個罪?”


    “你這人說話咋這麽不中聽呢,我就是這一說,這連諷帶刺的,是要吵架還是咋的?”


    “別吵吵了,一把年紀了也沒個正形。”三爺敲了敲桌子說。


    “那三爺你是怎麽個意思,說出來給大夥幾個聽聽。”一個老頭開了口,其他幾個也就跟著附和。


    “這陶亮一家邪乎,不說大家心裏也都清楚得很,就跟當初那翠花似地,老實說都替咱們村擋了不少禍事。”陶三爺這一說,大家也都沉默了,雖然是這個理沒錯,可是這陶亮他們一家,三番兩次的鬧出人命來,這再怎麽大膽的人,心裏也都該有些慌了。


    “如今這局勢,有這麽一家子在村裏窩著,一般人都不敢打咱這磨盤村的注意,你們也別瞎想了,沒事少招惹他們。”陶三爺把自己的想法說了,這陶亮好歹也是這個村的人,又沒有為非作歹,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緊張個啥。


    “那您老的意思?咱把他供著?”


    “放屁!咱現在是靠著他們呢,可也不能全指著他們,人要是不在咱村過了,哪天要走了,這一整個村子的人就都不活啦?平時啥態度往後還是啥態度,別整那些個不自在的。”這陶三爺啥都好,就是有時候脾氣火爆了點,一把年紀了,也不見收斂。


    “陶有財的喪事咋辦?”六爺終於開始把話題引上了正軌,今兒晚上可不就是為了說這個才來的麽。


    “要我說,也別選什麽日子了,就明兒給辦了吧,正是播種的時候,誰家也經不起那耽擱。”


    “那請人幫忙不?”


    “明兒你們到鄰村,把宋先生請過來,然後這十裏八鄉,會吹打的,也都請幾個過來,熱鬧個小半天,咱管兩頓飯。”陶三爺跟眾人交代了一下明天的事,然後就讓人散了。“都回去睡覺吧,明兒還有得忙呢,春播的事不能落下,不然今年冬天可是夠受的。”


    陶有財的喪事也算是風光,不僅請了主事先生跟吹打樂手,最後還給火化了,在這年月裏,這樣的喪事已經算是頂好的了。


    往後他們家,也就剩下三個女的了,這小的虛齡才剛五歲,老的也快五十了,這個家,最終還是要靠陶艾芳撐起來,幾個老人說有困難的話就去找他們,可是人家幫一次兩次是沒問題,難道還能幫你過一輩子麽?人活著最終還是要靠自己的,這個道理陶艾芳早就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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