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秒,玄衣神色大變,再加上自己臉上淌了片濕漉漉的水漬,簡禾終於察覺出有點不對勁,後知後覺地抬手往臉上一摸。


    低頭一看,滿手皆是粘稠的血。


    耳膜嗡嗡作響,她撚了撚手指,晃晃腦袋。下一瞬,身體便失去了重心。


    滔天的黑暗襲來,覆蓋一切。


    朦朧間恢複意識時,簡禾已經在床上躺屍了。


    係統:“叮!由於宿主觸犯規則,失血過多,血條值—30,實時總值:3點。”


    簡禾:“……我就想知道,剛才發生什麽事了?”


    係統:“宿主,你以‘食欲全無’為代價啟動了‘疼痛呼叫轉移’。所以,你一切的進食舉動,都會被劃定為違規行為。這不僅會加快毒發的速度,還會影響我們屏蔽痛覺的強度。所以,我們原本為你屏蔽得很好的中毒反應,瞬間就兜不住了。”


    原來是這樣。


    簡禾蛋疼地睜開了雙眼。


    剛才的那身血衣已被脫掉。糊了滿臉的駭人血跡也被細心地洗得幹幹淨淨,十分清爽。


    床邊的地板上堆了不少染了血的白巾,還有一個銅盆,煙霧嫋嫋。


    房間籠罩在了一片黯淡的暮色中。山巒孤寺,鍾聲悠遠,成群飛鳥的黑影自火燒雲後掠過。


    玄衣坐在床邊望著她,赤色雙瞳幽深且亮:“你醒了。”


    簡禾:“……”哦豁,看來這下是糊弄不過去了。


    玄衣的眉眼飛揚銳利,當他居高臨下地看人時,縱使不是有意為之,也會予人不小的壓力。簡禾掀開被子想坐起來,玄衣自然地伸手扶住了她的背,順便替她墊好了枕頭,道:“渴嗎?”


    簡禾搖頭。


    “那好。”玄衣把手中的布巾往盆中一丟,轉頭盯著她,平靜道:“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在出門之前,她明明一切如常。然而,在回來以後,她突然就發起了高熱。好不容易退熱了,把人扶起來吃點東西,她冷不丁就七竅流血,在他麵前昏死過去。


    驚疑不定之下,玄衣探了她的脈,隨即難以置信地發現——昨日於她體內潺潺流動、如江河般充沛的靈氣,竟然在一夜之間就到了即將枯竭的地步!


    “其實,沒發生什麽大不了的事。”簡禾鬆鬆地握拳擋住指甲,輕描淡寫道:“你也知道,我這些年都在四處收複魍魎,中毒的次數兩隻手都數不過來,但卻一直沒有毒發過。究其原因,並不是我一直跟你說的‘我的修為已經高到百毒不侵’,而是我有意壓製它們。”


    這麽多年來首次聽到內情,玄衣的心髒緊了緊,產生了一種被排斥在外的不悅與後怕,硬邦邦道:“為什麽要一直騙我?”


    “之前我是覺得,既然我能應付得來,何必讓你一起擔心呢?”簡禾拍了拍他的手背,道:“隻是,堵不如疏。長年累月地壓製毒性,就好比把一頭隨時會逞凶的野獸關在體內,終究不是辦法。若有一天我製不住它,我這具身體就會爆體而亡。”


    玄衣倏地抬頭。


    “所以,昨晚在我的仙門友人的幫助下,我開始著手清毒。”


    這一說法,倒不完全是簡禾胡謅的。隻是,她隱去一個重要的條件沒說——毒分兩類,能解的和不能解的。前者固然可以通過各種手段從體內逼出來,後者則隻有擁有元丹的魔族人才消受得了。


    偏偏,簡禾中的毒百分之九十都屬於後者。換了是別人,八百輩子前就早升天了。


    玄衣半信半疑道:“你便是因此才七竅流血的?”


    簡禾麵不改色地給他打定了預防針:“不錯。因為累積的毒太多,要全部排出身體,絕非一朝一夕的事。也許幾天就能結束,但也可能會持續幾個月、甚至長達幾年。在這期間,什麽出血、高熱、靈氣周轉晦澀等症狀,都是正常現象,無須介懷。睡一覺就能好了。”


    就在這時,係統的提示音忽然響起:“叮!劇情任務掉落:夜探赤雲宗。請宿主在兩天內,把玄衣引至赤雲宗,進行初步調查。”


    簡禾:“嗯?這段劇情這麽快就來了?”


    前麵說過,魔族人因為得天獨厚的優勢,天生就比人類多出兩種技能——馭魔獸、獸形戰。


    隻是,雖然比人多出兩張王牌,不代表他們就能玩好。


    君不見,有的人成年後獸形依舊又瘦又小,牙齒還很鈍。有的人聲血齊下,也隻能吸引來一兩隻魔獸助陣。遇上厲害的仙門中人,照樣會連人帶獸被拍飛。


    單憑簫聲,就能輕鬆引得萬千魔獸傾巢而出、供己驅策——這種叼炸天的技能,自仙魔大戰結束後的百年間,唯有玄衣一個能做到。


    所以說,人家坐上頂級boss的寶座,真的不是靠刷臉上去的。


    當然,魔族人的這兩種技能,在成年以前,都處於鎖定狀態。


    直至成年那一刻,稚嫩的獸形產生巨變,馭獸的技能解鎖,他們才會知道自己到底有幾許實力。最有趣的是,決定這一切的不是遺傳,而是概率。方方麵麵都很牛逼的爹,兒子可能連基本的馭獸也做不好。反之亦成立。


    正因為很清楚成年前的變數極大、一切還未明朗,在與npc相認後,玄衣沉住了氣,沒有轉頭就做出“提刀殺上赤雲宗”這樣魯莽的事。他悄聲潛入赤雲宗打探消息,奪走了封嫵的元丹。隨後養晦韜光了兩年,直至兩張王牌解鎖,才前去找赤雲宗相關人士報仇。


    這段打探消息的劇情,就是係統所說的【夜探赤雲宗】。


    與上次一樣,這回的劇本,也出現了一個驚天大bug。


    ——赤雲宗守衛不能說很森嚴,但也絕對不是魔族人能隨意出入的地方,除非有內部人士簡禾帶路。不然赤雲宗的麵子該往哪擱?(=_=)


    現在,還原這段劇情的時機也到了。


    簡禾揉了揉眉心,話鋒一轉:“玄衣,話又說回來,昨晚我還真的探到了一些消息。”


    “什麽?”


    “依我夢中所見的那個總徽的輪廓,和它最為相似的,是赤雲宗和天梵宗……”她隨口謅了幾個宗派的名稱,以免顯得自己目的性太強:“過兩天,我們入夜後就挨個去探探虛實吧。”


    玄衣捏緊了拳頭,寒聲道:“好。”


    原以為這事兒就這樣完了,在潛入赤雲宗打探消息前,都不會再出什麽幺蛾子。誰知道,就在結束對話的當夜,簡禾便被一陣蝕骨的寒意凍醒了。


    }人的冷意絲絲滲入關節,好似全身的骨節都結了層薄冰,嗬出的氣亦是濕冷的。


    係統:“叮!‘疼痛呼叫轉移’代償從‘食欲全無’隨機轉變為‘體溫驟降’。”


    簡禾:“操,這也能隨機變化?!”


    係統:“不然,又怎麽叫鬼畜難度呢?”


    簡禾淚灑心田,裹緊了被子,縮成一團,打算強忍過去。


    然而,很快,她便發現寒意有增無減。按現在這弱雞的血條,假如繼續下去,搞不好第二天就會活生生冷死。


    借著黯淡的月色,她打量自己指甲的青色細線。


    白天的時候,它們的長度還不超過指甲長度的三分之一。可因為受到第一次違規的刺激,才幾個小時,它們就已經往上延伸到二分之一左右了。當它長到指尖,就是徹底毒發、神醫也救不了的時候。而每一次的血條值的波動,都會加快它延長的速度。


    簡禾:“……”


    係統:“叮!警告:請宿主於1小時內體溫回複正常水平。”


    玄衣在屏風外淺眠,呼吸均勻。


    簡禾痛定思痛,裹著被子下了床,一溜煙跑到了屏風外。原意不過是找玄衣多要一床被子,可觸到少年身體散發的暖意時,她腦子一抽,竟直接就往玄衣的被窩裏爬。


    玄衣本來就睡得不熟,瞬間就驚醒了。


    見簡禾哆哆嗦嗦地縮到了他身旁,玄衣根本沒有任何旖旎的想法,而是很自然地往內側讓了讓,手背貼了貼她的額頭:“怎麽這麽涼?”


    “冷……”簡禾牙關發抖。


    “又是清毒的反應麽?”玄衣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二話不說,就用自己尚有餘溫的被子給簡禾多蓋了一層,在外側躺下,隔著被子摟住了她,道:“這樣還冷嗎?”


    這樣好多了。簡禾吸了吸鼻子,小幅度哆嗦了整晚。直到第二天清晨,這陣寒意才消散,手腳慢慢回暖,她才精疲力竭地陷入了熟睡中。


    清晨,東窗微白。


    玄衣將簡禾安頓好,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客棧,往野外掠去。一襲黑衣颯颯作響,飛揚狹長的眼底一片決意。


    雖說是為了解毒,可日複一日地嘔血、高熱、寒戰,不知盡頭在哪裏。饒是再厲害的人,長此下去,身體肯定吃不消。


    密林之中,玄衣除掉上半身的衣衫。火光頻現,鋒利的黑鱗如倒刺一樣自他上半身冒出,一雙長角破骨而出。


    星光飄揚,熾熱的火光霎時一收。立在林野間的少年烏發紅眼,頭頂尖角,赤.裸的上身覆滿了詭譎且妖異的黑鱗。額心綴有的暗紅色的菱形鱗片流光溢彩,熠熠生輝。


    他不確定,這枚鱗片是否能把簡禾身上積壓數年的奇毒清掉,但是,它必然能對她現在的情況有所緩解。


    玄衣跪在溪邊,淡漠地望著倒影片刻,一抬手,決絕地把額心的鱗片撕扯了下來。


    拔鱗之痛無須多言,玄衣霎時眼前發黑,喉間湧上血氣。


    他握緊了鱗片,咬住牙關,緊閉雙目,靜候這種不適過去。


    鑽心的痛楚能短暫地麻痹人的警覺心。風聲沙沙作響,察覺到有人越過了草叢、踉踉蹌蹌地朝他奔來時,玄衣瞬間睜開了眼睛,迸濺出了幾分淩厲的殺氣。


    然而,對方開口的第一句話,卻讓他的心髒停跳了半拍。


    “玄衣哥哥,真的是你……!我們村子果然還有人活著!”


    正是客棧當天形跡可疑的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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