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翻來覆去大半晚上都沒有睡著,後來終於迷迷糊糊的地閉上了眼睛,卻又被惡夢驚醒,夢裏麵又出現了湘琴那間宿舍,洗手間裏她流了一地的血,那個剛剛出生的孩紙渾身是血,被一根係帶倒掛在湘琴的身上,搖搖晃晃……


    我猛地從床上坐起,用力過度,腦袋一陣眩暈,眼前立刻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恢複過來。


    “孫姐,你是沒睡著?還是醒了?”睡另一頭的鍾梅摸索地穿起外套。


    我揉揉眼睛:“天色還早吧,我做惡夢了……”


    “夢見什麽了?”鍾梅問道。


    “夢見……唉,不提了,夢裏的事誰說得清。你怎麽?要下床了嗎?”我瞧見她摸黑找鞋,急忙問道。


    鍾梅穿好鞋子,從櫃子上找到一隻蠟燭點上,昏黃的燭光頓時灑滿了整個屋子,睡在地鋪上的鍾平和星河呼吸格外地平穩,他們並沒有被我們驚醒。


    她拿起櫃子上鍾平的手表看了一眼:“才五點鍾……還早呢。”


    她噗地一下吹熄了蠟燭,又躺回床上,把身子重新攏回被窩裏,她小小聲地說:“姐,你說這裏的……活死人每天該有多麽地絕望啊!”


    “你怎麽,想起說這個。”我翻了個眼,盯著那漆黑如墨的窗戶。


    鍾梅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裏格外的清晰:“我隻是在想,每天得靠藥泡澡才能活著,看不見太陽,看不見希望,享受不了美食,連身體都是殘破不堪,這樣的生活還不如死了!姐,如果死,對他們倒也是解脫了。”


    我驚訝一向驚恐得躲在一邊的小丫頭竟會說出這番話來,料想這些天的日子對於她來說,也是非常煎熬的了,先是男朋友失蹤,再是自己被綁架,然後摔進地坑,甚至是後來的種種詭異事件,再天真無邪的人也會改變吧。


    “姐,你怎麽不說話?你說……我們會不會變成活死人啊?”鍾梅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有些發顫。


    其實我心裏也隱隱擔心,活死人的來曆我至今也沒弄懂,我深吸一口氣對鍾梅說:“你放心吧,後天……後天我們就找機會出去!”


    我躲了一會,越想越無法入睡,我現在身體還是很虛弱,稍微走幾步就累得喘不上氣來,鍾平的身體也沒完全恢複,這樣的我們逃出去的勝算是多少?


    也許,李叔想針對的隻會是我,也許他會放過星河他們?


    我慢慢地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姐,你要上廁所嗎?”鍾梅疑惑地問道。


    我搖搖頭:“不了,我不睡了。你先躺著吧,我去隔壁看看去。”


    “那你自己小心點,有事情喊一聲。”她小聲地說。


    我下床點了一隻蠟燭,小心地繞過鍾平他們,向門口走去,此時還不到六點,湘琴應該還在睡覺吧……


    可是當我走到她門口時,才發現她屋裏的燭光是亮著的!她是醒了,還是一夜沒睡呢?


    想著埋在坑中的陳斌,想到被刀捅死又埋起來的慘狀,我頓時毛骨悚然,站在漆黑一片的大宅子走廊裏,更是平添恐怖,總感覺他似乎飄了回來,就在哪兒看著我!


    我連門都沒敲,就徑直推開了她的房門!一眼就看見,湘琴趴在梳妝台上,似乎是睡著了,一旁的蠟燭已經是第二支的盡頭了……她這是等了一夜嗎?


    我歎了一口氣,找了一件衣服給她披在身上,就短短的這麽幾步,就已經是氣喘籲籲了。


    我坐在床邊,等她醒來,這會兒功夫,我仔細地打量起她來,蒼白的臉上有些黯淡,沒塗口紅的唇上感覺也沒什麽血色,她似乎在做夢,肩膀時不時地抽搐著,同時牽動的還是她坐下來後,明顯異常的肚子……


    我盯著那肚子發起神來,忽然眼前一變,上衣的那一處忽然鼓起一個拳頭大小的包塊來!我疑是眼睛花了,急忙揉了揉眼睛,那包還在,而且越來越突出,肚皮那處似乎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拉扯著,看起來那東西就快要破皮而出了一般!


    這玩意該不會出來了吧?我背上的寒毛馬上豎了起來,我正恐懼萬分的時候,忽然!屋裏傳來了咯咯地一笑!


    “誰?誰在屋裏?”我猛地站起,驚叫出身!這一起身又是一陣炫暈!


    梳妝台上的湘琴被我的聲音驚醒了過來,她也是嚇了一跳,迅速抬頭看到了我,那一瞬間的眼神非常複雜!有糾結、心軟又夾雜著憎恨……


    憎恨?她為何恨我?當我意識到這一點時,她已經迅速收斂了目光:“你有何事?”


    我緊緊地盯著她:“湘琴,你有辦法讓我們離開嗎?”


    我開門見山的話讓她一愣:“離開?為何要離開?這裏不好嗎?”


    她的反應讓我胸口一悶:“你是為了陳斌,是嗎?”


    “嗬嗬,我知道你看見他了,不管是怎麽樣,那些事已經過去了。至少現在,他……是我孩子的爸爸。”她的聲音冰冷得看不清任何情緒。


    我急了起來:“你現在想怎樣,我不管。至少你讓我們離開,我們本是為了找你而來,與這地坑沒有一絲關聯,你何必讓我們一同埋葬在這裏?”


    “你這話說得可笑得很!你們現在既有人身自由,又沒缺吃少用,談何埋葬?”她一字一句,咄咄逼人地說。


    “你!”我的臉漲紅起來,她說的埋葬兩個字讓我迅速想到了陳斌,我頓時口不擇言地說:“陳斌一夜沒回吧?”


    她愣了起來:“你……你怎麽知道?”


    開弓已無回頭箭,我一橫,說道:“你再也等不到他了,因為……他已經死了!”


    我滿意地看到她的臉由紅轉白,眼睛瞪得大大的,盛滿了憤怒:“你瞎說什麽!要死的是你們,怎麽會是他?”


    我淒然一笑:“嗬嗬,可是事與願違,我們還好好地活的,他卻死了!昨天傍晚,他去了街上,與那李叔爭執起來,李叔動手殺死了他,現在他的屍體還埋在白事店旁邊的院子裏呢!你如果不信,自己去看吧!”


    我一口氣說完了這些話,我承認我說這些話時,是帶著些許諷刺的,可是當看到她的臉色慢慢變得發青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了我的衝動!


    她站在那裏,呆呆地立了一分鍾,一句話都沒有說,可是身子卻止不住地發抖起來!看起來搖搖欲墜,幾乎馬上就要跌倒下來!


    我後悔極了,我不應該告訴她的!就算說,也不是這樣的方式,我急走兩步,過去拉著她。


    她猛地一揮手,讓本來就虛弱不堪的我摔到了地上,這一摔,我感覺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往頭頂上竄,眼前一黑,差點就暈倒過去!


    我極力地控製著自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慢慢恢複了意識:“對不起,湘琴……”


    她飛快地打斷我:“你對不起我什麽?你是對不起我,還是對不起秦胭脂?”


    我一時語塞,呆呆地望著她。


    她苦笑一聲:“你聽說過蝴蝶效應嗎?蝴蝶微微振動了一下翅膀,改變了周圍一星半點的風向,從何引起了一片樹葉的墜落,樹葉墜落引發了某一點超聲波,再震動了某一塊有裂紋的小石頭 ,就這麽一而再、再而三地,就可以引起整個森林的毀滅。你難道就不是那隻蝴蝶嗎?”


    她這話戳中了我的心髒,其實,我自己也不止一次地想過,為什麽這些事會與我有些千絲萬縷的聯係,也許我天生就是不祥的人,本是暗自想想的話被湘琴親口說了出來,活像一根根尖刺紮在身上一樣疼痛!


    “我……湘琴……”我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站在那兒好一會兒,忽然說:“你回去吧,我沒功夫跟你說這些。我們的事留著以後再說吧!”


    說完,她背轉身,不再搭理我。我歎了口氣,轉身出了房間。


    我走出門口後,那強忍了許久的眼淚才洶湧地奪眶而出,從小長大最要好的朋友竟然這麽恨我,這麽久以來,一直支撐著我的信念幾乎完全坍塌了!


    我強撐著走回了屋子,他們還在睡著,蠟燭也落在了湘琴屋裏,鍾梅似乎在跟我說什麽,我沒說話,摸黑走到床上,外套也沒脫就躺了下去,躺在被子裏默默地抽泣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子忽然亮了起來,悉悉索索的穿衣聲響了起來,然後,一雙手輕輕揭開了被子。


    “一尤,你怎麽了?你哭了?”星河驚訝地拍拍我。


    我吸了吸鼻子坐起來,抽出包裏的紙巾擦了擦臉,然後對著他們說:“我一時失口,告訴湘琴陳斌的事了,她已經,去鎮上了……”


    鍾平愣了一會兒:“既然說了就說了罷,你在哭啥?”


    “我……我也不知道。”我耷拉著頭,坐在床頭。竟不知怎麽回答起來,就這麽小小的一間屋子,我們四人擠著,似乎也沒有什麽空間可以讓我難過的。


    星河清了清嗓子:“管他那麽多,反正早晚得知道,一會兒吃了早飯以後,我們就去白事店,我就不信我還對付不了那個老頭的……”


    他還沒說完,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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