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裏,船員們一片死寂地盯著凱,盯著這個剛剛還和自己一同用餐的靦腆男孩,此刻卻通體幻化成了一個魔界詭物。


    他們經曆過無數場與惡靈的空戰,見識過各式各樣的魔物,但從未和一個惡靈同桌就餐,從未和對方零距離接觸過。而且是身穿布衣,赤手空拳,沒有戰甲,沒有槍支,就這樣和一個強大的惡靈麵對麵。所以,本能的恐懼已經占據了所有人的大腦。


    黑倫船長是唯一一個腦中沒有灌入恐懼的人,他見過太多的世麵,對生死早已看淡。


    胖碩的女守衛是這裏唯一持有武器的人,而她那把重型來複槍,在凱手中也瞬間被分解而湮滅。


    凱已經掌握了這裏絕對的控製權。


    一片黑霧籠罩的麵孔上,凱那對幽藍的裂縫之眼盯著女守衛尿濕的褲子。其實他笑了,但這張魔臉除了眼縫沒有任何五官,在旁人看來,依然保持著嚴肅的神情。


    女守衛已經嚇僵,褲襠上的水暈不斷擴大,不見停,眼看整條褲子都要變成深色了。


    凱看不過去了,心想,這不是讓大姐作踐自己麽?於是衝她喝道:“褲子扒下來好好尿!”


    這句話以魔王之音緩慢而沉重地擴散出來,就成了“褲——子——扒——下——來——好——好——尿——尿`尿`尿`尿……”最後還帶著回聲。這可不把對方直接嚇尿崩了不是。


    女守衛頓時眼淚花子唰唰地淌,恐懼與屈辱混合的感受,讓她不知所措,她望了黑倫一眼,眼神可憐巴巴。然後她意識到看船長也沒用,求生的欲`望讓她決定順從魔君的旨意,一邊哭一邊開始解褲帶。


    凱無語,心想自己是不是過分了。


    他沒心思再逗弄這個胖女人了,準備馬上去安卓那邊,阻止更大的傷亡出現。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雙腳是懸浮著的,原本站立的地麵已經被分解湮滅,變成了一個圓形空洞,通過洞可以看到下麵一層的船艙。凱算明白了,自己的整個身體就是一個黑洞,誰過來湮滅誰。


    他開始試著往前走,造成的效果便是雙腳不動地在懸浮前進。凱頓時無語,這到底是拉風還是傻氣呢?弄的跟遊戲裏的延遲bug一樣,人物平移著前進。


    他渾身依然汩汩冒著黑霧,蒸騰的速度飛快,就這樣懸空出了餐廳門。


    一路上,凱飛快思索著為什麽螢晶體會讓自己變成這個樣子。螢晶體是在魔能流作用下形成的一種物質,它所散發的光線本身就不屬於地球上的任何一種射線,人類利用它作為光源,映出的任何物質,表麵都帶有一層幽藍的幻光。


    物理學中的波粒二象性早就說明了,人類肉眼看到的任何一種物質,都是物質的粒子態而已,而粒子態本身就是一種幻象,並不是物質的本質。而粒子態的成像條件,便是光的作用。螢晶體的光線本身就來自於魔界,用它在三維世界做成像,倒也能勉強做到,隻不過泛著那層詭異的幽藍。


    但自己和所有人不同的是,體內具有高純魔能,當魔能達到一個峰值,而充盈全身時,自己的身體便同時處於魔界之物和三維之物之間的混合態。


    這時,用螢晶體這種魔界光源來照射自己,成像的邏輯就會出現矛盾,到底是該呈現出三維形體?還是魔界形體?


    於是無法順利成像自己的人形,但也不是純粹的魔界形態,矛盾之中,自己就呈現出了一種混沌的漆黑的黑洞般的形象。


    但這裏就有一個致命的問題。當初自己使用“惡靈公式:地獄往返”,召喚來那些地獄惡靈,將那部分地獄空間強行轉換成三維模式,鑲入人類的三維世界,導致這部分地獄空間僅僅維持了3秒,便慘遭湮滅。


    那麽,自己此刻半魔界半人界的模式,身處三維世界,自然也要遭受湮滅的後果。這就是為什麽自己渾身上下急速蒸騰著黑霧,那是體內的高純魔能在不斷抵禦三維空間對自己的排斥,不斷釋放能量,與周身的三維空間對抗,抵消,湮滅,而保證自己本體的安全。


    這也就意味著,自己周身蒸騰的黑霧,是一種人界魔界混亂的空間狀態,三維世界的物質接觸到這裏,也會被分解湮滅。就像胖女守衛的那把來複槍,還有自己站立的地板。


    而自己非人界非魔界的空間形態,一定程度上也就不再受地球重力的束縛,做到懸浮。


    分析到這裏,凱算是基本明白了其中的原理。自己這個形態,不如就叫它“螢火鬼幕”吧。


    凱邊思考邊前行,經過休息大廳的穿衣鏡前,他好奇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臉,“霸氣!”他心說,對這張臉的威懾性倒是很滿意。


    至於為什麽自己一片漆黑的臉上,存在著兩道幽藍的眼縫,凱想了想也就理解了,自己雖然是魔界人界的混合空間態,但依然是用人界肉眼的方式來視物的,螢晶體的光線進入自己的眼睛,讓周圍的世界在自己眼中成像,這和之前自己是人身狀態時的視覺原理一致。


    光的成像原理,是在兩者之間的來回反射,所以,別人自然也能看到自己的眼睛,隻不過因為半魔半人態,那對眼睛的外形多少有些改變而已。


    自己當初那拉風的說話音效,也是因為在人體基本的發聲方式上,混合了魔界的傳音原理而已。


    凱現在最擔心的一個問題是,自己這種形態雖然拉風至極,而且在三維空間裏簡直無敵,誰敢上來誰消亡。但這是一把雙刃劍啊,自己渾身上下都處在一種極端危險的湮滅邊緣。


    萬一魔能突然熄火了,或者用盡了,自己周身不再蒸騰那些黑霧,三維空間瞬間就會吞噬自己,自己就會渾身分解出大量飄散的火星,翻著白眼渾身抽搐,嘴巴活活張大成浴缸狀,仰天甩著腦袋,聲調嚴重變形地慘嚎,最終湮滅致死。


    這不是作死麽?


    為什麽自己每掌握一道惡靈公式,公式就會附贈自己一個玩命作死的幾率。


    難怪說科學就是一把雙刃劍啊。


    凱順著飛艇後方的槍聲一直前行,但槍聲漸漸單薄,後來沒了。最終,他和安卓在走廊拐角相遇。


    安卓終於見到了主人,她那隻大眼球急速淤血一樣地紅了。


    主人回到自己身邊,安卓不僅眼睛紅了,精鋼外殼中也發出了哀鳴。由於身體器官相比過去膨大、肥厚了太多,它的聲線已不可能再是動物幼崽那般的可愛,而是一種深海大型生物般的低沉與悠揚。


    那哀鳴聲在飛艇內部震蕩,擴散開來,簡直像是這艘飛艇發出的厚重汽笛聲。


    宛如魔君一般的凱,懸浮著緩緩來到安卓麵前,安卓那巨大的瞳孔隨著凱走近而聚焦,凱走得越近,她的瞳孔便收縮得越小。


    麵對已經麵目全非,再無人形的安卓,凱內心是一種說不出的糾結心情,因為他自己此刻也不再是一個人了。安卓和自己都在越來越遠離人類這個群體,安卓才是自己的同類,但她也一樣是自己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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