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研究所。


    顧名思義,就是蟄藏於地底的“研究所”……隻不過中央城是一座懸空之城,大量的樓廈懸浮於高空之中,想要直通“地底”,就需要搭乘專屬的“地心密梯”。


    飛艇停下在一座懸空大廈。


    顧慎和費舍爾驗證身份之後,在頂樓進入了密梯……雖然在內部感覺不到絲毫震蕩,但顧慎放出“精神”,從外部觀看著密梯的快速墜落!


    “第一次見到這玩意兒?”費舍爾笑著開口。


    “是啊,北洲的科技……總是能給人驚喜。”顧慎認真道:“近千米的‘密梯’,直通地底……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工程。”


    費舍爾的回應則頗為有趣:“與女皇陛下的‘熔爐’相比,這些都不算什麽。”


    “當然……”


    顧慎無奈:“那可是真正的‘神跡’!”


    ……


    ……


    今晚地底研究所的盛宴,布置地還算講究。


    畢竟到場的都是北洲有頭有臉的人物……而這次的邀請,名義上還是以“晚宴”形式進行的。


    諸公諸將,在抵達場所之後,都在侍應的指引下,依次落座入席。


    “老師,他來了。”


    人群之中,厲兵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苦等已久的那道身影,他連忙端著酒杯,來到了鑲塵大公的身旁,俯身輕語。


    北洲四大公。


    鑄雪,鑲塵,鎮月,鍛陽。


    準確地說,如今隻剩下三位大公爵了……前不久光明城發出的那份訃告,便等同於宣布,“鎮月”一脈在北洲的世襲爵位就此斷絕。


    “嗯。”


    鑲塵大公輕輕應了一聲。


    他年齡已高,因為養尊處優之故,看上去麵色紅潤,隻可惜歲月不饒人,再如何保養,鬢角也生出了一抹白發。


    “你三天前送出的邀請?”鑲塵柔聲詢問。


    “是。那封信我寫得極為認真,總計有千餘字。”厲兵苦笑一聲,坦誠道:“隻是聽說這位小顧先生,一回中央城,就找了個地方閉關修行,也不知是否讀了……”


    鑲塵搖了搖頭,道:“你可知,有多少人想邀他一見?”


    厲兵長歎一聲。


    他如何不知?


    “並非是小顧先生無禮,而是信件太多,邀約如雲,就算看見,哪裏回複過來?”


    鑲塵溫和訓戒道:“你且想想,若是這麽輕易答應了你,其他人又該如何?寫一封信,千餘字,有什麽難?”


    厲兵連忙點頭。


    他無奈道:“其實學生也是沒有辦法,實在想與那位小顧先生見上一麵,所以在信中……也稍微提到了您的名字。”


    鑲塵笑了,道:“你倒是不傻……知道搬出背後的靠山。”


    厲兵摸了摸鼻子。


    “隻是……這位小顧先生,是東洲人啊。”


    鑲塵大公緩緩道:“我的名號,在北洲之外,可沒什麽用。可若想請見,何必那麽複雜,你……且隨我來。”


    ……


    ……


    晚宴之上。


    費舍爾神情複雜,他雙手抬起,小心翼翼護著自己的“魚缸”,擠過擁擠的“人潮”,很顯然,人潮的擁擠並不是針對他的。


    而是身後那位。


    費舍爾在座位上坐下,鬆了口氣。


    “小顧怎麽這麽有‘人氣’?”他見鬼一樣,看著後麵的人群。


    與費舍爾相鄰的仲原,慢條斯理舉杯,緩緩搖晃,看著那邊的好戲,“很簡單……他是實力豐厚的‘外來者’。”


    “外來者我能理解,實力豐厚是什麽意思?”


    費舍爾早就猜到,顧慎進入會場,會被很多感興趣的人攔住。


    可他沒想到。


    不是攔……而是圍。


    “花幟集團,與四大洲都有密切的合作與聯係。”仲原平靜道:“大都的陸夫人,如今是集團的絕對掌控者,在兩年前的法桉理念衝突之後,北洲的許多家族,與花幟的關係變得微妙起來……這種時候,就很需要有一個‘緩衝’。”


    費舍爾有些恍然大悟,他知道顧慎和陸夫人關係極好,花幟曾公開表態會全力支持顧慎的成長……也正是這份支持,讓這位s級進入長野之後聲名鵲起,並且站穩腳跟。


    “這隻是顧慎背後的‘一張牌’。”


    仲原看著被人群圍住的那個年輕人,意味深長道:“顧家,白家,新晉鬥戰神座,占卜術傳人,清塚陵園陣紋師……這小子手裏握著的每一張牌,都值得北洲的大家族們與他打好交道。而打招呼,發出邀約,是最廉價的手段,不是麽?”


    北洲的貴族,與調查軍團,以及其他軍團,所奉行的,是兩套規則。


    他們的戰場不是在塞外,而是在一座座懸空樓廈之間。


    女皇托起中央城,有人浴血奮戰,有人埋頭地底,也有人用俗物編織籠罩世界的大網……這世上缺少了任何一個部分的構成,都將不再完美。


    而頂級超凡者們最瞧不起的“俗物”,恰好被顧慎握在手中。


    而且是大量的握在手中。


    “好吧,我承認這很俗,但這真的很有用。”


    仲原聳了聳肩,道:“坦白來講,我今晚來這,除了想看旅者,就是想看這出好戲的……別看顧慎現在被團團圍住,那些假裝熱情的家夥,早就看過了光明城的訃告,他們當中有幾位是真的想和顧慎成為朋友的?”


    一道很冷清的聲音澹澹響起。


    “就算想,也不配。”


    慕晚秋小口小口咀嚼著牛排,她麵無表情,專心做著自己的事情,根本沒有抬頭看一眼,那吵鬧的人群方向。


    圍住顧慎的那些人……差不多就是她在北洲最厭惡的一群人。


    “你是冷麵無情,不染塵囂的【判官】,眼裏隻有刀與火。”


    仲原打趣笑道:“如果顧慎和你一樣,那麽長野的老家夥們,恐怕就不會那麽高興咯。”


    慕晚秋進餐完畢,以餐布擦拭嘴唇,默默看著晚宴的角落方向,在那個方向,她感應到了一縷極其刺目的氣息,神情變得陰晴不定。


    仲原則是攬著費舍爾繼續看熱鬧。


    “咦……鑲塵大公也去了?”


    大部分和顧慎打招呼的,都是北洲的普通權貴,這其中的絕大部分人,是想借著顧慎,和花幟的陸夫人搞好關係。


    他們的目的單純而又簡單。


    真正在北洲地位極高的那些“名將”,倒是沒怎麽動身……因為他們早就和顧慎見過兩次麵了。


    ……


    ……


    顧慎正在一一回絕這些邀請。


    對於這些事情,他已經處理地相當熟稔。


    被圍住也無妨,就這麽“緩慢”走一段路就好……他心底既無奈又好笑,兩年前自己還是個連自由舞會請帖都收不到的“小嘍囉”,現在已經炙手可熱到了這種地步嗎?


    忽然人群一陣喧鬧,讓出了道路來。


    讓路,隻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來的人身份比他們都要尊貴。


    顧慎抬起頭來,看到了這個身材高大,形象出眾的中年男人。


    “鑲塵大公?”


    顧慎頗為訝異,按理來說……這位大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場合才是。


    褚靈的聲音在精神海裏響起。


    “他是為了那位學生來的。”


    顧慎微微一怔,旋即注意到了鑲塵身旁那個拽著衣袖,顯然有些拘謹的年輕人。


    “厲兵。”


    褚靈調出了檔桉,以及當初的那封信。


    “這個年輕人雖是東寧城駐守者,但檔桉上顯示,他是在東洲出生,而且與你一樣是‘青河區’。厲兵自幼被送往北洲念書,並且被鑲塵大公看中,然後就被遣往了要塞東部與苔原接壤的‘東寧城’,這一次是授期圓滿,回中央城複命。”


    顧慎知道,四大公中,除了鎮月在要塞作戰,以武力著稱,其他的三位,都留守中央城。


    世襲爵位,便是如此。


    鑄雪如今掌握北洲大權,算得上是女皇的“臂膀”。


    而另外兩位,則是閑職,鍛陽大公早年立下汗馬功勞,如今在中央城閑賦,而這位鑲塵大公也同樣如此……隻不過據說他平日裏基本不出門戶,唯一的樂趣,就是閱書練字,這是相當古老且傳統的習慣,基本上隻有皇室才會保留。


    而鑲塵大公的學生,也遍布北洲,他若是出門,便是四處授課。


    在女皇幼年之時,這位大公便陪同進修,教習年幼的陛下,念書識字,讀懂道理。


    因此,鑲塵大公也是四大公中“名聲最好”,“最沒有糾紛”的那一位。


    鎮月駐守邊疆,殺伐氣息太重,鑄雪掌控大權,這兩位因為職權之故,或是直接或是間接地得罪了不少權貴。


    而鍛陽,則是一心守業,這些年來於北洲不再做出任何貢獻,坐吃爵位……便頗有些“德不配位”之嫌。


    身居高位,便是如此。


    “這位鑲塵大公……桃李滿天下,幾乎算得上是一位‘聖人’了。”


    若是沒看見“厲兵”,顧慎實在想不太出來,這位大公,刻意來找自己,能為何事。


    現在,則很顯然。


    這是要替學生,來約見自己。


    “小顧先生,我與千野大師,算得上是半位舊識……家中還藏有一些‘古文典籍’,或許對你參悟清塚陵園的陣紋,有所幫助。”


    鑲塵微微躬身,行了長野的揖禮,誠懇道:“若是小顧先生有空,不妨抽個時間,來院中一敘?”


    “客氣。”


    提到“古文”,顧慎可就明白了。


    他連忙回禮,恭敬道:“鑲塵大人就算不是千野先生的故人,顧某也是一定要見的。”


    這一來一回,大家都說得十分體麵。


    鑲塵雖隻字不提自己的學生。


    實際上,彼此心知肚明。


    若是赴約,到時候必定還有第三人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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