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艌詩是三更時醒的,看到枕著手臂倚著床睡著的陸見舟,心中不知是欣喜還是酸澀。


    “郡主,你醒了?”守夜的錦依來送毛毯,就見得年艌詩怕吵醒了陸見舟,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錦依輕手輕腳給陸見舟披上了,悄聲道:“郡馬爺從正午開始就一直擔心著郡主,比起以前那個討厭的樣子,也是進步許多了。”


    年艌詩聽得這話,感覺有暖流劃過,卻又有些失落地說:“那我發病時候那醜樣子,定時也全被看了去吧...”


    她萬萬不希望自己在陸見舟眼裏,有哪怕一刻是不美麗的。


    “郡主什麽樣子都好看,更何況俗諺不是寓糟糠之妻不可棄麽,郡馬爺要是是那種人,怎麽可能讓小姐抓地手都裂開了都一聲不吭的。”錦依完全忘記自己前段還把陸見舟貶地一文不值,這下又開始將她往雲端抬了。


    年艌詩聽到陸見舟受傷,果然看見陸見舟的手上簡單地裹著繃帶,不由地心中疼惜,看她包紮地異常“陸氏”,皺皺巴巴密不透風的,也不好愈合,便躡手躡腳下了床,將桌子上還未收起的藥盒拿來,小心蹲在陸見舟旁邊,一輪輪拆起她的繃帶,想為她重新包紮。


    錦依見此情形,隻覺甚是美妙,但還是很擔心:“郡主您身體還很虛弱,再休息下吧,這種事我們下人來就好。”


    年艌詩毫無血色的臉撐起一個幸福快樂的純淨微笑:“你守了這麽久也累了,快去歇息吧,我想自己來。”


    “郡馬爺真是運氣好,能娶到我們家郡主..那錦依退下了,小姐有事再叫我。”錦依越來越喜歡自家主子了,真希望那兩個人能快快樂樂的一輩子就這樣下去,這樣也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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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見舟又開始做那個夢。


    飛濺的血幕,小女孩的啼哭,那張絕望的臉。


    “不要...”她一驚醒,就與剛巧覺得她表情怪異湊過來想看看是不是發燒的年艌詩四目對上了。


    陸見舟一驚,往前倒去,直接把年艌詩壓到了床上。


    “......”


    “你好了?”


    “嗯...我聽錦依說了,謝謝你照顧我”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嗯...你做噩夢了嗎?”


    “是...從小就這樣,沒事的...”


    “嗯?不是說小時候的記憶都丟失了嗎?”


    “是很多事不記得了,可是這個夢還是總是會做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這樣啊...那是個什麽夢呢?”


    “一個不太好的夢...你要聽嗎?”


    “願意講給我聽嗎?...”


    “嗯...”


    “那先起來好嗎...你湊這麽近我有點呼吸困難。”


    “唰唰”


    陸見舟坐了起來,感覺四周都是粉色泡沫。


    年艌詩也整了整衣服,含笑看著她。


    陸見舟感覺到她迷戀的視線,想起之前跟錦繡的談話,有些五味雜陳起來:“好像是一歲那年發生的事情了,我娘帶我參加什麽晚宴,然後發生了這樣一幕,一個長得異常漂亮的女子,看著不像中原人...她似乎很痛苦,一直不停地說著什麽,可是我什麽都記不住了,隻是覺得很驚駭,然後她就在我麵前刺穿了自己,血濺三尺......”


    陸見舟說著,觀察著年艌詩的表情,卻看她的笑容漸漸凝固起來,變得有些僵硬。


    “怎麽...怕麽?那我還是不說了...”陸見舟說完,伸手攬住了她,貼心地止了口。


    “不是...隻是你說的那個女子,恐怕就是我娘親...”年艌詩從小就知道,梨秀煙死的時候,是在陸見舟和陸夫人麵前,隻是不知道,那時候隻有一歲的陸見舟,竟然會記得當時的情景,“其實我也常夢見娘親...發病的時候,就感覺她渾身是血,掐著我的脖子,問我為什麽要生下來,怎麽不去死...”


    “對不起...”陸見舟覺得自己提起了年艌詩的傷心事,頓時愧疚起來。


    年艌詩卻握住了她的手,堅持道:“沒關係的...你繼續說下去吧,我想聽...”


    “後麵的我也想不起了,隻是聽見一個女孩撕心裂肺的啼哭,我很想去擁抱她,但是每次這個時候就會驚醒。”陸見舟說完,把年艌詩抱地更緊了,“大半夜的不說這些恐怖的了,跟你說個好消息,今天我在宮中見著皇後了,皇後答應幫我把差事給推了,以後我可以經常回家了...你...你要是再發病,我也不會這麽晚才知道了。”


    年艌詩撲哧一笑:“就算後知後覺也用不著這麽自責的,我的病又不是你害的。你能在我身邊已經是我不敢奢求的了。”


    陸見舟不答話,年艌詩又說:“皇後怎麽這麽好人,你說不想進宮就不讓你進了?”


    “哪有那麽好的事,隻是換了個清閑的職位,以後沒事去教教阿哥功課就可以了。”陸見舟不痛不癢地說道,其實她根本連這點小忙都不想幫的,尤其是看見年艌詩發病的樣子,恨不得二十四小時守著。


    “此事恐怕不會這麽簡單...”年艌詩突然正色道,“你之前是太子伴讀,便是金貴妃一派,本來三年從軍,加上與堯王府結親,已經算是自成一家,與宮中脫節了,現在又答應下來做厚兆夫子,等於就是強撐嫡係,牽扯上不好的事情上了...皇上九年不廢太子,就是無意立嫡,嬸嬸本來心中就對此事不滿,現在拉攏了你,怎麽想都不懷好意。。。”


    陸見舟盯著年艌詩看了好久,最後還是說:“我一個小將軍,能有什麽能耐,我看你就是每天想太多累的,這老師也就教教唐詩宋詞,大不了公平點,我也去教太子...”


    “以前還覺得你有些小聰明,現在看來隻是大愚若智!”年艌詩點了點陸見舟的鼻子,“既然已經答應了皇後,你就專心管好厚兆表弟,但是也不要走得太近,以免落人話柄。記得凡事留個心眼,不要與那些汙穢爭鬥同流合汙,我也會想辦法進宮幫你。這邊就已經夠麻煩了,你還想兩邊倒,小心到時候兩邊都摸不出你心思,聯合起來把你賣了。”


    陸見舟大概真的是蠢,聽不太懂這些勾心鬥角,也不再打算讓她嘮叨下去了:“好的好的,我聽你的就是了。皇後不召我進宮,我就呆在家裏跟你玩,她召我進宮,我也盡量帶上你。可以了吧?”


    “你不怕我幫我嬸嬸一起把你賣了數錢?”年艌詩開她玩笑。


    陸見舟撇嘴,指了指她身上披著的牡丹朝鳳圖道:“被娘子賣了本將軍心甘情願...那句話怎麽說來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年艌詩笑逐顏開:“那相公明日可得閑?艌詩聽聞城外郊遊正流行,可否陪艌詩一同野炊?”


    陸見舟撐著床看著天花板想了想,還是道:“明天恐怕不行。”


    “為什麽?”年艌詩微微撅嘴。


    “明天...我想去看看傾沁...”陸見舟說完,很認真地看著年艌詩。


    年艌詩的表情當即就垮了。


    陸見舟哂笑:“你也跟我一同去。地點就約在城南。”


    “你自己去就好,為什麽還要拉著我看你們秀恩愛?”年艌詩說完,已經是別過臉去不看她。


    “我跟她沒什麽的...隻是今日在宮中,看汾浽公主對我的態度,覺得自己還是做得太過了。傾沁那件事情其實是個誤會,她隻是為我妹妹的死而傷心欲絕,我不忍心讓她那樣難過,才會陪了一晚上,結果事情鬧地那麽大,毀了人家姑娘名聲,總歸是不好。你跟我去了,把事情說明白,也算是作秀給全城百姓看,也免得我走在哪裏都被唾罵。”陸見舟想起汾浽看自己嫌棄的目光,以後在宮中肯定是經常見著的,不打通靳傾沁收買一下,自己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同時也想起了靳傾沁那晚的告白。


    這也是她今日來一直鴕鳥一樣不敢見她的原因。


    可是有些事情是必須要說清楚的,躲著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陸見舟此行還有個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想讓靳傾沁死了對陸見舟的愛慕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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