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總會來的。


    今日是我十五歲生辰。過了今日也就意味著我成年了。


    由於我在出嫁之時便已行了及笄禮,所以今日午時,我和隰明相偕入了齊王宮,觀子玨的及笄禮。王兄親自將發簪插入子玨的發間,然後說了一大堆教導的話。


    我和子玨沒有女性長輩,聽見王兄教導子玨,我頓時想起來我出嫁前夕,王兄也是這樣親手為我綰髻插簪,對我教導的。我的眼眶便濕潤了。時至此,我才清晰的感覺到我已經嫁人了,已經離王兄和妹妹越來越遠了。


    明之見我眼眶濕潤,麵上表情有些傷感,趕忙輕拍了一下我的後背,說了幾句安慰之語。


    下午,我和子玨拉著說了好多話,然後互相交換了給對方的禮物。巧的是我們互相贈於對方的均是玉器。


    但我送子玨的是一枚玉簪,她送我的卻是一把玉質的匕首。我很詫異於子玨這頗帶戾氣的生辰禮物,子玨隻說我在王宮外不比宮裏,需要自己照顧好自己,便送了匕首防身。我笑著說她想太多,然後欣然接過了這份禮物。


    傍晚,我和明之回了家。


    正廳裏已經擺了宴席,為我慶生。


    席間,父母,小叔,夫君一齊舉樽,祝賀我生辰之喜。


    我也舉樽回敬。滿飲下一樽酒,我的雙頰微紅,酒意微醺。


    宴席散了之後,明之和我一同回了我居住的院落。


    出嫁之前,王宮裏的乳母有教導周公之禮。但由於我年齡小,想著反正還有兩年,加之有些害羞,便沒有仔細聽。


    現在明之跟我一齊回來,我知道一會要發生什麽,內心裏別提多緊張了。


    雖然已經做了兩年的夫妻,但我們平日裏的交流並不多,白日裏明之多半是不在家的。我們之間唯一的交流機會,便是每日裏全家人一齊用膳之時。但食不言,所以我們並沒有說太多的話。除晨昏定省外,我也很少出我所居住的院落。即便我們偶爾會在府裏碰到,也是簡單的和對方行個禮而已。


    明之一進我臥房的門,我便緊張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正當我左顧右盼徘徊之際,明之微微一笑,將我拉至窗前的琴案坐下。


    不知為何,他一笑,我剛才的緊張局促不安之感便一下子就消散了。我跟隨他的腳步,也跪坐了下來。


    他看了一眼坐下的我,並未說話,而是雙手輕輕撫上了琴弦。緊接著,一曲太平引,便逐漸經他之手,緩緩流淌了出來。


    月光透過窗子照了進來,與屋中的燭火相交映,均勻地灑在了麵前這個白衣男子身上。男子溫柔,但曲子卻異常的剛毅。


    這麽美好的夜晚,明之選的這個曲子,用現代的話來說,他是有直男癌的。這種夜晚不該彈奏什麽鳳求凰之類的嗎?


    我當時沒有想太多。隻在他的曲子裏聽到了金戈鐵馬,聽到了他對這時代的不滿,聽到了他滿腔熱血和政治抱負。聽這些竟然聽的我如癡如醉。我還能說什麽?對自己點根蠟攤個手吧。


    一曲終了,我們便就這首曲子聊了起來。本來是針對琴曲本身的,而後又引出了對時局的看法,之後又談到了人生哲理。我已經記不清那一晚談了什麽,總之就是談了一整晚,直到天色微亮。


    我後來才知道,便是那一晚聊天時,我眼神裏閃著的灼灼之光,在明之眼裏熠熠生輝。這與他初識我時,我的孩子氣很是不同。他很喜歡我的靈氣。


    從此之後,他夜裏時常宿在我的臥房,有時僅僅是聊聊天而已,有時指導我的琴藝,有時會和我對弈。我們的關係,也由最初的互相尊重變為了舉案齊眉。


    我逐漸卸下了心防,對他也逐步不那麽偽裝,漸漸露出了我原本性格中的開朗外向。偶爾聊天也會顯出歡脫的一麵。當我意識到要露餡之時,趕緊又裝出了一本正經。所幸明之從來隻是笑笑,不多說什麽。也所幸我的本性隻在他麵前偶爾暴露過。父母和曄之都未有過什麽懷疑。


    就這麽又過了半年,明之對我的生活起居也照顧的無微不至。他這半年來白日裏出門的頻率也不如以前那麽多了,更多的時間是留在府裏陪我。


    直到一日,明之要求我正式搬去他的院落裏居住。


    我明白這意味著什麽。沒了最初的抵觸,我現在雖然仍舊緊張,但心裏卻多了一絲絲的小期待。我大約也逐漸喜歡上了他。


    那一晚,明之將蠟燭吹滅,然後緩步走上了床塌。


    他感受到了我有一點點的緊張,便僅僅摟著我,並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待我逐漸放下心來,他才在我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然後是鼻尖,然後是嘴唇。他的吻也如他公子如玉的形象一般,沒有什麽侵略性,帶給我的感覺多是對美好的憧憬和向往。


    那一晚,我們行了周公之禮,成了事實夫妻。


    第二日天還未亮,我便要起身了。要去服侍公婆起身和早膳。明之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吻,讓我再睡會,剩下的他會處理。我有些疲累,便在溫柔鄉裏迷迷糊糊地又睡著了。


    再次醒來,身後已經沒了人。我一個激靈便翻身坐起,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我一拍額頭,自己竟然信了他的鬼話,沒有去父母那裏請安。現在已經辰時了,不知道父母那裏會不會發火。


    我趕忙起來,穿戴齊整之後,一個丫鬟端著早膳進來了。我看到那盤子裏裏赫然躺著一個紅雞蛋。那丫鬟見我對著雞蛋看,便捂著嘴忍著笑跟我說,清晨明之去了父母那裏一趟,然後府裏上下便都賞賜了紅雞蛋。我此時的臉絕對比麵前的這顆雞蛋還要紅。我都要把臉埋在地底下了。


    此時明之走了進來。他看見了我的窘迫,揮手讓丫鬟退下,然後坐在桌旁,打趣我。


    我已經顧不得他在說什麽。拿起麵前的一碗餃子,囫圇吞下。


    待我吃完了,明之的臉色都變了。他問我餃子味道如何。我哪裏還顧得上品嚐,已經要羞到地底下了。隨口說還不錯。明之搖搖頭,歎了口氣。


    我下午腹痛腹瀉時,狠狠地責備了明之,他眼睜睜地看著我將餃子吃完竟也不阻攔我。


    那餃子是生的。


    按照習俗那碗生餃子是在大婚第二日吃的,但我們一直未同房,所以便挪到了今天。可惜我也沒有說出那個生字。


    更可惜的是,我們這一世,無論多恩愛,卻真的沒有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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