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小別勝新婚,屈指算來,齊玄素與張月鹿已經分別了將近半年的時間,其中欣喜可想而知。</p>
齊玄素又偷偷握住了張月鹿的手。</p>
他不向往長年累月的平淡日子,更喜歡江湖廝殺的生活,卻很享受這種片刻的安寧,就如久旱逢甘霖。</p>
齊玄素轉頭望去,隻見張月鹿一雙妙目正凝視著自己,臉上掛著恬淡笑意。</p>
見齊玄素望來,她微微一笑:“我們出去走走?”</p>
齊玄素自然不會拒絕,與張月鹿一道出門。</p>
張月鹿所在的院子風景不錯,與其他院子共用一座大湖,或者說幾座院子本就是繞湖而建,都是半開放式的結構,臨湖的一麵沒有院牆,而此湖又與真武湖相連。</p>
湖畔不遠處有座涼亭,以一條曲折水廊與堤岸相連,齊玄素拉著張月鹿來到亭中,兩人依著亭子的“美人靠”坐下,雙手仍是握在一起。</p>
齊玄素看了眼兩人十指相扣的雙手,輕聲道:“我還以為你會把手抽回去呢。”</p>
</p>
話音方落,張月鹿不動聲色地把手抽走,問道:“你為什麽會這樣認為?”</p>
齊玄素道:“因為你給人的印象總是很嚴肅端莊。”</p>
張月鹿啞然失笑道:“做事的時候當然要態度端正,這樣才能讓別人信服,可是在你麵前,就沒有那個必要了。”</p>
齊玄素又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p>
張月鹿的手掌翻轉,也將齊玄素的手握住了。</p>
雙手相握,齊玄素隻覺這一刻光陰最是難得,全身上下都如沐春風一般,一顆心如在雲端飄浮,但願天長地久,此生一直如此。</p>
張月鹿輕輕地靠在齊玄素的肩上,輕聲問道:“天淵,這段時日以來,你都去了哪裏?”</p>
齊玄素神色有了瞬間的僵硬,隨即說道:“這就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了,套用話本裏的一句話,我有故事,你有酒嗎?”</p>
“你出事之後,我就戒酒了。”張月鹿搖頭道。</p>
齊玄素心中感動,故作惋惜道:“可惜,我還專門準備了好酒,看來你是無福消受了。”</p>
張月鹿眼神微微一亮:“不可惜,你現在回來了,我自然也可以破戒了。”</p>
“你等我片刻。”齊玄素鬆開張月鹿的手,轉身離開小亭。</p>
不多時後,齊玄素便去而複返。</p>
齊玄素花費兩個太平錢專門定製了個精致的錦盒,還配了兩隻玻璃杯,看上去挺像那麽回事。</p>
張月鹿好奇道:“這是什麽酒?該不會是西洋的紅酒吧?”</p>
齊玄素搖頭道:“我不懂酒,不過肯定不是紅酒,你還是自己看吧。”</p>
張月鹿從齊玄素手</p>
中借過錦盒,放在涼亭中的石桌上,並沒有太過在意,隨手揭開盒蓋。</p>
下一刻,張月鹿臉上露出了震驚的神色:“天淵,你是從哪弄來的?”</p>
齊玄素笑了笑,答非所問道:“是好酒吧。”</p>
“當然是好酒。”張月鹿竟是有些激動,又有些感動,“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麵,我隻是隨口提了一句,沒想到你還記在心上。”</p>
齊玄素立刻開始回憶兩人第一次見麵的情景。</p>
得益於散人的驚人記憶力,齊玄素很快就想起來了。</p>
那是離開鳳凰樓之後,他坐在台階上醒酒,兩人談起了女兒紅和狀元紅。</p>
然後張月鹿說:“其實大醉一場也沒什麽不好,最起碼可以暫且忘卻那些煩心的事情。我聽說,道門中有一種酒,叫作‘醉生夢死’,是專供給真人們的酒,因為普通的酒已經對真人沒有任何效果,哪位真人想要喝醉,便會去要一壇‘醉生夢死’。”</p>
“如果是普通人喝了‘醉生夢死’,那麽他就會忘記許多事情,忘記父母妻兒,忘記朋友兄弟,甚至忘記自己是誰。所以道門對於‘醉生夢死’的管製很嚴,市麵上很難見到。我一直想喝,卻一直未能如願。”</p>
這玩意就是傳說中的“醉生夢死”?專供真人喝的酒?化生堂的這幫人連這種好東西也往罐子裏裝?不過換一個角度來想,普通人喝了就會失憶,隻有天人才能喝,必然有價無市,多半是賣不出去的存貨。</p>
齊玄素望向錦盒中的那瓶酒,壓下心頭震驚,玩笑道:“我當然記得,要不是那次萍水相逢,我也不能被大名鼎鼎的張副堂主垂青。”</p>
張月鹿一時間不該說些什麽,隻能輕輕歎息一聲。</p>
齊玄素問道:“你怎麽歎氣?是不喜歡嗎?”</p>
張月鹿趕忙搖頭道:“不是,我很喜歡。不過你為了這瓶‘醉生夢死’,應該費了許多心思吧?”</p>
齊玄素如實說道:“沒費心思,就是順手得來,不算什麽。”</p>
張月鹿卻不這麽想,隻當齊玄素不願讓她過意不去才故意這麽說,其實是過程曲折,不由一陣慚愧,低聲道:“我卻是沒什麽能送你的。”</p>
齊玄素不免汗顏,趕忙道:“這件禮物其實是賠罪的。我不要你送我什麽,我喜歡你,不因為你姓什麽,出身如何,師父是誰,我齊玄素雖然算不得什麽了不起的人物,但這點心氣還是有的,隻是因為你是你,僅此而已。”</p>
張月鹿目光盈盈地望著他:“天淵,你這是真心話呢?還是哄我呢?”</p>
齊玄素正色道:“當然是真心話,我若是賭咒發誓,那才是哄你。”</p>
張月鹿目光柔和,並無半分咄咄逼人之意,隻是</p>
問道:“你說這件禮物是賠罪的,又有什麽說法?”</p>
齊玄素道:“那就要一邊喝酒一邊說故事了。”</p>
說到這裏,齊玄素忽然想起一事:“對了。我現在隻是歸真階段的修為,喝了‘醉生夢死’之後不會忘記自己是誰吧?”</p>
“那倒不會,隻要少喝就是了。”張月鹿取出錦盒中的兩隻酒杯擺在石桌上,又除去酒瓶的封口,分別倒滿,酒液竟是呈現出剔透的琥珀之色,在透明的玻璃杯中煞是好看。</p>
齊玄素端起一杯,放在鼻下輕嗅,立時便有了一分醉意。</p>
張月鹿也端起自己的那一杯,十分斯文地抿了一口。</p>
“那可真是說來話長了,從哪裏說起好呢?”齊玄素輕輕搖晃酒杯,望向酒杯中的琥珀色酒液,陷入回憶。</p>
張月鹿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明豔動人,似笑非笑道:“不如從鹽澤開始說起?”</p>
齊玄素臉上的表情緩緩僵住。</p>
張月鹿又喝了一小口酒,接著說道:“或者從措溫布說起也可以。”</p>
齊玄素猛地咳嗽一聲:“你都知道了?”</p>
張月鹿微笑不語。</p>
齊玄素又問道:“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p>
張月鹿輕聲笑道:“你說出這句話之後,我才真正知道的。”</p>
齊玄素立刻明白自己上當:“好啊,原來你在詐我。”</p>
“起初的時候,我沒有多想,畢竟你已經‘死’了,還是我親眼見證的。”</p>
張月鹿僅是今天一天露出的笑容就比過去半年還多,此時她以手托腮,一手持酒杯,麵帶微笑地望著齊玄素:“就算知道你沒死之後,我也沒有想到這一點。直到你說要向我賠罪,我就不得不多想了,這讓我想起了一個被我否定的猜測,我忽然發現過去很多想不通的事情一下子豁然開朗了,所以我就……”</p>
“你就順勢試探了我一下,我的反應剛好證實了你的猜測。”齊玄素苦笑接口道。</p>
張月鹿笑了一聲:“我該你叫你齊玄素呢?還是該叫你魏無鬼呢?”</p>
齊玄素眨了眨眼:“當然是齊玄素。”</p>
張月鹿用鼻音輕輕嗯了一聲,並無半分不悅,反而還有幾分慵懶嫵媚。</p>
齊玄素猶豫了一下,又道:“是我殺了萬修武。”</p>
張月鹿看了他一眼:“然後呢?”</p>
齊玄素奇怪道:“你不生氣嗎?我原以為你會大義滅親,將我緝拿歸案。”</p>
張月鹿歎了口氣:“天淵,誰都可以抓你,唯獨我張月鹿不能抓你。”</p>
齊玄素問道:“為什麽?”</p>
張月鹿緊望著他,輕聲道:“我不做聖人,也不做小人。”</p>
齊玄素又偷偷握住了張月鹿的手。</p>
他不向往長年累月的平淡日子,更喜歡江湖廝殺的生活,卻很享受這種片刻的安寧,就如久旱逢甘霖。</p>
齊玄素轉頭望去,隻見張月鹿一雙妙目正凝視著自己,臉上掛著恬淡笑意。</p>
見齊玄素望來,她微微一笑:“我們出去走走?”</p>
齊玄素自然不會拒絕,與張月鹿一道出門。</p>
張月鹿所在的院子風景不錯,與其他院子共用一座大湖,或者說幾座院子本就是繞湖而建,都是半開放式的結構,臨湖的一麵沒有院牆,而此湖又與真武湖相連。</p>
湖畔不遠處有座涼亭,以一條曲折水廊與堤岸相連,齊玄素拉著張月鹿來到亭中,兩人依著亭子的“美人靠”坐下,雙手仍是握在一起。</p>
齊玄素看了眼兩人十指相扣的雙手,輕聲道:“我還以為你會把手抽回去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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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方落,張月鹿不動聲色地把手抽走,問道:“你為什麽會這樣認為?”</p>
齊玄素道:“因為你給人的印象總是很嚴肅端莊。”</p>
張月鹿啞然失笑道:“做事的時候當然要態度端正,這樣才能讓別人信服,可是在你麵前,就沒有那個必要了。”</p>
齊玄素又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p>
張月鹿的手掌翻轉,也將齊玄素的手握住了。</p>
雙手相握,齊玄素隻覺這一刻光陰最是難得,全身上下都如沐春風一般,一顆心如在雲端飄浮,但願天長地久,此生一直如此。</p>
張月鹿輕輕地靠在齊玄素的肩上,輕聲問道:“天淵,這段時日以來,你都去了哪裏?”</p>
齊玄素神色有了瞬間的僵硬,隨即說道:“這就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了,套用話本裏的一句話,我有故事,你有酒嗎?”</p>
“你出事之後,我就戒酒了。”張月鹿搖頭道。</p>
齊玄素心中感動,故作惋惜道:“可惜,我還專門準備了好酒,看來你是無福消受了。”</p>
張月鹿眼神微微一亮:“不可惜,你現在回來了,我自然也可以破戒了。”</p>
“你等我片刻。”齊玄素鬆開張月鹿的手,轉身離開小亭。</p>
不多時後,齊玄素便去而複返。</p>
齊玄素花費兩個太平錢專門定製了個精致的錦盒,還配了兩隻玻璃杯,看上去挺像那麽回事。</p>
張月鹿好奇道:“這是什麽酒?該不會是西洋的紅酒吧?”</p>
齊玄素搖頭道:“我不懂酒,不過肯定不是紅酒,你還是自己看吧。”</p>
張月鹿從齊玄素手</p>
中借過錦盒,放在涼亭中的石桌上,並沒有太過在意,隨手揭開盒蓋。</p>
下一刻,張月鹿臉上露出了震驚的神色:“天淵,你是從哪弄來的?”</p>
齊玄素笑了笑,答非所問道:“是好酒吧。”</p>
“當然是好酒。”張月鹿竟是有些激動,又有些感動,“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麵,我隻是隨口提了一句,沒想到你還記在心上。”</p>
齊玄素立刻開始回憶兩人第一次見麵的情景。</p>
得益於散人的驚人記憶力,齊玄素很快就想起來了。</p>
那是離開鳳凰樓之後,他坐在台階上醒酒,兩人談起了女兒紅和狀元紅。</p>
然後張月鹿說:“其實大醉一場也沒什麽不好,最起碼可以暫且忘卻那些煩心的事情。我聽說,道門中有一種酒,叫作‘醉生夢死’,是專供給真人們的酒,因為普通的酒已經對真人沒有任何效果,哪位真人想要喝醉,便會去要一壇‘醉生夢死’。”</p>
“如果是普通人喝了‘醉生夢死’,那麽他就會忘記許多事情,忘記父母妻兒,忘記朋友兄弟,甚至忘記自己是誰。所以道門對於‘醉生夢死’的管製很嚴,市麵上很難見到。我一直想喝,卻一直未能如願。”</p>
這玩意就是傳說中的“醉生夢死”?專供真人喝的酒?化生堂的這幫人連這種好東西也往罐子裏裝?不過換一個角度來想,普通人喝了就會失憶,隻有天人才能喝,必然有價無市,多半是賣不出去的存貨。</p>
齊玄素望向錦盒中的那瓶酒,壓下心頭震驚,玩笑道:“我當然記得,要不是那次萍水相逢,我也不能被大名鼎鼎的張副堂主垂青。”</p>
張月鹿一時間不該說些什麽,隻能輕輕歎息一聲。</p>
齊玄素問道:“你怎麽歎氣?是不喜歡嗎?”</p>
張月鹿趕忙搖頭道:“不是,我很喜歡。不過你為了這瓶‘醉生夢死’,應該費了許多心思吧?”</p>
齊玄素如實說道:“沒費心思,就是順手得來,不算什麽。”</p>
張月鹿卻不這麽想,隻當齊玄素不願讓她過意不去才故意這麽說,其實是過程曲折,不由一陣慚愧,低聲道:“我卻是沒什麽能送你的。”</p>
齊玄素不免汗顏,趕忙道:“這件禮物其實是賠罪的。我不要你送我什麽,我喜歡你,不因為你姓什麽,出身如何,師父是誰,我齊玄素雖然算不得什麽了不起的人物,但這點心氣還是有的,隻是因為你是你,僅此而已。”</p>
張月鹿目光盈盈地望著他:“天淵,你這是真心話呢?還是哄我呢?”</p>
齊玄素正色道:“當然是真心話,我若是賭咒發誓,那才是哄你。”</p>
張月鹿目光柔和,並無半分咄咄逼人之意,隻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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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玄素道:“那就要一邊喝酒一邊說故事了。”</p>
說到這裏,齊玄素忽然想起一事:“對了。我現在隻是歸真階段的修為,喝了‘醉生夢死’之後不會忘記自己是誰吧?”</p>
“那倒不會,隻要少喝就是了。”張月鹿取出錦盒中的兩隻酒杯擺在石桌上,又除去酒瓶的封口,分別倒滿,酒液竟是呈現出剔透的琥珀之色,在透明的玻璃杯中煞是好看。</p>
齊玄素端起一杯,放在鼻下輕嗅,立時便有了一分醉意。</p>
張月鹿也端起自己的那一杯,十分斯文地抿了一口。</p>
“那可真是說來話長了,從哪裏說起好呢?”齊玄素輕輕搖晃酒杯,望向酒杯中的琥珀色酒液,陷入回憶。</p>
張月鹿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明豔動人,似笑非笑道:“不如從鹽澤開始說起?”</p>
齊玄素臉上的表情緩緩僵住。</p>
張月鹿又喝了一小口酒,接著說道:“或者從措溫布說起也可以。”</p>
齊玄素猛地咳嗽一聲:“你都知道了?”</p>
張月鹿微笑不語。</p>
齊玄素又問道:“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p>
張月鹿輕聲笑道:“你說出這句話之後,我才真正知道的。”</p>
齊玄素立刻明白自己上當:“好啊,原來你在詐我。”</p>
“起初的時候,我沒有多想,畢竟你已經‘死’了,還是我親眼見證的。”</p>
張月鹿僅是今天一天露出的笑容就比過去半年還多,此時她以手托腮,一手持酒杯,麵帶微笑地望著齊玄素:“就算知道你沒死之後,我也沒有想到這一點。直到你說要向我賠罪,我就不得不多想了,這讓我想起了一個被我否定的猜測,我忽然發現過去很多想不通的事情一下子豁然開朗了,所以我就……”</p>
“你就順勢試探了我一下,我的反應剛好證實了你的猜測。”齊玄素苦笑接口道。</p>
張月鹿笑了一聲:“我該你叫你齊玄素呢?還是該叫你魏無鬼呢?”</p>
齊玄素眨了眨眼:“當然是齊玄素。”</p>
張月鹿用鼻音輕輕嗯了一聲,並無半分不悅,反而還有幾分慵懶嫵媚。</p>
齊玄素猶豫了一下,又道:“是我殺了萬修武。”</p>
張月鹿看了他一眼:“然後呢?”</p>
齊玄素奇怪道:“你不生氣嗎?我原以為你會大義滅親,將我緝拿歸案。”</p>
張月鹿歎了口氣:“天淵,誰都可以抓你,唯獨我張月鹿不能抓你。”</p>
齊玄素問道:“為什麽?”</p>
張月鹿緊望著他,輕聲道:“我不做聖人,也不做小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