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把我們都給嚇了一跳,小張怪叫了一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馬上掄起鏟子,對著這屍體的腦袋狠狠拍了下去,再凶險的粽子,一鏟子把腦給拍碎了也就沒什麽好怕的了,說實話,我實在不願意靠近這個粽子,要不是小張跟它離得太近,我的準頭不好,這獵槍的殺傷範圍又太大,我早就一槍把它的腦袋給打爆漿了。<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住手!”小張突然大喝了一聲,可是我這一鏟子下了死手,想收也是受不住,眼看著就要拍上去了,說時遲,那時快,小張忽然抓起鏟子往旁邊一撩,正好打在鏟麵上,鏟子往旁邊偏了一點,嵌進了屍體靠著的那棵大樹,震得我手都麻了。


    “嘶~你這死胖子勁兒怎麽這麽大,”小張把鏟子往地上一扔,不停地甩著手,“這人有體溫,應該還是個活人。”我長舒了一口氣,幸好小張及時出手阻攔了我,要不然我這一鏟子拍下去,罪過可就大嘍,不過我心裏也非常納悶兒,這個人到底是誰,怎麽會傷成這樣,他會不會跟周老頭那群人是一夥的?


    保險起見,我俯下身去探了探這個人的鼻息,果然還有氣兒,不過非常微弱,幾乎感覺不到,用“氣若遊絲”來形容毫不為過,我喊了兩聲,又伸手在他滿是血汙的臉上拍了兩下,這個人還是沒有一點反應,看來他的甚至已經渙散了,一口氣吊著,說起來是活著,其實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離死不遠了。


    “過來幫忙,”小張非常麻利地解下背包,掏出醫療箱,從裏邊取出了雲南白藥,掏出手術剪準備把這個人的上衣剪開,通過我們的觀察,這個人最致命的傷是在腹部,大量的鮮血從他的腹部湧了出來,把衣服都給染成了鮮紅色。


    “別白費力氣了,”那個人突然開了口,不過他的聲音非常小,跟蚊子哼哼差不多,而且斷斷續續的,有氣無力,“我的腸子都已經爛穿了,救不了的,不要再瞎折騰了,讓我在死之前好受一點兒。”


    小張就好像沒聽到一樣,用剪子剪開了他前邊的衣服,揭起來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隻見他的腹部不知被什麽東西死了一個大口子,正如他所說的,腸子都已經爛穿了,從那個口子裏流了出來,被他用一塊破布塞了起來。


    我和小張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臉上的表情訕訕的,不知道怎麽接腔,這個人已經放棄了生的希望,而且就像他說的那樣,已經傷成這樣了,再怎麽著,也隻能是白費力氣,別說是我們兩個,就算是神醫在世,也終將回天乏術。


    “老天待我還真是不薄啊,在我死之前還能遇到你們這兩個好心的小夥子,”那人淒慘的笑了笑,“怎麽樣,陪叔聊最後一回天吧。”我們兩個麵麵相覷,點了點頭,他這樣的請求讓人根本無法拒絕。


    “有煙沒有?”那人問道,小張從背包裏摸出了一盒蘇煙,他本人不吸煙,這煙是帶著應酬時發給別人的,小張掏出了一根,掏出打火機點著,插在了那個男人的嘴角,男人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露出了一個酷酷的微笑,“兩位,勞駕整條毛巾,幫我擦一下臉,今天我是免不了一死了,總得死得體麵點。(.)”


    小張在包裏翻了翻,沒有找到什麽毛巾,便打開了醫療箱,從裏邊扯出了一條紗布,打開水壺在上麵倒了點兒水,挽起袖子,仔仔細細的擦了起來,等到那人的臉擦幹淨,整條紗布都被染成了黑紅色。


    這個人大概有四十多歲,一張臉有些蒼白,說不上帥,但是氣質很迷人,特別是那種看透了生死的淡然。


    “你們倆看起來這麽年輕,還不到二十吧,”大叔狠狠吸了一口煙,從鼻孔裏噴了出來,“這麽年輕就出來倒鬥,你們很缺錢嗎?”


    “也不是,”小張搖了搖頭,“我們主要是跟著哥們兒來冒險的。”


    “那你們可病得不輕。”大叔說完這句話,忽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噗”的一口吐出了一大灘又黏又臭的血水,煙也掉在了地上,他想伸手去撿,試了兩次都沒有成功,於是仰起頭,用抱歉的眼神看著我們。


    小張又抽出了一根點上,塞進了他的嘴裏,“傷成這樣了還要抽煙,你也病得不輕。”說著挨著他坐了下來。


    跟小張在一起的時候,說話的人絕對是他,我就像是個啞巴。


    我也靠著樹坐了下來,從包裏掏出了一瓶二鍋頭,用牙齒咬開瓶蓋,遞給了那個大叔,“喝酒不?”


    “我腸子都已經爛穿了,哪裏喝得下酒,”那大叔艱難地抬起手衝我晃了晃,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我這是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


    這是範仲淹《禦街行(秋日懷舊)》中的名句,很明顯他是當做一個笑話來說的,隻是這個笑話帶著濃濃的血腥味,讓我喘不過氣。


    “咳咳……”小張咳嗽了兩聲,岔開了話題,“話說,大叔,你來這個地方是幹什麽的?不會也是來倒鬥的吧?”


    “我不是來倒鬥兒的,我們三個來這裏,是受人所托,追捕一個胖子的,我一路從京城追到了你們汝州,後來被他引到了這裏,”大叔指了指地上的兩具屍體,“卻不想這地方如此邪門兒,要是早知道,我說什麽都不會跟來。”


    我和小張聳了聳肩,表示讚同。


    “你是刑警?”我問道。大叔搖了搖頭,恨鐵不成鋼,“現在的年輕人,怎麽這點兒眼力見都沒有,我怎麽會是條子,叔是殺手好不好?”


    我和小張聽了表示非常無語,殺手是不會主動暴露自己身份的,但是這規矩對大叔來說已經無所謂了,反正已經快要死了。


    “那他們是怎麽……呃……上路的,”小張指了指地上的兩具無頭男屍。


    “是我下的手,”大叔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非常奇怪,“我們原來是五個人,不僅沒找到那胖子,還折了兩個人,我們三個迷了路,好不容易才找到這條小溪,洗了一把渾身的臭汗,閆團正這個矮胖子非要跟梁權偉撿肥皂,說是要發泄一下鬱悶的心情,讓我回避一下,我就往樹林裏轉了一圈兒,撒了一泡熱尿,回來的時候沒聽到動靜,跑過來一看,就發現他們兩個不知道被水裏的什麽東西給咬了,都變成了……對了,就是你們倒鬥兒的常說的粽子,我沒有防備,被他們一爪子開膛破肚了,我也給他們幾槍,送他們上了路。”


    “臥槽!”我忽然大叫了一聲,脫下鞋搬起了自己的腳,“我這不會也是那東西咬的吧?!”


    “你小子別瞎想,你腳上這傷口明顯是被河底尖銳的碎石塊劃出來的,要真是被粽子咬了,你現在還能坐在這裏跟我們嘮嗑?”小張在我頭上輕輕敲了一下,頗有些抱歉的對那大叔說道,“這小子就是這樣,腦子多少有點不正常,您多擔待。”


    “我說他們怎麽衣衫不整的,本來還以為是打鬥的時候被扯爛了,原來是這樣啊!”我捂住他的嘴,岔開了話題,他們兩個哈哈大笑了起來,我都不知道這有啥好笑的,笑著笑著,那大叔忽然眉頭一皺,一聲悶哼,應該是扯到了傷口,我一看,又有一些鮮血從塞著他傷口的破布裏滲了出來,我想要給他上點藥包紮一下,被他擺擺手擋開了。


    “我已經快要不行了,俗話說得好,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有一件事想央你們,你們放心,絕對不會讓你們白忙活一場的,”那大叔笑了笑,“怎麽樣,叔說話文藝不?叔可是浙大畢業的高材生,以叔的本事,要不是入了這一行,現在起碼也混成公司高管了。”


    “有什麽事趕緊說吧,我們聽著呢。”看著這張笑臉,我感覺鼻子酸酸的,怕一個忍不住掉下淚來,急忙催促道。


    “這個錢包裏有我的身份證和幾張銀行卡,卡裏有三五十萬,是我這幾年的積蓄,卡的密碼是我名字的首字母縮寫和我的出生年月,裏邊的錢歸你們了,”那大叔咬牙忍著痛,從懷裏掏出了一個錢包,扔給了小張,又從身後掏出了一個小木盒子,“這個盒子,麻煩你們務必要按照盒子底下刻的地址寄過去,順便告訴我們小姐,我對不起她。對了,如果我死了,還會有百十萬了撫恤金,我沒有家人,這些錢他們會打到卡上,也歸你們了。”


    那大叔說著,用雙手遞了過來,小張愣了一下,接過來塞進了包裏,“這盒子裏的東西對你來說非常重要吧,你就那麽相信我們,不怕我們把它給吞了?”


    “當然怕,但是我不相信你們也得相信,還有別的辦法嗎?”那大叔苦澀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心髒,“好了,話也說完了,很高興能認識你們,送我上路吧,找這兒打,給我來一個痛快的,你們可瞄準點兒,別讓我多遭罪。”


    我和小張一聽這話忽然愣住了,開玩笑,我們兩個連一隻雞都沒有殺過,怎麽可能會去殺人,哪怕是一個將死之人。


    “你們還愣著幹什麽?趕快下手吧,讓叔早死早超生,對了,你們兩個退得稍微遠一點,別讓我的血把你們的衣服弄髒了,”大叔此生了無牽掛,一心求死,催促道。


    “你來!”我把槍丟給了小張,小張接了過來,拿起來又放下,最後忽然把槍往地上一扔,叫道,“你不要逼我了,我根本就不會殺人,這是我的原則!”


    “也罷,你們兩個還是孩子,我也不願意在你們心裏留下陰影,那我就自己解決嘍,我的槍沒有子彈了,把你們的槍給我,”大叔衝我們吐了吐舌頭,小張猶豫了半天,終於把槍撿起來交給了他,大叔拿起槍看了看,“好家夥,這要是一槍轟下去,我想留一個全屍都難,死得那麽難看,太不體麵了。”


    我對他表示非常抱歉,因為我知道,自殺比被別人殺死,需要更大的勇氣。


    “你們兩個回避一下吧,小孩子看了會做噩夢的,”那大叔把槍口對準了自己的胸膛,接著從懷裏掏出了一個mp3,戴上耳機,閉上眼,一臉陶醉的跟著音樂哼了起來。


    臨走前,他對我們說道,“聽叔一句勸,如果能夠活著回去,幹點別的,搬個磚什麽的,反正不要再幹這一行了,你們心太軟,心軟的人不適合幹這個,容易被別人傷到,也容易被自己傷到。還有一件事,一會兒記得回來一把火把我給燒了吧,我可不想死後還不得安寧,變成他們那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小張鄭重地點了點頭,默默收拾好東西,跟我一起回到了溪邊,找了一個石頭窩坐了下來,我們都不再說話,而是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心髒一個勁兒的狂跳。


    一聲槍響從我們來的方向傳來,宣告著一個生命的終結。


    我們兩個默默走了回去,氣氛壓抑得讓人想落淚,我伸手扯下他的,戴在了自己耳朵上,悠揚的歌聲慢慢響起。


    每一個傳說都會隨時間褪色


    每個強者都會有背後的辛酸挫折


    之所以活的灑脫是因為懂得取舍


    之所以淡漠是把一切都看破


    請你不要再迷戀哥哥隻是一個傳說


    雖然我舍不得可是我還是要說


    你們還要記得我盡管我還在飄泊


    哥不會寂寞因為有寂寞陪著哥


    你不要再迷戀我我隻是一個傳說


    雖然我故作冷漠是不想再次難過


    你不要再迷戀哥哥隻是一個傳說


    我不曾寂寞因為有你曾陪著我……


    我再也忍不住了,低頭用手捧住臉,嗚嗚哭了起來,那活屍吃了周老頭那夥人的時候,我沒有哭;被懸屍柏吊住的時候,我沒有哭,甚至連老道士死的時候,我也沒有落淚,但是這次,我卻哭得像個孩子,淚如雨下。


    或許是因為我從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未來的影子。


    “瞧你那點兒出息,哭什麽,”小張的聲音有些沙啞,“一個男人,笑著麵對生死,不是很酷嗎?”


    “走吧,咱們去送他最後一程,”小張轉過身去,兩行淚水從他俊逸的臉頰上滑落,跌碎在了石頭上,“不知道死,會不會疼。”


    我們兩個拾了一堆柴禾,在石頭灘上點起了火,把大叔的屍體丟了進去,過程我不想多說。


    看著那張在火光中漸漸扭曲的臉,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又一個生命在我眼前消失,化為了一縷青煙,一具枯骨,誰又能知道,那個周赧王墓,究竟吞噬了多少因為各種目的前來的生命,此刻消失在火光中的是他,不久之後就可能是我自己。


    一個人哭,是不需要理由的。


    “走吧,已經三點半了,再有一個多小時天就亮了,等天亮了就好了,等我們找到老趙就安全了,一切都會過去的……”小張用囈語般的聲音不停念叨著,像是在安慰我,也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回過頭看了一眼漸漸變小的火焰,長歎了一口氣,或許隻有在這種生死悠關的時候,人與人之間才能放下戒備,坦誠相見吧。


    雖然我們才認識了不到十分鍾,但是,他卻是對我一生影響最大的人之一。


    那,就是這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黃泉妖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流點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流點墨並收藏黃泉妖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