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沒有?


    那天黑桐穿上了浴衣,去了公園,遲到了一個小時,最後一秒鍾還看到了仁王的背影。也正是因為穿了浴衣,走路不方便,本該走兩分鍾的路程愣是把時間翻了個倍,不然仁王這個時候應該清楚得記得她那天如約參加煙火大會了。


    她大聲呼喊了仁王雅治的名字,但連他是否回頭都沒有看到。


    說起來……那天綻放的煙花,到底是什麽樣的形狀、什麽樣的顏色?


    黑桐有一瞬間的怔忡,她正欲回答,仁王雅治就打斷她說:“不要說‘煙花我沒有看到’之類充滿誤導性又不明確的回答。我隻希望黑桐你回答我,你去了還是沒有去。”


    有些咄咄逼人的問句,少年目光如炬,神色十分認真。黑桐眼睫微微一顫,她的視線落到地上,小聲說到:“我去了。”


    但她立刻又追加,“我去了,但是。”


    “……”


    “約定隻是那個時候的約定。”


    少年頓了頓,立即爽快地點了點頭,半開玩笑地說:“畢竟是那個白石嘛,我是女孩子我都想嫁給他。”


    黑桐:“……”


    忽然好想抽他是怎麽回事?


    氣氛緩和了下來,那雙碧綠的眼睛倏地對上黑桐的眼睛,視線莫名帶著些迫人的壓力。仁王問:“你為什麽會突然消失?”


    黑桐直白地回到:“因為違反了規定。”


    “什麽規定?”


    馬上黑桐就收到了來自係統的提示。


    【係統提示——


    親愛的玩家,


    你好。


    請勿向可攻略對象提及任何有關本遊戲的事情,否則後果自負。】


    之前也收到過類似的提醒,黑桐還記得在排球世界發生的事情,所以她提前就和仁王約法三章,不能說的部分就以不能說來回答。她看完,平靜地回答:“不能說。”


    “誰製定的規定呢?”


    “不能說。”


    銀發少年略微皺眉,他來回踱了兩步,又問:“為什麽我……不止是我,大家都不記得和你有關的事情了?”


    “因為我離開了。”黑桐把這裏說得很模糊,“我也不清楚具體情況,但……我應該是多餘的。”


    ——對這個世界來說,應該是一名不存在的人物。


    這時靈光一閃,仁王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點什麽,但仔細一想,又說不通。


    “那為什麽,我又會想起你來?”


    黑桐搖了搖頭,仁王以為又是一個“不能說”的時候,黑桐回答:“我也不知道。”


    “……”


    “不過很大可能是因為,你再次碰到我了。”


    但說到這裏,黑桐卻覺得這樣的設定有些說不通。事實上即使是重回網王世界,主場不是在神奈川、東京而是在大阪,但她要是係統的話,為了保險起見,仍會消除他們的記憶。


    還是說,係統根本做不到這一點?


    一旦離開一個地方,有關她的記憶就會被完全掩蓋,對於他們來說她不曾存在過。換種說法,被鎖了起來,像個隱藏文件夾。所以她再次出現在劇情人物的麵前,就是一把開啟記憶的鑰匙,他們可以再次想起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讓他們再失憶一次不就好了?


    黑桐忽然覺得,這也正是係統無法做到的地方。程序裏已經設定過一遍失憶,失憶的結果也已經達成,這個周目沒有完結,那麽設定就無法重新來過。


    這個係統意外的充滿bug啊,黑桐再次想到,也許開頭那個奇妙的墜樓失敗,也是因為bug所以傳送錯了地方也說不定……


    根據仁王的回答,黑桐簡單地把信息梳理了一下並且進行了推導,但一切也都隻是沒什麽根據的推論。


    仁王的問題大部分都沒有解決,他也不打算再細問下去了。隻有一個問題是他關心的。


    “你還會消失嗎?”


    黑桐沉默了一會,如實回答:“可能。”


    充滿了不確定的回答,讓少年也安靜了下來,他走到黑桐跟前,想要伸手攬住她,卻在觸碰到她的前一刻,停了下來。他的手往旁邊一偏,隻是撩起她的一束長發撫摩了一下,銀發在暖色燈光下反射出柔和的光。這樣子他就離黑桐很近,幾乎能看得清一根一根的卷翹睫毛。


    少年稍稍低下頭,低聲問她:“嗯……上次你和幸村根本沒有交往,鬧出那麽大一個烏龍,和跡部的約定也很幼稚。這次是輪到白石了嗎?”


    黑桐:“……”


    不得不說這隻狡猾的狐狸嗅覺真是靈敏啊……


    黑桐打掉某隻毛爪子,大大地往後退了一步:“仁王君在說這句話之前,不如先想想……”她比了比那個栗色長卷發女孩子的高度,“我聽她旁邊的友人叫她雪奈,好可愛的名字,人也長的很可愛啊。”


    黑桐的敘述中不帶什麽情緒,也沒有諷刺的意味,隻是陳述事實。


    即使是這樣,仁王仍然挑起半邊眉毛,有點樂了:“看來有關白石的猜想我說對了啊,不然你為什麽要突然轉移話題,直接說:‘不,我很喜歡白石。’就好了。”


    那句“不,我很喜歡白石”還要模仿女孩子的聲音捏著嗓子來說,黑桐更是額角青筋暴突,忍不住磨了兩下牙花花。


    “至於說西村雪奈……”少年皺了皺眉,正準備說點什麽,但考慮片刻搖了搖頭,什麽也不說了。


    這下子黑桐的怒氣更是被推到了一個頂點。


    趁少年不備,黑桐猛地把他推倒在柔軟的大床上。


    早上經人收拾過、雪白整齊的床單上,出現了突兀的褶皺。


    銀發少年毫無防備,整個人向後倒,陷進柔軟的被子裏,失重感令他晃神了一秒。他覺得莫名其妙,撐著上半身正要坐起來時,黑桐忽然跨坐到他腰上。兩人交疊的身體重量令床墊往下沉了沉,黑桐的右手搭到仁王的左肩上,稍稍用力,再次把他壓了下去。


    仁王整個人呈大字狀躺在床上,紅色的頭繩不知道什麽時候斷開,略長的銀發披散在肩頭、床上。


    劉海朝旁邊滑開,露出光潔的額頭,少年完整的英俊臉龐,落入黑桐的視線中。


    進入高二的少年身高已經抽長到一米八五,體格也比初中時期更加健碩,肩膀厚實了一圈。相比起來,幾乎毫無變化的黑桐相當小巧。


    她由上往下,麵無表情地注視著仁王,紅瞳表層仿佛結上一層薄冰。


    右手沿著仁王頸部線條一直往上,往上,到達好看的眉眼處,再沿著鼻梁勾勒下來,最終停留在嘴唇上。


    薄薄的嘴唇,像畫出來的那樣,唇形很好看。黑桐的食指輕輕按壓在柔軟的嘴唇上,她的聲音毫無起伏,問到:“kiss……”


    “……”


    “仁王君和西村雪奈接吻過了嗎?”


    根本沒有給他回答的時候,那隻纖細的手又從唇上移開,接著往下,動作不帶任何欲/望地撫摸過少年精壯的胸肌,隔著薄薄的襯衣,停留在他的心髒上。


    噗通、噗通——


    黑桐感受著他胸腔的起伏,繼續問到:“想想仁王君已經高二了,還是說,已經做過了?”


    仁王的呼吸倏地一窒。她的問題令血液奔流,心髒的跳動快了半個節拍。


    他本要如實照著她的問題回答,但少年確實覺得很疲憊,從幸村、跡部到白石,最重要的是確實感受到壓在他身上的重量,很可能會隨時消失。而且就是這樣一個人行蹤成謎的人來質問他……


    “如果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少年也相當平靜地回答著,“本來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的,都是黑桐你吧?”


    他接著說:“而且留下來的人還什麽都不記得……你那麽聰明,應該預想得到,我就算交了女朋友也絲毫不奇怪吧?”


    他正要繼續說,本來有些虛的視線銳利了起來,但仁王卻看到那雙紅瞳蓄滿了淚水。眼淚正要掉落的時候,黑桐猛地把腦袋埋進少年的頸窩裏。


    “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黑桐的聲音極近,卻悶悶的,“可就是因為誰都沒有錯……”


    就是因為這不是不是任何一個人的錯,那到底應該怪誰好呢?


    想象中的畫麵在腦袋裏不斷淩遲著每一寸神經,即使知道造成結果的並不是誰的錯,即使盡量去克製了……


    但那份呼之欲出的感情似乎並不能像一直以來那樣,被強製壓抑。


    仁王沉默了下來。


    耳邊傳來少女壓抑的抽泣聲。可她哭泣的臉埋進了被子裏,誰也看不到。


    他歎氣,伸手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拍著少女的後背,安撫著她。


    房間裏的氣氛極靜,時間的流逝都仿佛慢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仁王才緩緩說到:“你說的那些都沒有。……咳……真不好意思高二了還是童貞男一個,我說你怎麽能讓男孩子親自承認這個?這絕對是對無聊自尊心的拷問啊拷問。”


    仁王的臉有些紅,沒有平時裝神弄鬼的架勢,而是別扭地把頭扭向一邊。然而他說完以後,黑桐半天沒有回話。


    饒是仁王也相當尷尬,他不禁側頭看向黑桐,撥了撥她的腦袋,卻看到某人睫毛上還沾著淚珠,眼睛卻閉上了。


    呼吸也相當平穩……


    ——這家夥,睡著了。


    仁王:“……”


    他麵無表情地望著天花板,一時間內心戲相當複雜。


    且不說剛剛澎湃的感情瞬間被送進了萬年冷凍櫃,現在首要的課題是——他喜歡的女生,趴在他身上,聽著他的自白,睡著了……


    問題來了。


    現在他,仁王雅治,應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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