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就往外走。


    何嚴道:“慢走啊。”


    田福賢一聽這話,回身就又走回來了,拿起矮桌上的鑼再次問道按:“你真不去了?”


    何嚴道:“不能去啊。”


    田福賢看何嚴一眼,然後就拿著鑼走了。


    接著就又回馬棚裏想辦法去了。


    而又過了沒多久後,白嘉軒一苦苦等待的鹿三,終於是回來了。


    聽到鹿三說他信都送到了,沒出差錯, 他擔心一宿的事終於是等下信了。


    而鬧事的時間,就定在了明的上號,以三聲銃子響為號,是噠村的人就一起去縣城交農具,不種地了。


    而白嘉軒心裏這時候對聯絡的事雖然放心了,但他心理還有害怕。


    昨天晚上幹的時候, 他就光想著跟他姐夫一起,去勸清軍退兵都沒事,腦袋一熱就決定幹了,等到鹿三走了,他冷靜下來後,就開始害怕了。


    畢竟這回是他第一次挑頭鬧事,最關鍵的是,這回可沒走他姐夫啊。


    不過怕他也得幹,他現在就是有這個搞事的心氣,而這心氣是他姐夫鼓動他的。


    告訴他幹事就不能怕死,大不了就一身臭皮囊,舍也就舍了,要是怕的話,那就什麽都不用幹了。


    白嘉軒心裏就裝著他姐夫這些話,其他的他都不懂,就這麽懵懵懂懂的,就打定主意幹到底了。


    轉眼半天時間就這麽過去了,到了下午, 在炕上睡著的白嘉軒他爹,突然就受驚的從炕上坐起來, 劇烈的開始咳嗽。


    寫給白嘉軒他娘嚇的,趕緊就喊人。


    白嘉軒聽到後就跑進屋去,白嘉軒他爹又咳了一會後,剛平複下來,就急急的看著白嘉軒問道:“做啥,瞞我的事沒?”


    白嘉軒遲疑,心虛的道:“沒有呢爸。”


    “沒做啥瞞你的事嘛。”


    白嘉軒他爹喘著粗氣道:“啊,啊,萬不可做啥傻事……現在最要緊的是,是你,順順當當的當上族長,我,我死也可瞑目了,啊。”


    白嘉軒給他爹撫撫胸口道:“達,你放心吧,我不惹事。”


    白嘉軒他爹問:“雞毛信,雞毛信你沒動?”


    白嘉軒搖頭道:“我沒動,達。”


    白嘉軒他爹道:“去,去祠堂給我取來,我要拿在手裏。”


    白嘉軒道:“達,你好好躺著,現在你要那信幹啥呢。”


    白嘉軒他爹道:“我,我做了個夢,夢到你出事了……,被人抓去,挨,挨了槍子了。”


    “啊,咳咳咳……”


    白嘉軒看他爹傷心的說完,又劇烈咳嗽起來,立刻道:“達,達,我現在就拿去,就給你取去。”


    白嘉軒他爹一聽就話就啥也不說了。


    白嘉軒一看就出去了,然後就開始想辦法造假,讓鹿三滿村的找紅的發紫的雞毛,好糊弄他爹。


    結果到了晚上,天剛剛開始黑的時候,他才把信做好,剛要拿去給他爹看,他爹正好就睡著了。


    而鹿三在要雞毛的時候,還不忘順便的就跟各家搞串聯,這時候村裏人都知道了明天的事。


    鹿恒泰在吃完晚飯後,就把何嚴叫到屋裏高興道:“這回族長還是你的了。”


    何嚴問道:“為啥啊?”


    鹿恒泰道:“你上午不是挺明白的嗎,這會怎麽跟我裝起傻了?”


    何嚴道:“他要是成功了,那族長就是他的了。”


    鹿恒泰道:“從古自今,你看什麽時候小胳膊擰過大腿過?”


    “到最後啊,倒黴的還得是鄉民們。”


    何嚴道:“鄉民們倒不倒黴,我也不放這個族長。”


    鹿恒泰一聽就驚了,瞪著眼睛看著何嚴道:“為啥啊?”


    “你又要出啥幺蛾子你?”


    何嚴笑道:“啥幺蛾子都不出。”


    “你還沒反應過來嗎,現在不是以前了,大清都亡了,進入亂世,這族長當了,隻有壞處,沒有好處,我當他幹啥啊?”


    “嫌自己的麻煩不夠多?”


    “還是嫌棄自己的日子,過的太舒服了?”


    “就維持現在這樣就挺好的,當個族老,既能說話發言,參合事,又不用自己去頂事,有啥事了,咱想管就管,管好了得好,管不好就是他白嘉軒得事,這還不夠好?


    “你還想要啥啊?”


    鹿恒泰一聽就啥都不想說了,就讓何嚴出去了。


    轉眼到了第二天。


    這天上午,整個村子裏都十分的安靜,村裏大部分人都已經同意參加交農具了,現在都在家等著三聲銃子響呢,還有一部分急的,已經去集合地方集合去了。


    田福賢其實昨天也聽著信了,不過他沒在意,今天他到村裏後,一看村裏這麽反常,立刻就有些緊張了,然後就趕緊回縣裏報告去了。


    眼看著離交農的時間越來越近了,這時候白嘉軒還在家照顧他爹呢。


    鹿三在門外急的都快火上房了。


    屋裏冷先生拔出白嘉軒他爹身上的針,就對白嘉軒他娘道:“灌藥。”


    白嘉軒他娘一聽就去拿藥。


    就在這時候,白嘉軒他爹一把就抓住白嘉軒的胳膊道:“不能鬧事,不能挑頭,鬧!”


    “慫恿你起事的是他們,熱鬧時往前湊的,還是他們……都是林中的鳥,有個風吹草動的,一個都不剩。”


    “哎,你沒經曆過……你以為後邊跟著那也多人,風光的很,可是槍一響一個都沒了,就剩你一個人。”


    “槍打出頭鳥,殺的就是你……到,到時候沒人來救,明白不。”


    白嘉軒聽完,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這跟他姐夫教他的不一樣。


    白嘉軒他爹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一把鬆口手,歎息道:“哎,你還是不明白。”


    白嘉軒道:“我明白呢達,可我總得試試呢。”


    白嘉軒他爹一聽急道:“試啥?!”


    “你拿命來試啊?!”


    白嘉軒道:“我知道,八成像您說的這樣,槍一響他們就跑了……可這次要是成了,那下一次他們就不跑了,他們就能信我,不管啥事,我都能撐得住呢。”


    白嘉軒他爹道:“不行,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你今天就那都不能去,就給我在著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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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嘉軒一聽急道:“達。”


    白嘉軒他爹道:“待著,咳咳咳……!”


    白嘉軒一看他爹又咳嗽起來了就趕緊道:“待著,待著,你先把藥喝了啊。”


    說完就開始給他爹喂藥。


    就是這個時候,其他三家人都已經到了集合點了。


    北原的老賀家道:“這老白家怎麽還不來啊?”


    南原的老平家道:“不知道啊。”


    “這次的事是老白家發起的,這眼看著時間已經到了,他家不來人,咱們也沒法開始啊。”


    西原的老張家道:“要不派個人去問問去啊?”


    “行。”老賀家道,然後她就派他兒子富貴去白家了。


    這時候何嚴坐在一處高的地方,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下的熱鬧,心道:“鬧吧,使勁鬧,趁著現在還能鬧,等到今後一點希望都沒有了,想鬧就都鬧不了了。”


    白家裏,白嘉軒在給他爹喂了藥後,就謊說自己玩上茅房,然後就出來找鹿三了,告訴他自己今天是去不了了,就讓他代表自己去,


    鹿三一聽這沒問題啊,直接就發出了。


    然後白嘉軒就又回屋去了。


    等鹿三跑到半路上,正好就碰到了富貴,知道情況後,他倆就一起去集合點了。


    其他三家知道情況後,看老白家也派人來了,一商量後,還是決定起事,然後就開始放銃子,哐,哐,哐三聲後,眾人大喊著:“交農了。”


    然後就都開始像縣城衝去。


    村裏麵在家裏等著人,也全都拿著農具衝出來,一起往縣城去,好不熱鬧。


    最後四個村的人一起衝到了縣城,然後就開始衝擊城門往裏衝。


    史縣長在城牆上一看下麵人多勢眾,自己這邊縣城雖然有槍,但也擋不住啊,最後他慫了,就讓自己的手下趕緊喊話,答應減免賦稅,這回多征收的糧食也還回去。


    領頭的一聽就讓他寫保證。


    史縣長寫完後就從城牆上扔下去,領頭的幾個一看沒問題,眾人這才歡呼起來,然後心滿意足的撤了。


    等到他們回來的時候,何嚴看到他們喊著勝利了,笑道:“真好啊。”


    從此以後,白鹿原和其他三個原上的人,好像突然就都有底氣了一樣,再也不怕多收糧食了,大不了就再來一回。


    而就在這次事件沒幾天後,白嘉軒他爹就徹底挺不住了。


    而恰好白嘉軒媳婦仙草就在這一天生孩子,白嘉軒他爹就提著一口氣硬挺啊,就要等這孩子生下來再走。


    最後仙草生了,白嘉軒趕緊告訴他爹,生了,是個男娃。


    白嘉軒他爹聽到是個男孩,一下就笑了,他們白家終於後了,然後一口氣一鬆,就含笑而終了。


    三天後,白嘉軒他爹就出殯了。


    何嚴跟鹿恒泰站在高處看著出殯的隊伍,鹿恒泰歎息道:“爭了一輩子,鬥了一輩子,他就這麽走了,哎。”


    何嚴道:“人都有這麽一天,舍不得就多送一會吧。”


    接著倆人一直就看著隊伍消失,看不見了,這才回家了。


    半個多月後,村裏就貼上了告示,史縣長被免職了,新上任一個姓何的縣長。


    又過了幾天後,就由鹿恒泰主持全族議事,選舉新的族長。


    在全族人在祠堂鬥聚齊後,鹿恒泰道:“這秉德老哥走了也有些日子了,現在就連縣長都換新的了,咱們白鹿原一族不可無長啊。”


    “今天叫大家夥來,就是議一議選舉新族長的事,大家都有什麽意見,就都說說吧,”


    眾人聽了這話一陣接頭接耳,然後其中一個立刻就喊:“嘉軒,你就接任吧。”


    “對,我也選白嘉軒。”


    “我選鹿子霖。”


    一個族老道:“對,選鹿子霖,我們不能選一個惹事的人當族長啊。”


    另一個族老道:“我看他們倆還年輕,還是先由恒泰兄,先當族長吧。”


    鹿恒泰一聽就說道:“秉德兄就是當族長累死的,我還是算了吧,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何嚴道:“我覺得嘉軒兄弟比我適合當族長,我推薦白嘉軒。”


    何嚴的話音一落,整個祠堂都安靜了,除了鹿恒泰,所有人的詫異看著何嚴,包括白嘉軒。


    白嘉軒心道:“他還真讓我當族長啊?”


    不過他也沒多想,看何嚴推薦他了,他就趕緊道:“我覺得我還年輕,經曆的事還少,還有由鹿達當族長。”


    鹿恒泰一聽,張嘴就要再次拒絕,話還沒出口呢,一個人就一邊喊,一邊拿著一張告示往祠堂裏跑:“不好了,出事了,縣裏貼告示抓人了。”


    大家一聽就讓他一條道。


    這人跑到白嘉軒身前,就把告示給他道:“你快看看,上邊寫要抓鹿三呢。”


    白嘉軒趕緊就看,然後拿著告訴就趕緊往家跑。


    鹿恒泰一看出事了,就解散了這次議事,大家也就鬥散了。


    等到白嘉軒跑回家的時候,鹿三已經被抓走了。


    當天晚上白嘉軒就決定,自己去自首認罪,不能讓鹿三替他頂罪。


    仙草一聽就不同意,白嘉軒就拿出他姐夫給他講的道理,說有的東西比命都重要,他必須去,誰勸都不行。


    最後仙草又勸了一會,看實在勸不住,也就隻好放棄了。


    到了第二天,她就送白嘉軒出門,讓他自首去了。


    結果白嘉軒上午去自首,下午冷先生就到何嚴家,找何嚴來了。


    何嚴讓他進屋,給他倒水微笑道:“我家你還是第一次主動來啊。”


    冷先生一臉難色的坐下道:“別麻煩了。”


    “以前都是你們喚我來,這次我主動上門一次。”


    何嚴把水給他後坐下問道:“是有事啊?”


    冷先生道:“我就直說了。”


    何嚴點點頭。


    冷先生繼續道:“我想讓你帶著鄉親們救出白嘉軒。”


    何嚴聽了道:“這事可不容易啊。”


    冷先生站起來鄭重道:“子霖,隻要你能成功的救出白嘉軒來,我第一個就站出來保你當族長,你看怎麽樣?”


    何嚴笑道:“不用,我推薦白嘉軒當族長不是說說的。”


    “這事我想想辦法,不能保證什麽,隻能說盡力。”


    冷先生一聽就抱拳道:“那就拜托你了。”


    說完他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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