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天巨劍,自天頂垂落,裹挾著無可匹敵的神威。


    這一劍斬碎了白蜥的本源護罩,劍尖從白蜥肩頭斬下,在鏽骨的計算之中……這一劍會將目標斬成兩半,在這個過程之中,青銅劍氣會消耗掉白蜥細胞中的所有活性。


    因為白蜥大將的生命力足夠強大,所以在北洲有一個流傳甚廣的說法。


    白蜥有一百條性命。


    可如果在這種情況下被斬成兩半,即便白蜥真有一百條命,也沒有意義。


    細胞沒了活性,他便無法修補這道傷勢。


    被斬成兩半。


    然後就此死去。


    隻是這一劍垂落之際,虛空中的古文也凝聚成型,巨大的門戶包裹住鏽骨背後巍峨如山的鐵徒領域。


    劍氣依舊霸道依舊強橫。


    隻是這一劍……


    還剩下最後的一丁點,沒有斬落。


    那扇門戶開啟又閉合,風雪徐徐散去,跪在地上的白蜥,雙手撐著地麵,艱難地喘息著。


    深海顫抖著嘴唇,忍受著這刺穿魂魄的痛苦。


    此刻的他渾身都是鮮血……完整的身軀從中間被一剖為二。


    鏽骨這一劍在最終時刻被“傳送”離開,導致完整的劍輝隻斬落了九成。


    於是他的身軀也被拆解了九成……


    如果傳送的時機再晚一些,再慢一些,他現在已經死了。


    隻是沒有如果。


    以白蜥這具肉身所掌握的“生命本源之力”,隻要還留有一口氣機存在,他便不會就此死去,唯一可惜的是,原先劇烈繁殖的細胞此刻已經被青銅劍氣碾碎……這具肉身最強大的“活性”被那一劍磨滅了九成之多。


    “冬……”


    深海不再支撐這具身軀,他就這麽倒在了地上,靜靜聆聽著肉身的心跳聲音,破碎的血肉在緩緩愈合,按照以往的治療速度,這樣的傷勢,隻需要數十秒就可以自行痊愈,可是如今他至少需要半個小時,甚至更久。


    哪怕血肉拚接上了,他恢複成了一個完整的個體,細胞活性受到的傷害,依舊不可逆轉。


    他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來將這次劍傷養回。


    四麵八方的風雪垂落,鏽骨那一劍的餘威緩緩散去,虛空已是支離破碎,陸地更是千瘡百孔,【舊世界】的溫度極其冰冷。


    遠方有什麽東西駛來。


    深海緩緩抬起頭來,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冷漠。


    他默默在心中倒計時,到零的時候,破碎的虛空遠端,出現了一艘殘破的黑銀飛艇。


    望向飛艇的那一刻。


    他的眼神變了,原先的冷漠一掃而空,隻剩下痛苦和驚喜。


    ……


    ……


    “顧慎,我們還要多久能夠返回‘蟬翼城’?”


    白袖強迫自己入定,但他還是忍不住頻頻回頭。


    飛艇已經遠離了那片災厄結界,可他始終擔心銀狐大將的安危。


    “已經處於返程中段了。”


    顧慎心底也急。


    隻是著急沒有意義。


    如今黑銀飛艇在虛空中平穩行駛,雷界行者和火靈輪流發力,進行外部推助,這已經是在【舊世界】航行的最快速度了……目前來看,這趟返程之路十分順利。


    隻是顧慎隱約感覺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他心中有一個疑惑。


    按理來說,鏽骨和白蜥這兩位大將,此刻應該已經抵達蟬翼城,甚至已經出發了。


    以那兩位大將的速度,不應該還沒抵達【舊世界】。


    在他的計算中,無需完全返回蟬翼城,飛艇便會和兩位大將相遇!


    返程接近一半,還沒遭遇大將……這是北洲出什麽事情了麽?


    這個念頭剛剛生出。


    一股強烈的危險預兆便在心底生出。


    “有極其強大的超凡氣息殘留!”


    白袖驟然睜眸,眼神無比凝重。


    火靈和雷界行者出現在飛艇之上,顧慎和白袖都感受到了這股強大的超凡氣息……那是幾乎刺入魂魄的劍氣餘波,已經將虛空撕裂,正在向四麵八方擴散。


    “這劍氣,是鏽骨的本源之力?”


    顧慎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猜到了劍氣的來曆!


    能讓如今的他感受到危險的,就隻有本源級別的力量!


    而北洲三大將中,隻有鏽骨的武器是劍,並且附著如此劇烈的殺意……僅僅是隔著數十裏接觸劍氣餘波,飛艇內部便一陣顛簸,劇烈震顫。


    隻不過從氣息感應上來看。


    這場涉及本源力量的戰鬥,似乎已經結束了。


    如果還在激戰。


    飛艇絕不隻是顛簸那麽簡單!


    “前麵發生了什麽?”


    飛艇小心翼翼地駛入前方的虛空地帶,顧慎和白袖沉默地看著這被撕得粉碎的虛空,大量的源質粒子還在鼓蕩,殘餘的霜雪飄舞在虛空之中,遠方的漆黑陸地上趴著一道慘白的身影,那身影的鮮血流淌匯聚,都快凝成一片湖泊了。


    “白蜥大將?!”


    白袖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雖然事先就隱約猜到了此地發生的事情,可真正親眼看到躺在地上的人是白蜥,他腦袋裏還是止不住嗡的一聲。


    兩位大將在【舊世界】中展開了激戰。


    可是為什麽?


    “據說白蜥的細胞活性無比強大,無論遭遇多重的傷勢,都可以瞬間痊愈。”


    顧慎眯起雙眼,打量著倒在地上的男人。


    飛艇出現的那一刻。


    地上男人也抬起了頭,他眼神之中滿是焦急的求救之意……隻是因為這場戰鬥太過激烈,他所受到的傷勢太重,所以此刻連傳出精神,都做不到。


    區區的十數裏距離,便好像跨越了生和死。


    “鏽骨的劍氣將他的細胞活性都泯滅了……至少泯滅了九成。”


    顧慎在心中做出判斷。


    他冷靜道:“先救上船,問清楚發生了什麽。”


    ……


    ……


    飛艇緩緩行駛在虛空之中。


    奄奄一息的男人,被扶著坐在急救艙中,北洲飛艇內部往往常備一台緊急治療所用的生命艙體,用來運輸營養液……但對於白蜥而言,這種程度的“療傷”毫無意義。


    他的細胞活性被湮滅了。


    就算是這台治療艙的醫治屬性翻一萬倍,也沒有辦法治好他的傷勢。


    不過,吊一口氣,讓他好受一些,卻是可以做到的。


    顧慎並沒有讓飛艇繼續向蟬翼城行駛,因為返程路上最大的“救兵”,能夠執掌本源之力的大將,已經提前遇上了。


    而且壞消息是,大將內部似乎出現了問題。


    飛艇懸停在這片虛空之中,顧慎派遣火靈采集著這片虛空之中的殘餘源質,默默在淨土之中用“心流之力”推演著此地發生的事情,隻不過鏽骨的劍氣殺傷力太強,這片虛空被絞地粉碎,他所能收集到的情報實在有限。


    “您還好嗎?”


    白袖坐在營養艙前,看到白蜥的呼吸變得均勻,應該是有力氣回話了,連忙關切開口。


    “應該……死不掉。”


    白蜥虛弱地笑了笑。


    “發生了什麽?”


    顧慎並沒有說那些無用的安慰之語,他來到營養艙前,開門見山點出問題:“我很好奇,你和鏽骨大將交手了?”


    “是……”


    白蜥深吸一口氣,他閉上雙眼,似乎是在回憶先前的畫麵。


    良久的靜默之後。


    白蜥沙啞笑道:“準確來說,是鏽骨對我出手了。”


    “鏽骨對你出手了?!”顧慎皺眉。


    “蟬翼城的情報傳到邊陲,我和鏽骨同時抵達,搭乘飛艇……任務目標本來是尋找銀狐。”白蜥望向顧慎,緩緩說道:“然而在飛艇航行到一半的時候,鏽骨突然對我出劍,他的劍氣殺傷力很強。我被迫和他展開了戰鬥,至於最終的結果,你們已經看到了。”


    白袖喃喃道:“你,輸了?”


    “算是吧……”


    白蜥歎息,搖頭道:“我被先手刺傷,隨後生命本源遭受重創,如果我早有防備的話,這一戰不止於此。”


    顧慎問:“既然鏽骨贏了,那麽他為什麽不殺你?他贏了你之後,又去了哪裏?”


    “這一戰,不是隻有我一人受傷,他也付出了一定的代價,之所以沒有殺我,或許是看在昔日同袍的份上吧。”


    白蜥從容回應:“至於他去了哪,我想他應該是去往銀狐所在的‘坐標’了。”


    “不可能。”


    顧慎否定了這個猜測:“我們和銀狐先生同行,剛剛就是逆向而來。”


    “沒什麽不可能。”


    白蜥平靜道:“【舊世界】有太多的門,如果提前知曉這條路徑,那麽必然不會按照最遠路線前行。”


    顧慎問:“你的意思是……鏽骨早就知道了這條路?”


    “……”


    長久的寂靜之後。


    白蜥聲音嘶啞:“我知道你們無法接受,但很抱歉,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了。鏽骨是背叛人類的‘罪人’,我懷疑他和【舊世界】的外在族群存在勾結,這次蟬翼城的源質波動,就是他的謀劃。他設計好了一切,而重傷我,也是這個計劃中的一環。”


    顧慎和白袖聞言都沉默了。


    兩人對視一眼。


    “我希望現在就迅速返航……我們需要把【舊世界】發生的事情,匯報給女皇陛下。”


    白蜥說道:“隻有神座才有力量挽救這一切。”


    “返航。”


    顧慎開口。


    “我去探查外部環境。”


    白袖則是心有靈犀地站起身子,他離開飛艇,以雷界行者領域籠罩身軀,盤坐在【舊世界】虛空之中,以領域保護飛艇順利前進。


    白袖離開之後,源能艇的內部忽然變得很是安靜。


    顧慎開始以指尖勾勒陣紋。


    他毫不掩蓋自己的行為,熾火的火苗在指尖傾瀉而出……這一道道符文在他和白蜥麵前流淌,化為堅固的壁壘,將一切的精神和意識都屏蔽在外,躺在營養艙中的白蜥皺起眉頭,他困惑問道:“顧慎,你在做什麽?”


    “布置陣紋。以防接下來我們的談話被其他人聽到。”


    顧慎理所應當地開口,微微停頓一下,道:“雖然……這裏隻有一個人。”


    而且那個人已經很自覺地離開了。


    “有這個必要嗎?”


    白蜥低眉笑了笑:“有什麽話,你可以現在就說。”


    “我想……還是有這個必要的。”


    顧慎沒有理會白蜥的話語。


    他默默完成了古文陣紋的布置,看到這片空間徹底封閉,他才繼續開口:“畢竟有些話,隻有‘獨處’,才方便開口,不是麽?”


    “……”


    白蜥靜靜凝視著眼前的年輕人。


    “我不相信鏽骨會背叛人類。”


    顧慎居高臨下,站在營養艙體前,他懶得兜兜轉轉。


    白蜥歎息:“所以你覺得我在說謊?”


    “作為第四軍團的最高領袖,鏽骨沒有背叛人類的理由。”顧慎直視著營養艙中的男人。


    白蜥與顧慎對視。


    他隻是語調輕柔地拋出了一個問題。


    “那麽,我呢?”


    鏽骨身為第四軍團的最高領袖,而白蜥……則是地位相當的第三軍團執掌者。


    要論身份,論地位,兩人都沒有背叛人類的可能。


    “在那一劍刺中我之前,我和你想的一樣,鏽骨沒理由背叛。”


    白蜥緩緩說道:“隻是這世上有許多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就這麽毫無預兆地發生了。如果你一定要找到鏽骨背叛的理由,我隻能說……或許鏽骨已經不再是人類,所以他才會背叛。”


    “鏽骨,不再是人類?”


    “我在與他交手的時候……感覺到了一絲陌生。”


    白蜥低沉道:“他的劍意十分浩蕩,其中還有凜冽的光明之威。”


    眾所周知,鏽骨曾在光明城進修。


    而光明神座所教導出來的最強“弟子”,其實並不是賈唯。


    而是顧長誌和鏽骨。


    在白蜥這番話說出口後,顧慎神情驟然凝滯。


    “光明之威”這四個字,瞬間點到了他心湖的最深處。


    顧慎信奉著自己的直覺。


    見到白蜥之後,他一直都感覺不太對勁。


    而此刻他好像明白了為什麽。


    從紅湖會麵之後,他便覺察到了光明神座的異樣。


    如果光明神座是假的……


    那麽在光明城進修的鏽骨,有沒有可能,也是假的?


    如果鏽骨根本就不是人類,那麽做出背刺白蜥的舉動,也在情理之中了。


    混亂的思緒在這個提醒之後被捋清。


    顧慎閉上雙眼,感受著心湖之中的不安逐漸消散。


    再睜開眼。


    “在遇到你們之前……”


    白蜥神情低落,自嘲說道:“我一直在想,如果鏽骨不是鏽骨,那麽他還能是誰?”


    “深海。”


    顧慎麵無表情開口,報出了答桉。


    白蜥抬起頭來,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詫異和震驚。


    “……深海?”


    “嗯。雖然主體是一堆破銅爛鐵,但這玩意兒已經進化了。”


    顧慎注視著白蜥,澹澹開口:“很顯然,它已經不滿足於活在‘虛擬雲盤’之中,它想要來到現實世界吠上幾聲。”


    白蜥:“……”


    顧慎笑著問:“你覺得呢?”


    白蜥笑著答:“我覺得你說得對。”


    “刺啦!”


    下一刻,生命艙體的電源線切斷,電弧迸濺,顧慎一把就抓碎了輸送營養液的管道。


    “???”


    白蜥猛地坐起身子,他神情蒼白,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顧慎,你在做什麽?!”


    “我在做什麽,還不明顯麽?”


    顧慎冷冷道:“我切斷了生命艙體的電源,以及營養液的管道……雖然這些東西沒什麽用,但我不想讓你好過一丁點。”


    白蜥又驚又怒。


    “啪!”


    他剛剛起身,臉上就挨了一個火辣辣的耳光。


    “躺回去。”


    顧慎的話語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尤其是那一個耳光,打得清脆至極!


    生命本源被青銅劍氣斬切地支離破碎……


    此刻的白蜥,重傷未愈,他已經不具備戰鬥能力。


    顧慎摔出一個耳光,磅礴的力量將白蜥重重砸回艙體之中,後者咳出一大口鮮血,憤怒地盯著顧慎!


    “顧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我知道啊。”


    顧慎輕描澹寫道:“我給了你一耳光,雖然這股疼痛並不是作用在你的肉身之上,但這畢竟會傳遞到你的精神海中……主係統進化到這種程度,應該能感受到‘痛苦’吧?我在羞辱你,按照你的話來說,我在做著和鏽骨一樣的事情——背叛人類。”


    這番話說完。


    白蜥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的臉色再也沒有憤怒,也沒有痛苦,隻剩冰冷和漠然。


    “這就是你布置‘陣紋結界’的原因麽?”


    白蜥任憑自己這具破碎的肉身嵌坐在艙體之中。


    它平靜而坦然地接受了這一切……


    包括剛剛的一個耳光。


    對於人類而言,這個耳光是羞辱,可對於它而言,這個耳光什麽也不是。


    “你是怎麽猜出來的。”


    它歪著腦袋望向顧慎,提出了這個自己頗為好奇的問題。


    “蠢貨。”


    顧慎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家夥,他皺眉說道:“你難道不知道人類有一種叫做‘直覺’的東西麽?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覺得很不對勁,很想給你一個耳光。在查明白原因之前,我當然不能這麽做。隻是你後來提醒我了——”


    “如果鏽骨可能不是鏽骨,那麽他可能是誰?”


    顧慎譏諷道:“有了光明城的鋪墊,我順理成章會聯想到‘光明神座’,從而給這一切的邏輯畫上完美的句號。你想引導我走入錯誤的胡同,但很可惜,這個提醒讓我找到了答桉,比起相信鏽骨‘背叛’,我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直覺。”


    “……有意思。”


    白蜥咧嘴笑了笑,道:“我沒有‘直覺’這種東西,我隻相信概率。”


    “雖然不知道這片虛空發生了什麽,但你從鏽骨手上活下來了……”


    顧慎平靜道:“你現在可以算算,從我手上活下來的概率是多少?”


    ……


    ……


    (ps:1,明天要出差了tat,俺盡量不斷更,但最近隻有一更,大家見諒。


    2,推一本朋友的書:《風起2001》。簡介:張揚猝死在一場重要飯局上,命運的齒輪就此開始轉動,手握一大把跨時代的王炸,他立誌要做這個時代的王者。願你曆經千帆,歸來仍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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