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士詢問道:“要不要盤查過往之人?”


    潘粹青道:“查一查吧,不過也不要抱多大希望就是了。”


    道士默然,卻也知道此言不錯,此地靠近北邙山,地處兩州邊界,荒無人煙的地方太多了,也沒什麽必經之路的說法,殺人凶手隨便選一個方向,就能輕鬆離開,而且不會留下什麽蹤跡,盤查過往之人不過是聊盡人事,走個形式罷了。


    潘粹青沉吟了片刻,轉而問起最近萬修武與什麽人有過交集來往。


    自有道士一一回答。


    沒有任何異常。


    他們不怕因情殺人,因仇殺人,因財殺人,最怕那種沒有任何緣由的胡亂殺人。沒有動機,自然很難確定具體的人群範圍,那麽想要尋找凶手就是大海撈針了。


    “地氣回溯怎麽樣了?”潘粹青高聲問道。


    有方士傳承的道士匆匆過來,搖頭道:“兩名歸真階段的武夫,血氣太盛,地氣回溯隻能看到兩個模糊人影,而且斷斷續續,很難分辨身份,隻能確定凶手隻有一人,並非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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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也不出潘粹青的意料之外,境界修為越高,對於地氣的影響也就越大,到了玄聖那般境界,甚至能直接打斷地脈,造成地氣失控,別說地氣留影,就是地氣本身都不能幸存。


    負責勘察屍體的道士又補充道:“對了,我們還在屍體上發現了官票的灰燼。”


    潘粹青雙手十指在小腹位置輕輕交叉,若有所思道:“不求財,萬修武最近也沒什麽仇人,難道是運氣不好,遇到了殺人的魔頭之流?”


    在來此的路上,潘粹青就問過嶽柳離相關的問題,嶽柳離也提起了齊玄素和張月鹿,可潘粹青相當不以為然。


    死人就不必說了,就算齊玄素沒死,也沒有正麵擊殺萬修武的能耐。一個境界的差距,不是說著玩的。


    至於張月鹿,當然有這個本事,可是沒必要。以張月鹿的身份地位,沒必要親自動手,這位道門新秀從不濫用手中權勢,不意味著她沒有權勢。再有就是,從張月鹿的行事風格來看,她要報複,也是把萬修武送入北辰堂,而不是直接殺人。若是北辰堂處置不公,她便去查北辰堂。張月鹿看起來很軸,不會變通,可要沒有這種心性,她也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退一萬步來說,真與張月鹿有關,不要忘了,這裏是全真道的地盤,上麵也一定會壓下來,甚至不必地師開口,底下的真人們自會揣摩上意。


    所以潘粹青直接否定了這兩個猜測。


    最後,潘粹青斟酌


    著說道:“這件事缺乏足夠的動機,隻怕是一時半會難有進展,你們先把屍體帶回去,然後繼續跟進這件事情。”


    眾道士領命。


    潘粹青停頓了片刻,又補充道:“對了,最近隱秘結社十分猖獗,前些天還有人在無墟宮外的太平客棧公然凶險,此事難保不會與隱秘結社有關,你們也要多注意下隱秘結社的動向,必要時可以向‘小天罡’求援。”


    道士們再次領命,見潘粹青沒有其他吩咐之後,開始整理現場,收殮屍體。


    待到道士們陸續離去,還剩下潘粹青和嶽柳離留在原地。


    眾人皆知嶽柳離與萬修武的關係,倒也沒有多想。


    再無他人之後,嶽柳離輕聲抽泣起來。起初時隻是流淚,漸而聲音變大,肩頭微微顫動。


    潘粹青輕聲道:“離兒,怎麽又哭了?還是節哀的好。”


    稱呼竟是十分親昵。


    說話間,潘粹青從懷裏取出一方雪白手帕,伸到嶽柳離的麵前,似要給她揩淚。


    嶽柳離稍稍躲了一下,舉手接過。


    兩人交接手帕時,潘粹青狀若無意地以手指觸碰嶽柳離的指尖。


    嶽柳離的指尖微微一顫,卻是沒有躲開,低眉含羞,然後一邊用手帕擦拭眼淚,一邊口中道:“多謝師兄。”


    潘粹青雖然是男子,但十分講究精細,與混江湖的粗人們截然不同,手帕不僅潔淨,而且有一個不同於女子香味的另類幽香,沁人心脾。在這一點上,萬修武也差得遠了,不管怎麽說,萬修武也是萬象道宮出身,至多是資質好些。


    潘粹青淡笑道:“師兄關心師妹,本就是應當的,哪有什麽謝不謝的。”


    嶽柳離抬頭望了潘粹青一眼,剛好對上潘粹青的雙目,一雙丹鳳眸子盯著自己,會勾心一般。


    嶽柳離又忙低下頭去,避開潘粹青的視線,好似受驚的小鹿。


    潘粹青看在眼裏,嗓音越發溫柔:“師妹放心好了,我作為師兄,一定會將此事追查到底,給師妹一個公道。對了,我最近要去萬壽重陽宮一趟,師妹要不要與我同去?就當是散散心,畢竟地肺山乃是我道門聖地,又是第一福地,沾沾仙氣,也是好的。”


    嶽柳離聲若蚊蠅道:“這……恐怕不大好吧,恐怕別人會說閑話。”


    “沒什麽不好的。”潘粹青微微一笑,溫言道,“也沒人敢說閑話,誰敢嚼舌頭,自有我出麵處置,不必你去理會。”


    嶽柳離仍舊是低著頭,不再說話。


    無論怎麽看


    ,潘粹青都比萬修武強出太多了。如果說在萬象道宮時的她是被眾星捧月,那麽萬修武至多就是眾多星星中最明亮的那顆,可潘粹青卻像是一輪太陽,能讓明月群星黯然失色,也能在背後讓明月愈發明亮。


    潘粹青伸手拉起嶽柳離的纖纖素手,歎道:“離兒,你放心,無論遇到什麽樣的難事,總有我幫著你,不讓你受半點委屈。”


    嶽柳離心頭好似小鹿亂撞,想要把手抽回,卻又被潘粹青緊緊握住,不由道:“師兄……”


    潘粹青輕捏嶽柳離的手掌,笑道:“不要叫我師兄,師父的弟子那麽多,你的師兄可不止我一個。這樣罷,你就叫我的表字‘純卿’,如何?”


    嶽柳離雙頰微紅,卻不拒絕,低聲道:“好……純、純卿。”


    潘粹青微笑著應了一聲。


    嶽柳離又道:“師……純卿師兄,我這會兒心裏好亂,想一個人靜靜,好麽?”


    潘粹青點點頭,卻不離開,而是雙眼含笑,凝視著她的臉龐。


    嶽柳離半是真的害羞,半是故作矜持,撇開臉去,低聲道:“你、你還不走嗎?看我做什麽?”


    潘粹青歎了一口氣:“離兒,我有話想對你說。”


    “什麽話?”嶽柳離問道。


    潘粹青目不轉睛的望她片刻,柔聲道:“離兒,其實從你跟隨師父來到無墟宮的第一天起,我就喜歡上你了,隻是那時候你眼裏都是萬師弟,我也不好奪人所愛,隻能是獨自苦悶。隻盼著你能開心如意,我便也知足了。如今萬師弟遭此不幸,有些話我便可以說了,離兒,你要我繼續苦悶下去嗎?”


    嶽柳離心頭直跳,卻又沉默不語,似乎是驚慌失措。


    潘粹青笑容溫暖,伸出手指,撩起嶽柳離鬢角的一縷青絲,口中輕聲道:“離兒?”


    嶽柳離嚶嚀一聲,半是依靠在了潘粹青的肩頭上。


    潘粹青順勢攬住了嶽柳離。


    嶽柳離臉上嬌羞,似是小鹿,眼神卻如蒼鷹。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


    如今萬修武不在了,兩人又沒有成親,她還為他守寡不成?


    再者說了,就算成親了,道門也不提倡守節,那是儒門禮教的做法。


    潘粹青雖然年紀大了些,但已經是三品幽逸道士,待到無墟宮掌宮真人成為參知真人,他這位心腹傳人也能跟著水漲船高,成為二品太乙道士,可不比連個四品道士都不是的萬修武好上數倍?


    與此同時,齊玄素已經來到北邙山的“鬼關”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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