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神域的輝光,徐徐擴散。


    那幾位被接入陵園中的封號,重新走了出來,與他們一同走出的,還有顧慎,褚靈。


    等候在外的人,雖然沒有等來顧神座,但他們懸著的那顆心此時此刻才放了下來


    他們知道——


    陵園的紛亂,如今算是徹底落幕了。


    這一場由源之塔掀起的紛爭,其實並沒有真正掀起滔天的浪潮……所有的損失,都被控製在了陵園內,哪怕最慘烈的神戰,也隻是損壞了東洲的“奇跡之地”。


    清塚的陣紋破碎,可以修補。


    人死,卻不能複生。


    即便等候在外的超凡者們,心中都知道……此次陵園內的“犧牲”,已經被降到了最低,可當他們看到被白布蒙上,抬出陵園的那些屍體之時,麵上還是不由自主地浮現了悲傷之色。


    五大家的嫡係子弟,按照家族貴族,若是英勇戰死,可以被安葬在宗堂之內,在碑石之上留名。


    至於三所的那些屍體。


    他們大多都是生長於斯的年輕人,恩師,戰友,同袍,都在陵園之外等著……不見上一麵,無法心安。


    白小池看著白氏宗堂的那些屍體,神情複雜。


    這一次的陵園行動……五大家三大所,其實是白氏損失最小。


    原因很簡單。


    這次勾結源之塔的叛徒之一,就出自於白家,與顧陸深的喪心病狂不同……白澤生好歹還保留了一份人性,把嫡係子弟和天才成員都帶在了身邊,而且運用酒神座的力量,將其護住。


    他是一個純粹的血統論瘋子,想要借著酒神座踏入清塚的機會,除掉白家上升勢頭最猛的那個天才!


    白袖!


    至於其他人……他視為寶貴可親的家人。


    這,才是最可悲的地方。


    白小池站在這些屍體麵前,沉思了很久,輕聲說道:“把他們……送回清塚吧。”


    “家主?”


    長老會的一些人聞言之後,紛紛詫異開口。


    按照族規,這些子弟,應當被送回宗堂才對……


    “他們戰死在陵園,每一個都是白氏的英傑。白氏會為這些人舉行悼念會,隻是死後長眠之地,不必遷入宗堂,葬在陵園,與顧神座一同長眠。”


    白小池望向長老會,平靜說道:“這是比葬入白氏,更大的榮耀。”


    長老會中有人怔了怔。


    旋即。


    他們反應了過來:“陪顧神座一同長眠……?”


    “顧神座,已經離開了。”


    白小池輕輕說道:“如今的鬥戰神座,乃是我白家的白術前輩。”


    遠方的黃金神域,並沒有徹底消散,而是繚繞飛揚,隱約可見一道模糊的挺拔身影,在層層黃金神域之中不可窺視真容,僅僅是散發神威,便讓人心神震撼。


    “白術?!”


    長老會中的許多人徹底呆住了。


    這一句話,對他們而言信息量太大,太大!


    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是哀傷,還是狂喜。


    當年長老會中的一些老人,活到了如今,他們曾瘋了一般追逐著“鬥戰火種”可能為白氏以及自己帶來的榮耀,把一切的希望都壓在了白術身上。


    隻是後來,白術“自殺”,煙消雲散。


    這份希望,自然也就灰飛煙滅。


    如今……他們像是做了一場大夢,掐著自己的肌膚,不敢相信這個消息。


    顧長誌身死道消,白術成為鬥戰神座!


    這不正是他們數十年前夢寐以求的事情嗎?!


    可還沒來得及高興。


    白小池冷冷的提醒聲音便再次響起,說道:“白術前輩說,他並不喜歡過往的白家……這次的陵園之變,想必各位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從今日起,白家的老規矩,該改一改了。”


    ……


    ……


    陵園之外,有著一條漫長的傷者隊伍。


    大部分參與陵園任務的超凡者,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傷。


    大寒災境,雖然是對冥王火種的一種扼製。


    但在其釋放覆蓋陵園的那一刻,寒意便真實地降臨了。


    精神和體魄不夠強大的超凡者,每一分每一秒,都需要忍受風雪的凍灼。


    隻不過。


    他們的傷,幾乎都是輕傷,肉體上的寒凍,休息一段時日,便可以恢複,精神上的異樣,則需要一些封印物來輔佐治療。安全委員會的超凡者遊行在傷患隊伍之中。


    穆雅也在其中。


    其實從穆家傳承的那件禁忌古物照雪鏡中便能看出,穆家的血脈之力其實並不能直接拔升戰鬥力,而是負責戰鬥中的“治愈”、“輔佐”。


    穆雅從小便展現出了對治愈類封印物極高的掌握天賦。


    她參與到了這次的救治任務之中……安全委員會對穆雅的參與表示了熱烈的歡迎,以及極高的重視,周維老爺子的特批之下,臨時調撥了一件品質不俗的治愈封印物,來配合穆雅的救治行動。


    在這條傷患隊伍的遠處,她看到了傷勢嚴重的那幾位“大人物”,據說在陵園深處,爆發了異常激烈的戰鬥,五大家中顧家新派的家主顧陸深,被斬殺在陵園之內。


    而顧騎麟老爺子,宮家家主宮青,穆家家主穆翼,以及李家準家主李青穗,都在那場戰鬥之中,受到了很重的傷害……


    他們是五大家的頂梁柱。


    安全委員會的救治者,手段較為一般,救治輕傷不是問題,這種級別的傷勢,很難幫上大忙,而且……對方的身份太尊貴,就算他們想要嚐試施救,也不會得到允許。


    很快就會有聯邦的重要級人物抵達,進行治療。


    在等待的過程中,穆家大長老穆仲,以及那位四長老,時不時向穆雅所在的方向,投去神色複雜的目光。


    那是期盼和愧疚兼並有之的目光。


    穆雅其實也想要過去看一眼。


    雖然,前不久的長街事件,長老會對她做了很過分的事情,但一直以來,家主對她都極為照顧。


    就這麽猶豫之間。


    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道沾滿了風霜和塵土的身影,從遙遠的北洲趕回,衣袖還殘留著清晰分明的融化冰渣殘跡,宮紫率著宮家的超凡者們,趕到了父親麵前。


    他從北洲趕回,便得知了陵園的消息。


    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讓宮家上下都陷入了惘然之中,幸好少主及時趕回,凝聚了人心。


    “精神無恙……但肉身被重創。”


    宮紫釋放出【迦樓羅】,伴隨高亢輕鳴,一縷烈火鳥影,繚繞在其指尖,他仔細探查著父親的傷勢,覺得有些奇怪,陵園內的情況他有所耳聞,父親應該是被顧陸深打傷的。


    那位顧家新派家主,殺力恐怖,【朧月】明顯有著穿透肌膚的力量,然而父親的內髒肺腑卻沒受到太大的損傷,好像被什麽東西所護住……這是怎麽一回事?


    他望向了另外一邊,躺在父親不遠處的穆家家主,穆翼。


    穆翼身上的傷,還有冰雪消融的跡象,與父親相差不多……這難道是一場同時發生的戰鬥?


    兩人,一同迎戰顧陸深?!


    宮紫想要以【迦樓羅】感應,但這頗有些無禮,於是與穆家大長老對視了一眼,得到了後者點頭示意的允許之後,那縷鳥影,貼附在穆翼的肌膚之上。


    他輕輕咦了一聲。


    宮紫神情複雜,緩緩伸出兩根手指,解開穆家家主攏緊的前襟衣領,然後取出了一片鏡框完整的古鏡……一旁的穆家超凡者們,在看到這枚古鏡的時候,神情紛紛變了。


    變得驚恐,變得詫異,變得心痛。


    照雪,穆家的“傳世之鏡”……竟然碎裂開了一道縫隙,極其微弱的紫色神輝流淌在鏡麵縫隙之間。


    “照雪鏡……被擊碎了。”


    穆仲麵色蒼白,喃喃開口。


    這一縷紫色餘暉,隨著微風吹過,消弭於人世間。


    這是酒神座的力量。


    照雪鏡……是被酒神座的神力擊碎的。


    而這一刻,宮紫也明白了父親身上傷勢如此奇怪的緣故,穆翼透支了照雪鏡的力量,將兩人鏈接在一起,共同承受了【朧月】和酒神座神力的重重一擊。


    鏡子破碎。


    而他們……免於更重的震傷。


    若是沒有這麽做,那麽兩人身上的傷勢,以及雪痕消融程度,都不會如此一致。


    穆家的超凡者們,也紛紛明白了家主做了什麽。


    照雪鏡抵抗了神座力量的一擊。


    所以破碎。


    但即便如此……兩人還是遭到了足以昏迷的重創。


    這一次的陵園異變,其實最大的主謀,便是顧陸深,他奪取五枚家主之令,想要為長野更換新天,即便煉化火種失敗,隻要確認顧長誌身死道消,那麽他的計劃就算是成功了。


    因為他會試著掌控五大家。


    先從掌控五大家的家主開始。


    【朧月】的力量,蠶食著宮青和穆翼的軀殼,雖然細微,但是難以拔除。


    大長老聲音沙啞問道:“宮公子,聯邦的醫師恐怕還要一段時間才能趕來……不知你可有什麽辦法?”


    宮青想了想。


    “或許……我可以一試。”


    一道很輕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


    穆雅來到了家主身旁,她取出那件治療封印物【手術刀】,輕聲說道:“如果隻是剔除殘餘源質的話,我應該有把握。”


    ……


    ……


    顧南風今夜很忙。


    二十四個小時之前,他還在大都。


    而如今,已經帶著數百人,浩浩蕩蕩抵達了長野!


    費盡心機謀劃出這一次的陵園之變,顧陸深至少要確保一件事情……那就是顧家的徹底合流。


    合流!必須消滅舊派!


    所以在他踏入陵園之後,就布置了後手。


    顧家新派的大量超凡者,不曾入陵,就準備趁著這一次的長野人手空缺,進行集結,對顧家舊派發動致命的衝擊。


    這個計劃的確很妙,顧老爺子在陵園內杳無音信之後,舊派的大量超凡者選擇集合入陵。


    這是最好的衝擊機會。


    如果……顧南風沒有從大都回來的話。


    顧老爺子在踏入陵園之前,把最大的憂患,告訴了身在大都談判法案之事的顧南風,這一年來,顧南風投身於花幟和顧家舊派的聯合事宜之中,陵園異變事發突然,他選擇從大都抽身趕回。


    而同樣敏銳的陸南梔,則是派遣出了宋慈,以及大都誠心會的精銳超凡者,與顧南風一同動身!


    這股力量,極其生猛,從側麵將顧家新派的衝擊任務直接攔截,並且斬斷!


    顧陸深安置在陵園之外的任務,就此破滅,所有的心腹,全部被逮捕……這些人當中的大多數,其實並不知道顧陸深的真實謀劃,隻是負責奉命行事,但聯邦超凡法庭並不會因此而選擇寬恕。


    掀動反叛浪潮,試圖破壞長野平衡,因為並未失控的緣故,他們不會被直接處死,而是會被送往東洲最嚴厲的苔原監獄,終身監禁,在死亡之前,每天維持十五小時以上的精神鏈接,直至被深水區榨幹最後一份“超凡算力”。


    肉身監禁,精神服役。


    對許多超凡者而言,這其實是一種比死還要可怕的酷刑。


    被逮捕的朱望和韓當,在最終的審判處決下達之前,極大概率也會被送至苔原監獄關押,這個期間深水區將不斷從他們身上汲取精神……隻不過因為這兩人的實力太過危險,苔原監獄會提供一個專門扣押深海十一層和封號重刑犯的深牢。


    顧南風會親自負責接下來的所有押送流程,確保不會出現意外……理論上來說,除非有其他的神座插手,否則這些人沒有一個能夠逃離。


    如今東洲重新有了神座。


    外洲神座,誰還敢染指東洲的審判?


    做完了這些,顧南風急忙趕去了陵園外沿,他心中一直掛念著顧老爺子,還有青穗小丫頭。


    趕到目的地,顧南風卻意外見到了顧慎。


    “南風兄,不用擔心,聯邦的重量級醫師已經趕到了,正在為受了重傷的超凡者進行治療……”


    顧慎指了指不遠處,柔聲安慰道:“雖然顧老爺子傷勢嚴重,目前還未醒轉,但都是皮肉之傷,並未傷及根骨。”


    那位重量級醫師,其實還真算是熟人。


    蒞臨大藤市,負責為顧慎進行超凡評級的審核組中,有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名為林北燭,執掌“時之砂”,正是長野超凡者中最頂級的醫療聖手。


    他曾透露過,長野有人密切關注著顧慎,並且還提出過盛情的邀請。


    當時關注顧慎的,其實就是顧家。


    隻不過……林北燭的這份邀請後來被擱置了。


    因為顧慎正是被顧家的少主顧南風接回長野城的。


    “青穗小丫頭呢?”


    顧南風鬆了一大口氣,然後又問道。


    “青穗受了一些精神上的損傷,我已經進行了救治……她可能還要再睡一會兒。”顧慎柔聲道:“喏,在那,褚靈陪著她呢。”


    【朧月】倒是沒怎麽傷害李青穗。


    真正讓其昏迷的,是冥王火種的精神衝擊。


    陵園最後那抹雪潮的精神傷害,看似無影無形,其實相當凶猛,若是精神力不夠強大,可能會陷入昏迷之中,困在夢魘裏,即便清醒,也會留下心理陰影。


    這道傷勢,其他超凡者可能難以拔除,但對“正牌冥王”而言,抹去屬於自己的精神烙印,卻是信手拈來的小事。


    離開陵園後,顧慎並沒有閑著,他放出熾火,幫陵園內那些困於雪潮精神衝擊中的超凡者,驅逐夢魘。


    因為他本身就是天賦異稟的精神超凡者……


    解決了這個安全委員會無法解決的“精神問題”,也是情理之中。


    兩人交談之際。


    不遠處響起了很輕的呻吟之音。


    “唔……”


    褚靈一直陪在李青穗身邊,此刻她眼神微微一亮,連忙傳音道:“醒了。”


    夢魘拔除之後。


    被施術者會陷入平緩的睡眠。


    再過上一段時日,才會清醒。


    顧慎有些訝異,李青穗的精神倒是挺堅韌,清醒速度很快。


    小姑娘的麵頰一片煞白,鼻尖凝滿冰冷的汗珠,她好像做了很多很多的噩夢,夢到自己被殺,夢到姐姐也被殺,陵園,李氏,乃至整個長野都被毀去。


    噩夢中的痛苦異常真實。


    仿佛永遠也不會停歇。


    直到在夢境之中,她看到了一縷溫暖的火光,將夢魘驅逐,照破,撕碎。


    這痛苦的感覺,才緩緩消散。


    直至此刻,睜開雙眼,看到了眼前閃爍繁星的長夜,她才一陣恍惚,意識到自己似乎是醒過來了。


    李青穗記憶還停留在陵園飄蕩的風雪之中。


    如今,她看到了神女姐姐。


    還有……顧慎,顧南風。


    她眼眶一下子濕潤起來,以為這還是夢,直至被褚靈擁入懷中,切身實際地感受到了春風拂麵的清香以及溫暖,才一點一點平複心境。


    “結束了……”


    褚靈輕輕拍著小姑娘的肩頭,柔聲安慰道:“陵園的動蕩,已經結束了。”


    李青穗下意識攥攏手掌。


    象征著李氏家主身份的那位令牌,已經被顧慎從巨像遺跡的大雪之中取了回來,重新塞到了她的手上。


    握住令牌的那一刻。


    她悠悠吐出一大口氣,緊繃的身子骨一下子鬆弛下來。


    她實在太累了。


    然而到了眼眶邊上的淚水,卻被小姑娘緊緊繃住,李青穗用力抹了一把麵頰,重新屏住呼吸。


    父親死後。


    李青穗便告訴自己,不要再流一滴淚了。


    她不再是小孩子了。


    此刻,她正握著李氏的家主令牌,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象征著李氏的形象。


    “陵園……是酒神座,以及顧陸深的陰謀。”


    顧慎當然注意到了這個微小的細節。


    這個小姑娘把內心倔強的一麵隱藏地很好,沒多少人知曉,而他恰好是其中之一。


    顧慎神情柔和,簡單把清塚發生的事情說了一下,安慰道:“現在,酒神座和顧陸深都伏誅了,李氏的動蕩也會隨之消散,你可以安心了。”


    李青穗點了點頭,緊接著她猛地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高叔……”


    李青穗伸出手,攥緊了褚靈的手臂,神情蒼白道:“神女姐姐,高叔還在宗堂。”


    ……


    ……


    李氏宗堂。


    大火將這裏焚燒了一遍。


    此刻,火海已經熄滅。


    六百年的宗堂,被燒成了焦炭,木屋隻剩下幹枯的骨架,搖搖欲墜,風再大一些,李氏宗堂的古屋,就都會倒塌。


    “這裏……已經徹底毀了啊。”


    顧南風輕聲喃喃。


    單論損傷程度,李氏宗堂比清塚遭遇的重創還要巨大。


    “可以重建。”


    李青穗看著這一幕,她的眼中一片平靜,沒有絲毫心疼,製造出這片火海的那把焰魔傘,就安靜地躺在她的膝前。


    那些破舊的,肮髒的物事,徹底的燒毀,才能迎來新生。


    如果這是勝利所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那麽她情願將這座宗堂,再燒一百遍。


    “這裏有神力的痕跡。”


    顧南風皺眉道:“似乎是經曆了一場大戰,我的精神力感應受到了幹擾。”


    他望向宗堂內,那座很小的木樓。


    那是唯一幸免於火海之中的建築,因為強大的精神力在內部震蕩的緣故,沒有一縷火苗能夠落在木屋方圓十米之內,隔空就被震為了碎屑。


    如今整片宗堂都被燒毀。


    唯有這棟小小的閣樓,方圓一片草地,還是完整,僅僅被燒出了灰白的焚痕,可以清晰看見,精神領域的撐開痕跡。


    “有死亡的氣息。”


    顧南風神情鄭重地評價道:“很強烈……有人死了。”


    李青穗的神情變得蒼白起來,她推開車門,來到了李氏宗堂的木門之前,推開幹枯門扉的時候,手指還有些顫抖。


    少女的襦裙沾染了火灰,沾染了雪屑。


    大風吹過。


    她推開破碎漆黑的木門。


    另外一邊,老舊的木屋閣樓,也有人推開塵封的破門。


    高天麵色枯白,神情並不好看,一隻手捂住嘴唇,正在低沉地咳嗽著,推開門的那一刻,他看到了站在自己麵前不遠處的小姐,怔了一怔。


    在他的身後。


    黑暗的閣樓之內,藤椅上陷坐著一具化散成灰的枯骨屍骸。


    清塚陵園的神戰,酒神座抽走了所有的神力,試圖在顧長誌手中求生……在那一刻,所有的信徒失去了支撐他們前行的信仰。


    有些人失去信仰,還能存活。


    有些人,則是會立即崩塌。


    高天和李氏大長老陷入了漫長的精神拉鋸戰中……這本該是一場更長遠的戰鬥。


    但在酒神座神力抽走之後。


    那位年齡太大,大到經不起絲毫折騰的老人,就這麽……崩塌了。


    他化為了一蓬完整的枯灰,無人觸碰之時,保持著完整的骸骨形態。


    此刻。


    大風吹過。


    那看似最完整的閣樓,卻是最先傾塌,少女飛撲到了管家的懷中,身後是破敗與腐朽之樓瓦解的聲音。


    火屑與飛灰在高空之中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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