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河航行不同於海航,海航總是充滿危險,會遇到各種稀奇古怪的妖獸,也會遇到殺人如麻的海盜。如果是遠海,甚至會遇到已經在陸地近乎絕跡的蛟龍,蛟龍們可以在海上掀起風暴巨浪,哪怕是鐵甲艦也有被掀翻的可能,而內河唯一需要在意的是各處厘關。</p>


    若是朝廷下了海捕文書,這些厘關就成了難以逾越的關卡,仿佛一道道閘刀,切斷江洋大盜們的所有希望。</p>


    因為裴小樓和郡王府的關係,無論是朝廷,還是道門,都沒有下令緝捕魏無鬼,所以齊玄素現在還算是清白之身。不是女子清白的清白,而是沒有案底在身的清白。</p>


    說話之間,一道厘關已經近在眼前,過往船隻要在此繳納商稅,關卡也駐紮有捕快、青鸞衛和黑衣人,根據各種海捕文書對過往船隻進行盤查。</p>


    至於為什麽到處都有青鸞衛,則不得不提到地方青鸞衛的職責。</p>


    一是負責監察地方,搜集情報。二是負責監視各種身份敏感的海外來客。三是負責緝拿隱秘結社成員。四是負責緝捕盜匪和偵破各種比較特殊的案子,比如地方官吏貪墨、河堤失修、稅銀被盜、連環殺人。</p>


    至於需要和普通百姓打交道的各種案子,如行竊、搶劫、通奸殺人、打架鬥毆,青鸞衛是不管的,那是地方提刑按察使司的職責。事實上,大案要案終究是少的,反而是這種普通案子多如牛毛,又與百姓利害密切相關。</p>


    而青鸞衛和提刑按察使司也沒有太多交集,青鸞衛的品級不高,卻屬於親軍都尉府,號稱天子親軍,直屬於皇帝,就是內閣也不能過問。提刑按察使司則與刑部對接,刑部又聽從內閣的號令。</p>


    不過有些時候,為了應對某些大案要案,雙方也會聯合辦案,一般由青鸞衛主導,從地方上抽調的捕頭捕快聽從青鸞衛的指揮,而在這段時間內,普通捕快也臨時擁有青鸞衛的身份和權力,可以暫時穿著一身青衣,跨境辦案捉人。</p>


    一般而言,同樣的品級和資曆,青鸞衛的待遇要好許多,這讓許多捕快都想調入青鸞衛中。青鸞衛也會適當吸納部分經驗豐富的老捕快。不過青鸞衛最喜歡的還是黑衣人,如今的青鸞衛中有相當一部分人都是從黑衣人中退下來的,許多黑衣人想要由武轉文,也將青鸞衛視作中間的跳板。</p>


    放在前朝,文武涇渭分明,粗鄙武人還想做文官?那是萬萬不能。不過道門擊敗儒門之後,打破了</p>


    許多儒門訂立的規矩,刻意淡化文武之別,推崇出將入相,這也成了常態。</p>


    青鸞衛和捕快互不統屬,卻存在一些暗暗的高下之分,從來都是地方捕快想要調入青鸞衛的,很少有青鸞衛想要做捕快的。黑衣人和青鸞衛倒是不分高下,人員流動頻繁。</p>


    至於黑衣人和青鸞衛的關係,黑衣人並不聽從青鸞衛的調遣,也不比青鸞衛低一頭,不過經常會協助青鸞衛處理一些棘手的敵人。大概就是青鸞衛搜集情報,確定目標,發現打不過,於是申請支援,然後黑衣人出麵,重火器和重騎兵下場,摧枯拉朽,所以兩家之間的關係還算不錯。</p>


    故而經常可以看到捕快、青鸞衛、黑衣人三家聯合行動,若是牽涉到隱秘結社,甚至還要加上道門的道士和靈官。朝廷之人加入道門,或者道門之人轉入朝廷,很多就是因為這些聯合行動而產生的契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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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寇便是例子。</p>


    好巧不巧,今天過厘關的時候就遇到了青鸞衛的檢查,鐵船靠岸之後,手持火銃的黑衣人站在岸上,青鸞衛帶著捕快來到船上,開始逐個盤查。</p>


    很快便排查到齊玄素和許寇這邊,領頭的青鸞衛試百戶看到齊玄素攜帶火銃,原本還如臨大敵,待到兩人分別出示了黑衣人的腰牌和天罡堂的腰牌,頓時變得態度和煦。</p>


    都是自己人。</p>


    許寇順勢遞出一支西洋傳過來的紙質烤煙,問道:“怎麽弄出這麽大的陣仗,連黑衣人那邊都驚動了?”</p>


    青鸞衛試百戶接過烤煙,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稍稍壓低嗓音:“都是自家人,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是鬧倭寇了。”</p>


    齊玄素的第一反應便是不信:“我大玄水師縱橫四海,唯有西方諸國方能與之爭鋒,區區倭人,如何能成氣候?”</p>


    “嗨,說是倭寇,其實就是海賊,頭頭腦腦都是我們中原人,雇傭了好些倭人浪客,充當打手幫凶,平日裏橫行海上,打劫商船。這次被我們的水師圍住,成了甕中之鱉、籠中之雀,他們昏了頭,竟然往陸地逃來,剛剛登岸,就被黑衣人擊潰打散。”試百戶取出火折子點燃了烤煙,“隻是這夥海賊不像那些色目人,和我們長得都差不多,被打散之後,往人堆裏一鑽,躲藏起來,著實不好分辨。隻能用這種笨辦法慢慢排查,不知要費多大的勁。”</p>


    齊玄素和許寇對視一眼,頓時明了。</p>


    這本就是黑衣人的差事,隻是倭寇</p>


    海賊混進百姓之中,黑衣人難以分辨,這就需要青鸞衛和捕快出麵,尤其是各地捕快,不僅經驗豐富,關鍵是對於地方的情況十分熟悉,三教九流都有交集,還有自己的線人耳目,找人並非難事。</p>


    就在此時,前麵一艘同樣是靠岸接受檢查的貨船上響起喧鬧之聲,緊接著就見一名赤著上身的漢子縱身一躍,跳入運河之中。</p>


    緊接著便是手持火銃的黑衣人出現在成箱的貨物上麵,居高臨下地朝著滾滾河水開銃。</p>


    不一會兒,河麵上便泛起了血水。</p>


    然後就是手持強弩的青鸞衛朝著河水中射出帶著繩索的弩箭,配合漁網,將被火銃打傷的漢子從河水中撈了出來。</p>


    “老兄,你們今天不算白等。”許寇笑道。</p>


    青鸞衛試百戶的臉上也有了笑意:“不管多大的魚,總比空手而歸要好。我們要是一直毫無收獲,也不好向上麵交代。”</p>


    齊玄素問道:“話說回來,這要抓到什麽時候?”</p>


    “據說這夥海賊中有一條大魚,還沒找到。隻要找到那條大魚,我們差不多可以交差了。”試百戶吐出一口煙霧,心情比方才好了許多。</p>


    齊玄素有些明白了。</p>


    這夥海賊不簡單。</p>


    能被朝廷水師興師動眾圍剿,又能衝破水師的包圍,在陸地登岸,雖然轉瞬就被黑衣人擊潰,但還是有部分人逃出生天。</p>


    這不是普通海賊能做到的。</p>


    再聯想到“大魚”的說法,水師之所以針對這夥海賊,恐怕不是為了剿匪那麽簡單,而是因為這夥海賊中有重要人物。</p>


    大玄朝廷裁撤西京之後,隻剩下十九州和直隸,共設十二位提督軍務總兵官、三十六位鎮守總兵官、近百位協守副總兵官。其中九位陸路提督軍務總兵官,三位水路提督軍務總兵官,分別是北海水師、東海水師、南海水師,分別受遼東、京畿、江南三位總督節製。</p>


    蘆州剛好位於東海水師和南海水師的交界位置,隻是不知此次海上剿匪是東海水師出麵,還是南海水師出麵。</p>


    東海水師與太平道李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因為東海水師的前身就是李家的船隊。</p>


    南海水師則與正一道慈航一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其前身是慈航一脈的船隊。</p>


    這也讓齊玄素想到一個可能。</p>


    這次剿滅海賊會不會與雁青商會的案子有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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