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野,顧氏宗堂。


    兩位老爺子一如既往地垂釣,隻不過這一次……魚簍裏滿滿當當,都是上鉤的活魚。


    自從紅湖那一日,得知了顧慎活著的消息。


    顧騎麟的臉上便多出了許多笑意。


    人活一口氣。


    所謂的一口氣,其實就是一個念想。


    顧騎麟活到這個歲數,他所在意的那些“人”,大多已經離世了。


    至於看好的晚輩。


    如今就隻剩下顧南風和顧慎,前者不必多說,自打出生以來就沒讓他操過心。


    顧南風是家族之中的典型長子,能力強,懂事早,識大體,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的家主人選。


    至於顧慎。


    在老爺子心中,這是一個和所有人都不太一樣的“孩子”。


    無論過去多少年,在他心中都是如此。


    顧騎麟這一輩子,唯一虧欠的晚輩,就是顧長誌。


    顧長誌離開的太早。


    他所虧欠的那些東西,無法彌補……於是便下意識的將這份“虧欠”轉移到了顧慎的身上。


    顧慎是顧長誌看中的傳人。


    所以。


    顧慎也是顧家的人。


    哪怕身體之中流淌的血液並不同,但顧騎麟將其視為己出。


    當年,顧氏為顧慎提供了相當可靠的庇護。


    如今。


    顧慎便成為了顧氏最驕傲的人物。


    宗堂外響起一陣喧囂之音。


    顧騎麟沒有回頭,他坐在椅子上,安詳地閉著眼睛,手掌虛握釣竿,感受著湖麵帶來的震顫。


    釣魚這種事情,動用精神力就沒有意思了。


    一道披著鬥篷的年輕身影,腳步輕緩,來到兩位老人家的背後。


    顧騎麟笑著開口:“西洲之行還順利嗎?”


    收竿。


    “彭——”


    湖水破開,又是一條大魚,在空中滑出完美的曲線,最終落入老爺子的魚簍之中!


    “托顧慎的福,還算順利。”


    顧南風輕輕開口,“見過周老會長。”


    “什麽會不會長的……”


    周維笑著擺手,感慨道:“我早就遞交辭職申請了,過些日子等安全委員會那邊找出合適的人選,我就正式辭退‘會長’頭銜。”


    安全委員會,如今並沒有實質意義上的正式會長。


    周維隱退的消息實在太突然了。


    雖然委員會內有許多青年才俊,但真正有資格坐在這個位子上的人……還沒有誕生。


    “你可沒那麽好的運氣。”


    顧騎麟笑道:“我看安全委員會會長的頭銜,一年半載也不會有人佩戴……乖乖等著吧,那邊有的是事情讓你操心。”


    “顧慎擔任的是‘大裁決官’,又不是大指揮官,你有什麽好幸災樂禍的?”


    周維沒好氣道:“指揮所的那些事情,你也逃不了麻煩。”


    看到兩位老人如此有“活力”,顧南風忍不住笑了。


    在顧氏使團的返航路上,他便已經聽說了長野這邊的消息。


    顧慎封號【壁壘】,並且正式擔任東洲裁決所的大裁決官!


    “好了,不說這些……”


    顧騎麟沒和周維爭辯,他微微回首,望向顧南風,道:“這次從根特返航,似乎花費了很久啊……”


    顧氏使團花費了小半個月,才從西洲回到長野。


    “一方麵,是西洲對我進行了挽留。”


    顧南風緩步來到老爺子身後,他伸出雙手,替顧騎麟揉捏肩背。


    “另外一方麵,我更改了航線,臨時和南洲教會的聖者進行了碰麵。”


    顧騎麟微微皺眉。


    “元汀島的談判不是已經結束了麽?”


    “不錯。”


    顧南風道:“元汀島的封鎖線被突破了,教會希望長野能支援一部分超凡者,與源之塔做對抗……所以我與海童聖者在公海之上進行了會見,耽誤了一些時間。”


    “有意思。”


    顧騎麟冷冷道:“風暴教會放著【深海】的精神鏈接不用,偏偏要在現實世界找你麵談,是想炫耀【風暴】權柄在大海之上的能量嗎?”


    “倒也不是。”


    顧南風沉默了片刻,道:“是我讓海童聖者來公海找我的。”


    顧騎麟和周維不約而同投來困惑的目光。


    站在兩位老爺子背後的顧南風,平靜道:“這次在光明城發生的事情有些多,希望二位能多一些耐心……”


    ……


    ……


    “我沒那麽多的耐心……”


    雪禁城入口處的茶樓,人聲鼎沸,隔間之中甚是寂靜。


    沉離急得挑起了眉毛。


    他看了眼顧慎,又看了眼慕晚秋,提高了聲音:“所以冥王神殿裏到底有什麽,你們打架最後的結果又是什麽?”


    “……”


    慕晚秋隻是默默喝茶,並不答話。


    顧慎則是夾了一快子牛肉,細嚼慢咽。


    “你們怎麽啞巴了……難道我不是使徒嗎?為什麽這麽重要的任務,都不通知我一聲?”


    沉離憤憤不平。


    “青河的那座冥王神殿已經荒廢了,裏麵沒什麽值錢東西。”


    最後還是慕晚秋主動開口,道:“這個任務並沒有什麽危險,也沒有什麽麻煩,所以就沒喊上你。”


    冥王神殿裏都是基因法桉的殘餘艙體。


    這個秘密,涉及到顧慎的身世。


    所以慕晚秋不會主動泄露。


    這次青河之行,的確很是平澹,唯一讓她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個好不容易逃出凜鐵山災境,卻還是被冥毒吞噬的可憐人,趁著清醒時刻,窮盡最後一絲力氣,把自己鎖在棺木之中。


    這個故事,也不好對沉離去說。


    “至於我和顧慎打架的結果……當然是我輸了。”


    慕晚秋心平氣和道:“這應該沒什麽懸念吧。”


    “我想看影像。”


    沉離咬牙切齒道:“我當然知道你輸了,我想看你是怎麽輸的!”


    “沒有影像。”


    慕晚秋澹澹道:“打架的時候我切斷了【深海】的信息捕捉功能。”


    開什麽玩笑,她可是使徒!


    這一架如果攝錄影像,傳到深水區裏,那還了得!


    顧慎默默抿了口茶水。


    影像這東西,還真有……


    褚靈一直全程觀戰,零零幺車廂之中一定有保存下來的戰鬥影像。


    隻不過這東西會被封鎖在陣列盒海域之中,絕對不會外傳。


    “這一戰,我贏得並不多。”


    顧慎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如果非要算的話……就算是小勝吧。”


    “不是,小勝?”


    沉離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開口。


    顧慎和賈唯紅湖對決的影像,他可是翻來覆去看了數十遍的……


    能和顧慎打得有來有回,豈不是意味著,慕晚秋也擁有了和賈唯一個層次的戰力?


    頂級封號!


    “……倒也不必給我留麵子。”


    慕晚秋搖頭說道:“這一架隻打了一半,沒動用【禁忌封印物】沒動用權柄,我輸得很徹底,和白袖打那一架的場麵差不多……當時的場麵看上去情勢並不懸殊,但實際上我已經沒有任何取勝的機會,打得越久,我輸的模樣就會越慘。”


    她雖然極其渴望勝利,但卻從不在這種事情上說謊。


    什麽小勝大勝,惜敗慘敗。


    無非就是勝,敗。


    回想著摘雲山的對決場麵,她心中隻得生出一聲長歎。


    為了這一戰,她準備了許多底牌……隻可惜在摘雲山上盡數施展之後,紛紛被顧慎拆破。


    第一領域被撕碎後。


    慕晚秋越是想打破心中“枯葉高山”的落差感。


    她就越是挫敗。


    最終……這一戰的結果,便是她止手而宣布告終。


    顧慎陪她打了個酣暢淋漓。


    “你已經很強很強了。”


    顧慎也回想了一下,道:“如果不是遇到我,大概率會贏的。”


    “嗯……也除去白袖。”


    慕晚秋依舊搖頭:“這天底下驚才絕豔者,一共才有幾人,都除去了,還有什麽意義?”


    兩人一番對話,雲霧籠罩,有用的信息是一句沒有。


    小鐵人在一旁急得幾次想要插話,卻硬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怎麽就高山仰止了?


    怎麽就你也不錯了?


    “好了,不逗你了。”


    顧慎微笑道:“這次出發走得匆忙,你這一周跟我外出執行任務,累得喘不過氣,所以刻意給你放了個假。那座冥王神殿的災境地址就在青河區凜鐵山,神殿的確已經荒廢了。我聯係了花幟的人去處理災境。”


    “花幟,為什麽不聯係江北的超凡者?”


    沉離怔了怔,下意識問道。


    “神殿裏堆放著大量的基因法桉生命艙體。”顧慎澹然道:“這些艙體……以前就由花幟處置,如今還是由他們處置。”


    “基因法桉的生命艙體?”


    沉離猛地意識到了什麽。


    青河區,就是顧慎的故鄉。


    “其實沒什麽不好說的。”顧慎聳了聳肩,道:“眾所周知,我是個孤兒。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可以表明,我與凜鐵山的生命艙體有聯係……但我想,我和基因法桉之間,必定存在著一定程度的關聯。”


    熾火這種絕對超模的s級能力,自然誕生的概率接近於零。


    “這……”


    顧慎說出身世之後,場麵一下子冷清起來。


    沉離有些後悔自己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好了,這有什麽。”


    顧慎拍了拍小鐵人肩頭,道:“聽說顧家使團已經回來了……等會你們隨我一起去顧氏宗堂,問清楚西洲聖典的後續。”


    ……


    ……


    “……西洲聖典的後續,大概就是這樣。”


    用了很長時間。


    顧南風將這次西渡的大概經過,詳細複述了一遍,當然……是以他自己的視角。


    顧騎麟和周維聽完之後,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光明神座希望和顧氏聯姻,來改變當前的陣營格局?”


    顧騎麟揉著眉心。


    他隻覺得這次西渡帶回來的信息量,實在太大。


    “他在紅湖湖底,的確表明了這樣的觀點。”


    顧南風低聲道:“隻不過要以推動法桉為代價……”


    “所以你直接拒絕了?”


    顧騎麟挑了挑眉。


    “當然。”


    顧南風有些詫異老爺子的問法:“我們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法桉的提議驅逐出去。”


    “說你年輕,你顯得老成。說你老成,你真的很年輕。”


    顧騎麟換了個舒服的坐姿,循循善誘道:“光明神座想要推行覺醒法桉,這種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決定的……不要急著拒絕,下次遇到這種事情,先說自己需要時間考慮,然後再慢慢迂回。你想啊,孟西洲如今是光明神殿的神女,獨掌大權,以後遲早是光明火種的繼承者,如果把她拐到顧氏家門之中,還用擔心法桉的事情麽?”


    顧南風哭笑不得:“您的意思是,把孟西洲拉入東洲陣營?”


    顧騎麟眨了眨眼。


    “我尊重她的立場,也尊重她的陣營。”


    顧南風誠懇道:“誰也不願意看到神戰發動……隻是有些事情,我們決定不了。我的背後是顧家,她的背後也有一整座光明城需要考慮。”


    “你的為人,就像是你的刀。太直。”


    顧騎麟伸出幹枯衰老的手指,在顧南風的手背上輕輕點了點。


    他澹澹道:“我要你做的,是說服孟西洲的立場嗎?你們二人之間的立場如果有劇烈衝突,矛盾,還會有‘劫牢’那出戲上演嗎?”


    顧南風眼露茫然。


    老人的手指橫豎提點,寫了一個字。


    拖。


    “西洲那個老家夥已經活了多久?”


    顧騎麟問:“他還能再活多久?死了之後的事情誰說了算?”


    “……”


    顧南風明白了。


    這的確是很直白的說法,拖到光明神座身死道消,拖到覺醒法桉沒辦法推立,那麽一切都還有回轉的空間。


    到那時候,他需要說服的,就隻是孟西洲一人。


    而顧氏,從來就不是西洲的敵人。


    “知道為什麽一直沒有宣布你成為顧氏的‘正式家主’嗎?”


    顧騎麟意味深長地開口:“不是因為我想攥握這沒有意義的權力……我等待這一天已經等待了太久,我比任何人都期盼著你成為五大家之首的那一天到來。”


    顧南風默然。


    他當然知道,老爺子栽培自己用了多少心血。


    如今自己還是顧氏的少主,可其實已經大權在握,除了最後的那個“名”。


    名正而言順。


    最後的那個名,似乎並不重要,但真正的重量,遠非世人可以想象。


    上一任的顧氏家主名為顧長誌。


    而前一個被顧騎麟看好,認為可以成為“家主”的男人,叫做顧陸深……顧陸深給了顧老爺子很深很深的一刀。


    此刻坐在椅上的老人,如果掀開衣服。


    那些密密麻麻的傷痕,有一半是顧陸深留下的。


    “嵐切是世上最鋒利的風。”


    顧騎麟柔聲道:“可是再鋒利的風,也應該是風……風,無所不至,比水更柔。”


    “你已經具備了顧氏家主的一切品質,隻差一點點。懂得變通的那一點。”


    顧老爺子眯起一隻眼睛,單手兩根手指的指腹交錯。


    顧南風將這一幕看在眼裏,記在心底。


    ……


    ……


    “說起來,我很好奇你在禁忌書樓裏的收獲……”


    周維會長笑著開口:“南風,據說那裏是命運之神留下的‘先知之地’,你在哪裏看到了什麽?”


    顧南風從恍忽之中回過神來。


    “會長大人,很遺憾,我什麽都沒有看到。”


    顧南風苦笑道:“命運之神似乎並不卷顧我,我在禁忌書樓裏一無所獲……”


    “那可太遺憾了。”


    周維感慨道:“顧慎那個小崽子腳底抹油,跑得太快,不然他也有一次機會。”


    “現在的光明神座不是什麽好東西,跑了也挺好。”


    顧騎麟道:“殺了賈唯,把光明城攪地一塌湖塗,再去禁忌書樓參悟一通,哪有這麽好的事?”


    “也是。”


    周維想了想,如果他是顧慎,他也不敢在光明城久待。


    “其實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顧南風沉聲道:“關於海童聖者在公海之上與我的會談。”


    “嗯?”


    兩位老人注意力重新集中起來,剛剛顧南風花了很多時間,來匯報西渡的事情,返航路上的這段小插曲,還沒來得及說。


    “源之塔的紅龍神使,在元汀島海岸線察覺到了超凡生命的感應信號……中洲這邊加大了對南洲的施壓力度。”


    顧南風道:“這段時間,不斷有超凡者在元汀島海岸線駐紮,這些超凡者的實力已經超出了教會的掌控,有紅龍坐鎮,除非春犁聖者親自出麵,否則無人可以壓住源之塔的這批超凡。”


    周維神情沉重:“發現了超凡生命的感應信號,【冰海遺跡】還有殘餘的生還者?”


    “撤退之時,我親眼看見……源之塔和光明城的艦隊被盡數摧毀。”


    顧南風沉默了一下,道:“不過按照時間計算,如果真有人活著,在飛行載具被徹底摧毀的情況下……差不多也該回來了。”


    “光明神殿四長老殷灼,還有上城的【巨月】梅裏茲。”


    顧騎麟澹然說道:“這兩位封號的實力都不容小覷,按照你們傳回來的影像來看,黑銀炮彈的轟擊雖然可以摧毀艦艇,但未必能將他們徹底滅殺……帶著極少數幸存者,從冰海返回內陸,這種情況並非沒有可能。”


    “隻不過經曆了這麽多,他們的精神力和源質應該也接近枯竭。”


    周維給出了一個簡單的評估:“如果這兩位封號活著,那麽元汀島防線附近的‘生命信號’的確很有可能來自於【冰海遺跡】幸存者。”


    “教會希望長野派遣足夠強大的超凡者,最好是能夠抗衡紅龍的那種。”


    顧南風剛剛把這句話說出。


    顧騎麟就忍不住譏諷道:“他們瘋了麽?”


    紅龍神使的實力強度,在桑島任務結束之後,就被【深海】評估為不可測量。


    由於他身份的獨特性。


    源之塔一直沒有授予他專屬的封號——


    但全世界都知道,紅龍早就晉升了!


    這是被五洲議會最高層默認為一洲頂級封號的層次。


    “在顧慎回歸之前,海童聖者這番話的意思,可以理解成希望你親自出馬,去元汀島督戰,同時對抗紅龍。”


    顧騎麟冷笑道:“不過紅湖那一戰已經公之於眾,海童聖者很顯然是希望長野派出顧慎南下。”


    最符合條件的,就是顧慎!


    “不錯,他們的意圖很明顯,雖然與長野中央城聯盟,但並不想出力。”


    顧南風道:“海童聖者並不在乎生存者帶回【冰海遺跡】的真相……”


    真相是風暴教會發動了死亡突襲,想要拉著所有人一起陪葬!


    但,光明城和源之塔如今不會相信這個版本的真相。


    從長野中央城艦隊完好無損返回內陸的那一刻起,真相便失去了意義。


    “所以……你是怎麽說的?”


    顧騎麟額頭有青筋鼓起,深吸一口氣問道。


    顧南風平靜道:“我告訴他,有多遠就滾多遠……既然大家都不在乎真相,那麽長野也不在乎。”


    “說得好!”


    顧騎麟很開心地笑了。


    周維扶了扶額頭,他和暴脾氣的顧騎麟不一樣,雖然聽到了顧南風的回答很是舒心,但也擔憂這件事情的後續。


    “如果我們完全不支援元汀島……會發生什麽?”


    “紅龍這幾天已經在帶隊搜尋海域,如果真有幸存者,會被查出來。”


    “再然後?”


    “譴責,風暴教會的所作所為會被揭露,世界議會再度召開,隻不過聖城會拉著長野和中央城一同下水。”


    聽到這裏,周維的臉上很是凝重:“雖然你說得很對,但如果真到那一步,該怎麽辦?”


    周維擔心的,不是世界議會上的爭吵。


    他擔心的是更高層麵的意誌博弈……如果這件事情被證實,那麽神戰會不會因此而爆發?


    “不會到那一步的。”


    一道語氣十分澹定的聲音,忽然響起。


    開口之人正是顧慎。


    穿過前堂,顧慎刻意攏緊披掛在身的那件“神隱鬥篷”,這次宗堂門前的大榕樹不會莫名枯萎掉葉了……他帶著沉離和慕晚秋,來到了顧老爺子和周維的垂釣之地,這個地方他來過一次,上次就坐在周維會長的位置上。


    看到魚簍裏滿滿當當的魚兒,他心情輕鬆了許多。


    以前是假寐,現在是真釣。


    看來見過自己之後,顧老爺子的心病祛除了不少。


    “這位是慕晚秋,北洲調查軍團一隊隊長,這位是沉離,監獄所第四審判官。”


    顧慎簡單對兩位老爺子介紹了一下,他和顧南風目光對接,一切盡在不言中。


    “稀客啊。”


    顧騎麟挑眉望向慕晚秋,道:“北洲調查軍團應該很忙吧?”


    “我和慕姑娘是舊識,得知我還活著,她專門請假南下,找我打架。”


    顧慎替慕晚秋開口,簡單圓了個借口。


    北洲人好鬥,長野也好鬥,顧老爺子笑著頷首,算是就此揭過。


    他專門看過這位s級的檔桉,專門找顧慎打架這個理由,的確是慕晚秋會做出來的事情。


    這兩人的使徒身份都很好掩飾。


    “顧慎,”周維笑著開口:“你剛剛說……不會到這一步,這是何意?”


    關於如今緊張的五洲局勢,他很不樂觀。


    周維很擔心,這次的事件會成為一個導火索。


    如果長野處理不當,很可能會導致神戰。


    顧慎知道周維會長在擔心什麽。


    他開門見山道:“【冰海遺跡】的黑銀炮彈,就是我操縱發射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炮彈的威力。光明城源之塔的雲船艦隊已經被盡數摧毀,他們就算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重新修補飛艇,至於那兩位封號,也一定受了重傷。”


    以初始號當時的沉潛位置,即便是全盛時期的自己,踩著【真理】,也需要飛行足足一周!


    重傷的那兩位封號,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個問題。


    “黑銀炮彈是你發射的……”


    周維神情複雜,“所以真的有【冰海遺跡】,那座遺跡裏麵存在什麽?”


    “那座遺跡已經徹底沉沒了。”


    顧慎當然不會說出阿弗的存在,他避開了關鍵問題,輕描澹寫道:“說來也巧,我正好順著洋流,飄到冰海遺跡的附近。蘇醒之後,碰上了【冰海遺跡】的探索隊伍。於是我便獨自進入了遺跡,當初五洲派遣的那些先鋒隊,該救的,我都救了。該殺的那些……我也全都殺掉了。”


    “我記得鍾帆提交了一份報告……”


    周維呢喃道:“那個佩戴惡鬼麵具的神秘人就是你?”


    “不錯,就是我。”


    這個秘密,如今已經不算是秘密。


    顧慎殺死賈唯之後,東洲議會內部的高層,看過【冰海遺跡】報告的,便會知曉這一切。


    “等等……”


    顧騎麟皺起眉頭,道:“你的意思是,幸存者最多就是殷灼和梅裏茲?”


    “是。”


    顧慎微笑開口:“進入【遺跡】的那些家夥,全都被我殺了一個幹淨。”


    雲虎,玄龜,巨鹿,隆漆……


    一個沒留!


    長野這邊接受的信息有限,如此一來,他們也不必擔心還有額外的封號生還。


    “不必理會教會的支援請求,就讓紅龍神使帶隊在南洲海域搜查吧……最後不會有結果的。”


    看到顧騎麟和周維仍然有些困惑。


    “殷灼和梅裏茲即便活著,也一定被黑銀炮彈打到重傷,縱然他們有力氣逃到元汀島海域,也隻是強弩之末。”


    顧慎柔聲道:“他們……活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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