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過你會很強,但沒想到你會這麽強。”


    孫副院靜立垂眉,話語如同歎息。


    林守溪的身後明暗交替,那是仙人境的廝殺,長街內外的雨跡被蒸得一幹二淨,大地如被烈火炙烤過,已燙得常人難以站立。


    這場戰鬥裏,小禾雖進攻猛烈,但雲真人憑借著老道的經驗守得很好,他沒有做任何冒險,似乎下定決心要以慢刀子的割肉的形式將對方活活耗死。


    湧來的風輕輕托著小禾的身子,讓她暫時保持懸空,少女冷漠的麵容俯瞰大地,那雙瞳孔中的白色卻在漸漸變暗,她知道,待白瞳徹底失色,她就會被髓血吞噬,變成失去理智的瘋狂妖物。


    她必須在這之前取勝!


    但她看著穩若神山的雲真人,心中也湧起了一絲絕望。


    林守溪也能猜測到小禾現在的處境,他雖擔憂,卻也沒有辦法分心了,孫副院境界雖遠不及雲真人,但於他而言亦是勁敵!


    林守溪不想和他交流,直接握劍砍去,他身影飛躍如撲,劍挑起陡峭的弧線,似山鷹撞擊峭岩。


    這座並不大的武庫之外,戰鬥一觸即發。


    孫副院個子很矮小,但他握劍的那刻,氣質卻陡然變了。


    這身粗麻布一樣的衣服轉眼間灌滿了真氣,呼呼作響,林守溪持劍斬來之際,他對空格擋,攔住了他的進攻,清越的劍鳴聲在兩人之間激蕩,老人露出了遒勁的肌肉,握劍的手顫也不顫,隻是一抬,便將林守溪的一劍掃開。


    孫副院的衣裳之下,隱隱泛著紅光,那是體內高速旋轉的氣丸發出的光。


    元赤境!


    孫副院竟也是元赤境的高手!


    意識到這點後,林守溪更覺得棘手,元赤與見神之間雖相差甚大,但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半步仙人了,而他撐死不過是玄紫境,能從孫副院手下活下來已算不錯,如何又能將他殺死?


    但他必須從這死境中尋出一條活路來。


    ……


    這場驚世駭俗的大戰震動了整個巫家,今夜注定無人可以入眠。


    巫家是鎮守之神欽定的隱秘家族,實際的人丁並不多,它屋樓雖造得壯觀,卻是填塞兵器構築防線,也正是這樣的殺器之樓,才將龍屍攔在了白牆之外。


    但為了防止有人利用它挑起內禍,兵器無一指向巫家內部,龍屍之亂後,它們耗損嚴重,更再難發揮作用。


    驚天動地的響聲裏,成群的鳥類四散驚走,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了巫家之外,原本作為簷角裝飾的活鬼鷲也撕開了被鐵釘禁錮的雙腳,拖著血線受驚飛上了高空。


    至於家族中的人,他們或逃或躲,隻覺得轟鳴聲如在耳畔,自己隨時都要被神仙打架連累,被餘波震成一灘灘腥臭血汙。


    王二關在屋門外遠遠望去,神色吃驚。


    他剛剛還在想林守溪為什麽和發瘋一樣往外衝,但這才沒過多久,這般驚天動地的打鬥就發生了……這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啊?


    王二關心中犯怵,他連前麵的欄杆都不敢摸,生怕自己肥胖,欄杆一個不穩斷裂,讓自己掉下去摔死。


    衣裳華麗的二公子卻是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他癱坐在地,也不去看那激烈的打鬥場景,隻是不停地喃喃道:“你看你看……我沒有騙人吧,雲真人要殺人的吧……他沒有殺我,所以選擇了去殺那個女人……雲真人是惡人,他是要殺人的!”


    王二關也不知道他是瘋是清醒,亦或是瘋子反而精神敏感,誤打誤撞說出了真話。


    巫家風雨飄搖,他自身難保,也懶得去管這個比自己還懦弱的公子哥,他提著衣擺噔噔噔地向樓下跑去,打算先找個遠離戰場的地方躲躲。


    “你要拋棄我?你要拋棄我?!”二公子大叫著,他甚至忘了自己擁有神侍令,可以操控眼前的胖子,他隻顧著大叫:“你留在我身邊尚有活路,若敢拋棄我必死無疑!”


    王二關明知那是瘋話,但心中依舊犯怵,他咬了咬牙,不理這個瘋子,撒腿跑了出去。


    紀落陽那邊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發了一晚上瘋的三小姐亦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傻了,她躲在紀落陽的身後,抓著他的衣裳,不停地喊著“救我,救我,救我……”


    紀落陽看了她一眼,瞳孔中難掩厭惡之色,但他還是忍住了惡心,問:“巫家有密室或者秘道之類的嗎?我帶你去躲起來。”


    “有有有!”三小姐大叫。


    “在哪裏?”紀落陽連忙問。


    “我……”三小姐捂著腦袋,嘶聲道:“我……我想不起來了。”


    “……”紀落陽有殺人的衝動,他也懶得去管這個蠢女人的死活,說了句“我去外麵幫你探探路後”後便衝出了閣樓,他看著白晝似的夜,知道當務之急是尋一個安全的容身之處。


    可他前腳剛踏出門去,三小姐的叫喊聲又在身後響起了:“我想起來了!有秘道!這裏有條秘道,是通往巫祝湖的,那是為了防止意外發生,逃命用的秘道!”


    三小姐語速極快,她自己亦是又驚又喜,仿佛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


    紀落陽竄出去的身影又飛快地縮了回來。


    “在哪裏?”紀落陽問。


    三小姐沒有回答,她瘋狂摸索著自己的身子,像是在尋找什麽。


    “在哪裏?!”


    紀落陽抓住她的肩膀,盯著她的眼睛,竭力用溫和的語氣說,“小姐快說,我帶你躲起來,我帶你去巫祝湖,明日湖心神居便會打開大門,我幫你或得傳承,屆時一切就沒事了……神靈會庇佑我們。”


    三小姐卻像是沒聽到他說話,她摸索了一陣後哭哭啼啼了起來。


    紀落陽將劍解下握在手中,方便隨時拔劍,他的耐心已快耗盡,正當他再次想要拋棄她獨自出逃時,三小姐終於又說話了:“鑰匙……密室的鑰匙我找不到了……”


    ……


    殺妖院的弟子們也聚集在了一起,他們尚且穿著白衣服,焦急地聚在門口等待。


    殺妖院處在巫家偏僻的位置,一時半會倒不會被波及,但如今隻有寥寥數人的院子早已名存實亡,他們甚至覺得,今夜就是滅頂之災了……


    黑夜中,十二跑了回來。弟子們迎了上去,扶著他,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


    十二也說不明白,隻道是小禾姑娘與雲真人打了起來,而林公子似乎在與孫副院生死相搏。


    眾人心中一緊,知道事情比他們想象中還大。


    “現在怎麽辦?”十三焦急道:“我們能做點什麽嗎?”


    大家麵麵相覷,黑夜中看不清臉,卻能感受到彼此近乎絕望的悲觀,他們七嘴八舌地商量了一番,覺得以他們的能力,恐怕隻能給他們好好料理一場後事了。


    幾人正死氣沉沉地議論著,篤篤篤的聲音在雨夜中突兀地響起。


    十三回頭一看,吃了一驚,竟是一截拐杖從黑暗中自顧自地跳了過來。


    “那是看門老婆婆的拐杖!”十二認了出來。


    “奇怪,老婆婆的拐杖怎麽會在這裏?”


    十三確定那隻是一截光溜溜的拐杖,拐杖竟然在雨天自己走路,這,這是怎麽回事……她想伸手去抓那拐杖,結果拐杖比她還靈巧,噠噠一跳,從她頭頂直接飛了過去,隻是落地之時一個不穩,啪地摔在了積水裏。


    十三還未想明白,隻見拐杖又從積水裏豎了起來,向外繼續跳去……方才它摔倒,原來是自己打滑了。


    “這……這拐杖是中邪了嗎?”十三喃喃道。


    “你看,連拐杖都知道跑,我們要不也跑了吧!”有弟子顫聲提議。


    十二也覺得應該先尋個地方躲躲,把性命保住。


    眾人附和。


    正當他們準備離開殺妖院時,一道雷鳴般的震響聲再度響起!


    暴雨半歇,這當然不是真正的雷鳴,而是真氣碰撞發出的聲響。


    巨響聲中,一道黑影重重地摔到了充斥積水的地麵上,一路碾碎石板滑來,水花飛濺。


    另一道身影也從破開的院牆中走來。


    那是個矮小的身影。


    他抬起頭,看著聚集在殺妖院門口的少年們,冷冷地問:“你們想逃去哪裏?”


    ……


    來到殺妖院之前,林守溪已與孫副院鬥了一路。


    更早之前,林守溪已靠著強韌的體魄挨了雲真人兩掌,再加上連續用弩耗了不少力氣,所以與孫副院一經交鋒,他就始終是處於下乘。


    無論是天時地利,無論是境界與精氣神,林守溪幾乎都處在了絕對的劣勢。


    這一路上,他被孫副院的氣勢穩穩壓著,一邊防守一邊逃亡,幾乎沒有還手的餘地,及至殺妖院外時,他被孫副院追趕上,一掌拍中後背,令他直接如個破沙袋一般砸入院內。


    林守溪艱難地從雨水中爬起,他保持著握劍的姿勢,劍尖下垂,支撐起他的身子。


    弟子們瞠目結舌……那勉強著支起身子的,竟是林守溪!


    林守溪背對著他們,眾人看不見那慘無人色的臉,卻也能嗅到他身上傳來的血腥味,他受了傷,傷得不輕。


    “我還當你有什麽底牌,不曾想這般不堪一擊,怎麽?是過去的死裏逃生耗光了你所有的運氣嗎?”


    孫副院冷冷地笑著,他看著那垂死掙紮的少年,搖頭道:“真是令人失望。”


    這場他原本以為的惡戰,竟成了自己單方麵的虐殺。


    “可惜你是神侍,不該死在今晚,否則我今夜就可以用往夜閣裏的酷刑將你折磨得生不如死。”


    孫副院知道大勢已定,心情明朗了不少,也願意多說幾句:“巫幼禾必死無疑,你必敗無疑,隻可惜你要晚一天了,不知晚這一天,你們黃泉路上還能不能遇到。”


    孫副院一邊冷嘲熱諷,手上的功夫也沒落下,他抬起掌,隔空一拍,雄渾的真氣自掌心蕩開,林守溪被一掌擊飛,又退了數十丈,直接砸到了院子的一棵木頭上。


    砰的一聲裏,樹幹震動,從中開裂。


    孫副院失望的神色更濃,“我知道孽池回來之後,你在殺妖院裏的人緣不錯,可你現在來這裏又有什麽用呢?是想讓他們給你求情,還是讓他們給你陪葬呢?”


    殺妖院的弟子都承過林守溪的大恩,自聽不得恩人被這般言語羞辱,他們齊刷刷地拔劍,對準了孫副院,寒光冷冽。


    “退開!”


    林守溪手按著樹,推著自己站起、立直,他黑衣滲血,披頭散發,唯有一雙眼眸在滿是血汙的臉上依舊清亮冷靜。


    “哦?還有力氣說話?”


    孫副院又來了些興致,他打量著林守溪,嘖嘖稱奇,“不得不說,你這體魄確實很好,方才我那幾掌皆是斷骨裂髓之威,尋常的渾金境也無法抗住,但你居然還能站起來……”


    孫副院向前走了一步,足下的積水被盡數震散。他是殺妖院的副院長,這裏是他的地盤,他立在此處,底氣十足,此間的生殺予奪皆由他做主!


    “到時候將你這皮囊好好撕開,剝下,做成副軟甲,那樣肯定很不錯。”孫副院露出了獰笑。


    林守溪靠著斷裂的樹木站起,他抬起了臉,看了眼孫副院身後閃動的光,光越漸微弱,小禾與雲真人的戰鬥似也接近尾聲了。


    林守溪雙手握劍,再度開始狂奔。


    他手中的長劍燃燒起了黑光,仿佛有黑羽烈鳥展開雙翅,附到了他的劍上,劍鳴與鳥鳴融為一體,雨水揮灑成圓,黑雀化作如墨的劍氣,向著孫副院的頭顱削去。


    “終於有點意思了。”


    孫副院眸中的異色一閃而過,“可惜……境界太差。”


    他甚至沒有拔劍,隻是悍然出拳,一記記拳罡綿延不絕,將林守溪的殺意與劍氣一同打散,整座院子都在拳罡的波及之下微微顫動,仿佛地鳴。


    殺意與劍氣皆散之後,他最後的一拳便結結實實落到了林守溪的胸口。


    少年的胸口被這一拳直接打得微微凹陷,但不知為何,這個黑衣少年似乎已對疼痛渾然不覺,他咬著牙,劍依舊揮來,隻是速度慢了許多。


    嗆!


    孫副院再度將劍拔出,撞上這一道劍氣,散開的劍風將殺妖院的弟子們吹得東倒西歪。


    林守溪的一劍到此為止,孫副院再出一掌,硬生生撼在他的胸骨之上,林守溪一口真氣再度被震散,倒飛出去,又撞斷了僅有的幾棵大樹。


    “還不倒麽?”


    孫副院看見他再度從雨水中爬起,神色微異。


    林守溪非但還有力氣爬起,甚至猶不放棄,繼續朝著他出劍,劍意已是垂死之意,手中劍亦開始作困獸之哀鳴。


    “我看你可以撐到幾時?”


    孫副院獰笑,臉上的形容愈發扭曲,他天生是個畸形的侏儒,對於林守溪這等清秀少年有著與生俱來的憎惡情緒,他伸掌抖腕,寒風凝聚掌心,渾然成圓。


    一掌拍出。


    白色的風似蟒蛇過江,瞬間橫掃庭院,林守溪矮身橫劍去擋,但這掌風太烈,依舊將他掀飛出去,直接砸穿了一座木堂。


    木堂中被困鎖的心魔嘶嘯不停。


    林守溪再度站了起來。


    他低著頭,抹去了嘴角的血,手臂上絞緊的筋肉剛硬如鐵。


    弟子們遙遙望去,不由想起那日小巷之中林守溪站在他們麵前雙肩如鐵的模樣,他們再也忍受不住,一齊抽劍斬向了孫副院。


    “螻蟻。”


    孫副院看也不看,一掌拍出,將弟子們掀翻在地,接著他一步向前,直接跨過了那座困鎖心魔的木堂,來到了林守溪的麵前。


    “還有力氣麽?還是說,你中邪了呢?”


    孫副院盯著林守溪,又是一拳,這一拳轟向他的手腕,腕骨震碎,這柄從大公子那奪來的劍墜到了地上。


    孫副院提起兩指,指間劍氣宛若纏絲,一片雪白,他雙指如鐵釺刺出,指點林守溪的眉心。


    在他眼裏,林守溪已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了,接下來就該是他折磨與虐殺的過程了。


    林守溪揮肘去擋,氣浪一觸即發,他再度被震飛,砸入了身後的木閣裏。


    那是劍閣!


    孫副院收回了手。


    元赤境殺玄紫境本就猶如捏死小雞一樣,他自嘲地笑了笑,笑自己先前竟還有些緊張,結果這一戰下來,他連劍都沒出幾次,對方便沒有還手之力了。


    他看著大門破碎的劍閣,看著裏麵亂飛的秘籍經書,踏步入內,再度來到了林守溪身前。


    林守溪躺在地上,看上去半死不活。


    孫副院抓著他肩胛骨的位置,將他拖到麵前,看著他滿臉血汙的臉。


    “留你一日,今日先吸光你一半真氣。”孫副院淡淡地說。


    他手指吸盤般定在了林守溪的肩膀上,開始抽取他的真氣。


    “好精純的真氣……”孫副院嘖嘖讚歎。


    嗒。


    忽地,林守溪抬起了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嗯?還有力氣嗎?”孫副院看著他垂死掙紮的模樣,有些吃驚,接著,他臉上的吃驚之色變得更濃。


    他感受到自己的真氣正在被吸走!


    林守溪不知動用了什麽邪功,他的體內像是有顆看不見的氣丸在飛速旋轉,源源不斷地汲取他的真氣!


    “真煩人啊。”


    孫副院冷冷說道,正要抽手,一聲劍鳴忽然在耳畔響起。


    劍閣中的劍一齊振鳴!


    “給我噤聲!”


    孫副院爆喝一聲,百劍振鳴之聲一同止住,但猶有一劍依舊在嘶鳴,聲音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愈發高亢嘹亮!


    林守溪睜開冷漠的眼,黑丸逆轉,藏了許久的真氣在刹那之間再度湧遍全身,他本該碎骨的右手不知何時已恢複,鉗子般抓住了孫副院的肩膀!


    孫副院的心中寒意湧現,他瞳孔一縮,望向了劍閣的盡頭。


    是那把劍!


    那把明明已經被封印了的劍!


    當初林守溪嚐試握劍的畫麵在他腦海中浮現,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占據了大腦,令他渾身發冷。


    “給我壓!”


    孫副院爆喝一聲,他的心魔如有感應,張開碩大的雙手,似乎想以力去壓住那開始鬆動的封印。


    林守溪右手鉗著孫副院,左手卻已猛地抬起,胸腔振蕩,他的話語宛若噴薄而出的怒火,雄渾有力,震得整座劍閣都在發抖!


    “湛宮——來!”


    林守溪狂吼。


    百劍齊喑,唯盡頭那聲劍鳴愈發激烈。


    孫副院第一次生出了退意。


    但他已抽不開身。


    昏暗的劍閣內,銀光一閃而過,那巨大心魔還保持著交疊雙手下壓的姿勢,掌背與胸口卻都出現了一個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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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果然……果然是你,是你殺了……啊!!”


    劍光照亮了林守溪的臉,最後被他握在手中。


    咚!


    有什麽東西落在了地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那是孫副院的頭顱。


    他脖頸已被切斷,整個身體的血都從斷頸處湧了出來,直接噴上了天花板。


    林守溪抓著那具矮小的身軀,以吸星大法吸幹了他最後的真氣,這些真氣無法融入他的身體,卻能短暫地成為他的武器!


    少年手持湛宮,走出了劍閣。


    劍閣之外,電閃雷鳴,風雨飄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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