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青石鎮歸來已經一月有餘,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軌,我沒有做過噩夢了,繼續在那家小小的網絡公司朝九晚五,湘琴也回醫院上班了,她說自從去了青石以後,失眠的狀況竟然好了很多。生活和以前一樣了。


    但是,隻有我自己知道,冥冥之中,似乎改變了什麽。命運輪回,總是有它有神秘之處。夜晚,我常常盯著天花板發呆,心裏麵一直想著那個小鎮,那個古老深遠的秦家大院,那個命運多舛的叫胭脂的少女。她內心裏的怨念已經那麽多年,我甚至相信她還在那座古宅,當年她那麽悲慘的遭遇,真正地放下並離去已不是件容易的事。以及她的那個還未成形就被打下的孩子……每每想到這些,我都會揪心地痛!現在的胭脂,她該何去何從?還有檀香……她必然是我的前世,我和湘琴莫名其妙闖入這間大宅,難道就是命運的安排嗎?


    九月的一個悶熱的傍晚,我和宇傑去他的父母家吃飯。他父母都在效區一家工廠工作,家住在新建的居民小區,宇傑爸媽熱情地做了一大桌菜。飯後,宇傑的媽媽拉著我的手說:“一尤啊,你們倆在一起也有兩年多了吧?”我點點頭,宇傑媽媽說:“你們兩個也老大不小的了,宇傑呢都已經快三十了,你們倆打算何時結婚啊?”我一聽,整個懵了,傻笑起來,手悄悄地背過去衝著還在喝湯的宇傑打了個手勢,宇傑從飯桌上挪過來攬著他媽媽的肩膀:“媽,我這工作才剛剛落實下來(宇傑才從附近鄉鎮調回市裏),一尤也剛剛升職,我們想緩一緩再說。”宇傑媽媽瞪了他一眼:“就知道糊弄我!鄰居幾個阿姨都抱孫子了……”宇傑在他媽媽的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麽,他媽媽才露出了笑臉。


    出門後,宇傑背著我的包,我拽住宇傑的胳膊:“老實說,你和你媽說什麽呢?”宇傑神秘一笑:“我說等國慶休假,我就跟你回老家,向你爸媽提親。”我猛力一掐他的胳膊:“誰說要嫁你了!”宇傑哈哈笑著,拉過我的手向前走去。其實我不知道我怎麽了?宇傑聰明上進,對我也不錯,可我就是無法安心地和他結婚,特別是從青石鎮回來,仿佛掉了魂一般,腦海裏仿佛有另一個自己時常徘徊那間大宅裏,溫步在那個撲天蓋地都彌漫著傷感的小鎮……


    鈴鈴鈴!一陣鈴聲傳來,宇傑從我包裏摸出手機寄給我笑笑:“隻有你用這麽老土的鈴聲,快接電話!”我接過手機,一看,是湘琴:“喂,湘琴,我和宇傑才從他家出來呢。”湘琴吱吱唔唔地說:“那個……一尤,你現在有時間沒?我想叫你陪我去陳斌家裏拿點東西。”我停住腳步:“哦,陳渣男啊,沒問題啊,我到他家樓下等你,我現在已經到北市路口了。”我掛掉電話,對宇傑說:“湘琴叫我陪她去她前男友家裏拿點東西,你不用送我了,我從這裏拐過去幾分鍾就到了。”宇傑點點頭:“那你有事給我打電話吧,喏,你的包。”


    我向他揮揮手,往陳斌家走去。陳斌是一個派出所的警察,他和湘琴還在上大學時就在一起了,他的眼神永遠看起來深不可測,你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盡管我們都不看好他們,湘琴還是愛得癡纏。前幾個月,他和湘琴分手了,理由很狗血,湘琴在他床上發現了一隻耳環,他很快承認喜歡了別人,那個女孩是上司的女兒。然後兩人沒吵,沒鬧,迅速地分手。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料想湘琴現在已經平靜了很多吧。我邊想邊走,很快拐到陳斌家樓下。遠遠地看見湘琴穿著一身白裙站在那裏,她的頭發剪短了,堪堪垂到肩膀,她凝望著陳斌家的窗口發呆,溫柔的眼神此刻看起來卻很迷茫。我走過去猛一拍她的肩膀:“嗨,你怎麽那麽快?”她嚇了一跳,回頭對我翻了一個白眼:“打車過來,就幾分鍾啊。我們快上去吧,我知道他今天晚上值夜班,趁他不在家,免得尷尬。”然後率先向樓道走去。我甩甩頭發,跟著她走去。


    陳斌住在單位的單身公寓,我們走到306前,湘琴從門口的花盆下摸出一把鑰匙,徑自打開房門,走了進去,我緊隨其後,關了房門。陳斌住著一個一室一廳的小套間,房間裏亂七八糟的,茶幾上還有一盒吃剩的方便麵,地上甩著幾個空啤酒罐,湘琴皺了皺眉頭,開始去臥室收拾她的東西。我看著她逐一把幾件衣服,幾盒化妝品放在袋子裏,一言不發。我無聊地拉開電腦桌前的椅子,坐下。手無意識間碰到了鼠標,電腦屏幕一下子亮了起來。我下意識看去。頓時呆住了!陳斌的電腦上出現了一副副秦家大院的圖片!“湘琴,你過來看。”我頭也不回,喊著她,湘琴從裏間出來,走到我麵前,也看向屏幕。陳斌走時沒有關電腦,走之前他正瀏覽秦家大院的圖片,我翻了翻瀏覽記錄“秦家大院秘聞”“秦家大院地圖”,甚至還有12306的記錄,湘琴打開,輸下用戶名密碼,赫然看見陳斌竟然訂了下周二去青石鎮的火車票!我倆對看一眼,我說:“陳斌去青石幹嘛?旅遊?散心?”湘琴搖搖頭:“不可能,他一向不喜歡這種冷清的小地方,再說這都快國慶了,正是他們所裏最忙的事情,哪可能去玩。”我盯著電腦:“難道是有公務?”湘琴皺了眉頭:“也不像,就訂了一張火車票。而且,研究秦家大院的地圖,我總覺得怪怪的”


    我們疑惑不解地關上電腦,湘琴提著兩隻袋子,我們離開了房間,各自回家。


    第二天的十點,湘琴給我打來了電話,她一開口就說:“一尤,我覺得陳斌有問題!”“為什麽?”湘琴緩緩地說:“今天早晨,陳斌給我打了個電話,他問我去他那裏拿了東西嗎,我說是的,而且看見你訂了去青石鎮的車票,而且我告訴他,我上個月才剛剛去過,你猜他說什麽?”我好奇地問:“他說什麽?”湘琴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他竟然問我,聽說過秦氏胭脂這個人嗎?”“什麽!”我猛地站起身來:“他從哪裏聽聞這個名字的!”湘琴說:“我說我不知道,問他秦氏胭脂是誰,他輕笑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湘琴急急地開口:“一尤,他會不會像我們一樣,夢魔一樣,心心念念地要去那地方。”我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湘琴你冷靜一點,他語氣那麽冷靜,能出什麽事呢。再說,他是死是活跟你已經一點關係也沒有了。”湘琴沉默了半響:“一尤,秦家大院那個地方有多可怕你比我更清楚。我一是好奇陳斌為什麽會去那裏,跟我們有沒有關係。二……二是我的確還是擔心他……”


    我歎口氣:“罷了,下周,我陪你去一趟吧,就看看他,究竟想幹什麽。”湘琴低聲說:“謝謝你,一尤。”掛了電話,我靠在椅背上,看著天花板出神。我竟然會再一次和湘琴去那個地方?剛剛,我怎麽脫口而出我要去的?唉……


    時間過得很快,晃然間就到了下一周,臨去青石的那一晚,我竟然又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裏我又回到了青石鎮,夢裏剛剛及笄的我穿著一身粗布衣服,頭發上別著一個木簪子,提著一個大竹籃蹲在青川江邊洗著衣服,這時的青川江透明清澈,時不時還看見小小的魚兒躍過,波光粼粼,美不勝收。我拿起胰子揉搓了幾下,就用木棰一下一下敲打著石頭上的幾件粗布衣服,偶爾擦一把額頭上落下的汗珠。心裏想著趕快把這幾件洗完,好去給鹽井裏勞作的爹娘送飯。家裏還有早上剩下的玉米饃饃,再把院子裏長得茂盛的青菜摘下兩顆,煮上一碗。泡菜壇裏還有娘前一陣泡上的蘿卜呢,料想是好了。我一邊想著一邊把衣服放在江水裏洗滌,江水帶走衣服上的汙垢,汗水。很快就清洗幹淨了。我把衣服放進竹籃,和旁邊的大嫂打個招呼,就向家走去。


    我家住在鎮子東頭的一條破舊的巷子裏,剛拐角我就看見一位穿著灰衣,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的大嫂站在我家院門口,我走上前去疑惑地問:“大嫂你找誰呀?”大嫂笑笑,瞥了我一眼:“你是檀香吧?我是秦府的人,我都等你好半天了,過幾天是咱府裏大老爺的50壽辰,前幾天你娘央了吳媽讓你進府幫忙,這不,我來給你說一聲,響午後記得過去。記著穿著幹淨整齊一點,那些規矩你知道吧,府裏可不喜歡沒規矩的丫頭……”我看著大嫂的嘴一張一合,耳朵裏卻什麽也聽不進去,她叫我去秦府裏?是不是我不去,就不會有後麵的事情發生了?我猛然開口:“我……我不願去。”大嫂冷冷地瞪了我一眼:“這可由不得你說!這多好的事情,好多姑娘求都求不來呢!這幾天的工錢吳媽會結給你娘。”她憤憤地說完,扭過頭就朝巷子外麵走去。


    我丟下竹籃,無助地蹲在地上,眼前開始發白,白茫茫的一片……什麽也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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