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第一次主動和別人說起她深藏在內心中恐懼,那彌漫著血色和不詳的記憶。


    紅蓮第一次走上戰場是她剛升職為上校的時候。在那之前由於身份——包括家世和性別——的特殊性,一直擔任處在安全的大後方的職位,先是負責後勤和物資調配的勤務官,後來轉到軍校擔任新兵瓜子們的第一階段的理論教官。沒錯,就是理論。當時,或者說直至現在對女性的的偏見依然在某些人心中根深蒂固地存在著,且不為任何外因動搖。


    所以紅蓮在軍部的處境說是舉步維艱絕不為過,好在有紅家的門楣照拂著,艱難並不代表走不了,磕磕絆絆總算是憑借傑出的機甲操作和深厚的人緣與廣闊的人脈進入了精英薈萃的實戰部門,代表著她正式踏入軍部的大門,成為進入廣袤宇宙衝鋒陷陣大軍中的一員。


    由於之前資曆的積累和個人出色的單兵素質,紅蓮一上來就受到了當局的賞識,破格提拔為上校——按理說文職的的軍銜與武官的是分開的,不予累積計算,紅蓮應該是從尉官做起,大概是當時的大環境左右或者是其它的原因,反正就莫名其妙變成了上校,距離將官隻有一步之遙。


    作為一個沒有軍功根底的空降人員,必然受到了一眾同僚的廣泛極度,拉滿了仇恨值。一時間流言蜚語四起,淡定冷靜如紅蓮也有點受不住走到哪裏都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壓迫,迫切地想要證明自己的價值,以洗刷“不白之冤”。


    想什麽來什麽,此時躺在桌案上的一份委派任務書簡直就是瞌睡送來的枕頭,下雪天送來的棉衣啊!興奮過頭的紅蓮像是出柵的駿馬,牟足了一身力氣想要馳騁於無邊無際的宇宙中,高高揚起堅實的蹄子,直接將入侵至邊境線內蟲族踹飛回它們應該待著的地方,在保家衛國的同時建功立業,給那些嚼舌頭的人露一手瞧瞧,讓他們知道我紅蓮可不是吃素長大的,紅家的姓氏不代表著權利,更代表著卓越的實力。


    位列校官的紅蓮作為小分隊的隊長,帶著幾隻剛從軍校畢業的純種菜鳥作為支援軍的一份子去了遙遠的戰場,走了十個人,回來的的時候隻剩下一個人,滿懷理想而走,溢滿悔恨而歸。是的,紅蓮帶去的那些朝氣蓬勃的年輕人都喪生在了茫茫宇宙中,甚至連完整的屍首都沒有留下,他們是因為紅蓮經驗不足且過於急躁,而失去了平日裏冷靜精準的判斷,對戰局預估錯誤,做了錯誤的部署,結果就是這幅淒淒慘慘戚戚的下場。


    坦白講,那次的事故固然紅蓮是主要責任人,但作為他的上司不能準確判斷出屬下是否能駕馭得了分配下去的任務,以及沒有事先檢查計劃書都是那出慘劇發生的推波助瀾要素,所以最後的處置辦法就是各打三十大板,做降職和罰款處理。至於是不是軍部賣給紅家麵子不是紅蓮所關心的,她隻知道是自己害了那些年輕的孩子,那些像弟弟似的說個話都會臉紅的靦腆孩子。


    經過這件事,紅蓮第一次真正地認識自己,開始腳踏實地地從頭做起,不再自命清高,也不再顧忌他人的眼光,像是贖罪的苦行僧,在戰場上總是衝鋒在第一線,盡力擊殺更多的蟲族,為更多的戰士提供哪怕隻有一線的生機。


    軒轅淩聽完她的講述,沒有說冠冕堂皇的安慰話,隻是一把將低垂著腦袋的人抱起來安放在自己堅實卻不咯人的大腿上,像抱小孩子一樣讓她側坐在自己的身前,腦袋按在頸窩處,道,“哭吧,哭出來就好了。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你不再是一個人了,不是嗎?”


    紅蓮先是被軒轅淩大膽的舉動嚇了一跳,要知道這裏可是作戰會議室,隨時隨地都會有人進來的,她可不想跟這個沒有分寸的厚臉皮一起丟人。等他說完那幾句看似平常卻像一道暖流注入心房的話後,紅蓮呆了,呆呆地看著男人筆挺的背脊。


    薄薄的朝服下是有力且恰到好處不誇張的肌肉,銀白色的長發呈不規則形狀鋪散在上麵,就像是頭發的主人那樣不羈,與黑色的衣服形成鮮明的對比,視覺衝擊強烈。大概是瞪眼時間太久了,眼睛幹澀得厲害,不自覺地留下了眼淚,緊跟著鼻子也發酸起來,被壓抑著的微弱的啜泣聲回蕩在空蕩蕩的會議室,如泣如訴。


    緊盯著眼前顏色逐漸變深水漬暈染的布料,紅蓮的大腦逐漸呈現一片空白,像是找到了避風港灣的小鳥,又像是回到了安全地方的小獸,整個人暈暈乎乎不知今夕是何年。慢慢地,視野變得模糊、昏暗,直至沉入了深不見底的濃鬱黑暗。


    第二天一大早,準時無比的生物鍾將紅蓮從久違的軍部宿舍的高低床上喚醒。看著掛在牆角架子上的軍常服,在瞅瞅枕頭旁邊的疊放整齊的作戰服,遲鈍的大腦仿佛生鏽的齒輪,在運轉過程中發出哢吧哢吧的不堪重負的聲音。僵硬著脖子掀起蓋在身上的被子低頭看,雖說已經推斷並感覺出了自己想要的結果,但人本能的逃避心理作祟,還是想要眼見為實一下。


    果不其然,昨天穿在身上的軍常服已經變成了碎花樣式的兩件套睡衣,是自己放在宿舍的備用服裝。還是多年前剛入職軍部的時候以備不時之需備下的,畢竟軍部的工作除了有突發狀況之外,還有無休止的加班,留宿過夜是常有的。


    在“晴天霹靂”的刺激下成功蘇醒的大腦再度當機,恍恍惚惚中她記得自己昨天好像是在軒轅淩身上大哭了一陣子,然後是哭累了睡著了?還是哭得厲害大腦缺氧昏過去了?搖搖頭無解。反正無論怎麽說,最後一個見到的人鐵定是軒轅淩沒跑了,而且以自己的身份也不會有其他人“膽大包天”到給擅自給自己換睡衣,綜合種種可能,最大嫌疑者已經變成了確確實實的“作案人”,即便沒有確鑿的證據也能斷定犯人是且隻是他一個,紅蓮*官剝奪他上訴伸冤的權利。


    揣著被“登徒子”占了便宜的怨氣,和姑且可忽略不計的小女兒家嬌羞的心情,紅蓮把作戰服當作是某人,各種揉搓不說還惡狠狠地穿上它,那架勢與工廠那些檢驗衣服質量的質檢員的動作有異曲同工之妙。大腦被負麵情緒充斥或者說是糾結心理左右的紅蓮忘記了每個士兵上戰場前必須要做的事情,那就是和親朋好友道別——當然有可能她其實是記得的,因為她在恰當的時間和紅家的家人們都通了電話,收到了父親的叮囑和母親的關心,以及哥哥們老生常談的不舍,諸如“你回來,我們去!”之類不切實際的話——小惡魔初次冒頭,不懷好意地想著:嘿嘿嘿,就不告訴你!本姑娘要遠離你個居心不良的假紳士,投向美好有絢爛的宇宙中去了,拜拜咯~


    樂極生悲的她就這樣最後一次與提前得知旗艦上超出標配的那個乘客的消息再度華麗麗地錯過了,以至於在打了沒準備的仗不說還輸得各種賠款割地,不平等條約簽了一張又一張,都是後話。


    在另一邊,已經安安穩穩坐在指揮席旁的參謀位置的軒轅淩看著始終黑屏的通訊器,嘴角緩緩勾起了一個微妙的弧度。具某不願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告密”曰:“感覺雞皮疙瘩掉一地,比直麵蟲族女王還要恐怖,瞬間掉進冰窖也就那種程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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