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蔣永道這麽說,杜曉微微一蹙眉,下意識的去看孫維,孫維很是尷尬,不好意思的朝著杜曉笑了笑。


    蔣永道揪住胖道士不放手,道士氣的臉色發青,卻又不敢對蔣永道動粗,錢還沒拿到手,當然不能得罪了財主。


    蔣永道臉色鐵青,怒道:“你他媽的給我解釋清楚!不解釋清楚今天就別出這個門!!”那聲音大的簡直像是在嘶吼,嚇得對門的人都探頭出來看。


    胖道士到了這個關口還死鴨子嘴強,使勁從蔣永道手下掙脫,氣急敗壞的問杜曉,“你是哪裏來的?有證麽?平白無故幹擾別人做什麽?你是和蔣家有仇麽?別人招魂還你阻攔?我看你是眼紅我生意吧!!”


    杜曉的確沒證,她有的證和這些都拉不上關係,但是很多事情都是相通的,她是樊家的孫女,從小耳濡目染不說,更加上自己多少也對這些感興趣,而工作中又需要和道士、天師合作,因此略懂一些也毫不奇怪。


    但是被這樣質問,杜曉也覺得挺好笑的,“我是沒有證,所以我沒有在做這個生意,我隻是問你一些基礎的專業知識而已,你連殘魂的現狀都不知道就輕易招魂,你這算是違反了法律了。”


    孫維聽得納悶,明知道現在不是發問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問道:“什麽法律啊?”他怎麽到有什麽法律規定這個?


    杜曉說:“《道士從業規範》,如果我沒記錯,你應該是違反了第二條的審慎原則,以及第十八條,招魂需要進行充分的論證吧。”


    胖道士臉色發白,這一聽就根本不是什麽好搞的對手,哪怕不是業內的,也絕對是知道個七七八八的。


    眼看道士沒話可說,蔣永道快急死了,焦急的問杜曉,“杜老師,您看這怎麽辦啊,我女兒是不是有危險啊?您看隻要我女兒能醒來,我給您多少錢都行!”


    杜曉淡淡一笑,道:“不是錢的問題,現在的關鍵在於,這位先生根本沒有確定你女兒現在的狀況就來招魂,很容易出現魂召回來卻與身體無法契合的情況,這種情形輕則會導致失憶,重則有可能成為腦癱智障,所以招魂就好像做一場大型手術一樣,需要家屬簽協議的。”


    顯然這些程序蔣永道根本就不知道,一聽杜曉這麽說,立刻就搖搖欲墜起來,“有……有什麽辦法嗎?”


    杜曉說:“我不是專家,但還是能給你解釋一下,打個比方,如果說你要請一個律師,那麽律師費的昂貴指出不僅體現在結果,也體現在過程。但是很多當事人對律師行業不了解,不在乎過程,隻需要看到結果,這是一種完全錯誤的想法。就比如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如果這位先生的工作有十分,那麽招魂的前期準備及調查就需要做到八分,最後兩分才是結果。而現在你本末倒置,隻想給客戶展示那兩分,卻連前期的調查都沒有做。”


    這胖道士一聽,差點嘔出血來,杜曉這話說的沒錯,他就是想用兩分的工作來拿十分的錢,至於魂魄全不全,適不適合招魂,他才不需要考慮。如果到時候召回來人不行,那也不怪他不是,反正魂是回來了。


    蔣永道看道士那個樣子就知道杜曉說的肯定是真的,當場快要給杜曉下跪了。


    杜曉說:“我來正是要告訴你,你女兒的魂還沒進鬼門關,但是現在殘魂不穩定,貿然招魂很危險。”


    那道士這時候倒是來了勁兒了,“那你說不招怎麽辦?進不去鬼門關的魂要麽成為孤魂野鬼,時間長了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要麽就是被其他更強大的魂給吃掉,你自己看著辦吧。”


    一般來說,隻有陽壽未盡、死於非命且沒有進入鬼門關的魂才能招魂,但是對於符合上述條件但魂魄卻殘破不全,召回來會有明顯缺陷的,通常都會與家人溝通,然後進行超度,送去投胎。


    所以胖道士的所作所為完全就是無證上崗,非法操作。


    現在竟然還威脅起杜曉來了。


    杜曉冷笑道:“我既然說能延緩,就能確定蔣涵的魂魄現在在安全的地方,隻是她現在的狀況不適合馬上回到身體而已。”


    胖道士臉色數變,最後靈機一動,問道:“那你拿什麽來證明?”


    杜曉沒辦法證明,胖道士也沒辦法證明。但是胖道士的優勢在於能夠急人之所急,杜曉卻是阻攔救命。因此蔣永道內心也十分忐忑,快被兩個人弄暈了。


    杜曉說:“我沒有證據,但是我卻知道蔣涵的魂現在在哪裏。”她對蔣永道說,“我勸你最好找一個靠譜的道士,我建議去職業道士官網去看看,最好在用人之前檢查一下證件。另外,蔣涵的身體務必要保持好,如果情況樂觀,一個月到兩個月就可以招魂了。”


    蔣永道臉色浮上了一點喜色,他的妻子就是因為這事情打擊過重,已經臥床好久了,這次的事情也沒敢讓妻子知道,家裏的親戚們也是愁雲慘淡。


    杜曉說:“我不是打擊您,蔣涵的魂雖然在,但是能不能招進去還是要另說,畢竟脫離身體的時間很久了,我會抽時間與蔣涵溝通,看她自己作何打算。但是她魂體十分不穩定,能夠說話的幾率很小。”


    蔣永道聲音顫抖的問:“涵涵現在在哪兒?你能和她說話?我們能麽?到底是誰害她的!”


    杜曉說:“她的魂體現在寄生在一幅畫中,現在具體情況還沒辦法問到,等她身體好一點我會再做溝通。”


    蔣永道不知不覺中已經很相信杜曉了,忙表示感謝,並再次強調了一定要給杜曉錢。


    杜曉拿出了自己的名片,遞給蔣永道:“如果您決定和我合作,我會與熟識的道士一起合作,我們不會胡亂收費,您可以親自或者找人去我們事務所,我們有收費標準。”


    她畢竟是做生意的,哪裏能平白就給人幹活。


    不過目前這事兒和郭東陽他們有點關係,反正她也要差,就順便做了,還能給蔣永道打個九折。


    說起收費,蔣永道又怕上當,猶豫不決的看著孫維。


    孫維哪裏能夠保證這些,他和杜曉相識也沒多久。


    杜曉看的出來蔣永道的猶豫,道:“您放心,我們是階段性收費,第一階段是溝通調查階段,等蔣涵魂體穩定一點,我會安排你們見麵,雖然你可能看不到,但是可以用紙筆溝通。”


    一直沒有說話的胖道士這時候總算是找到了點杜曉的把柄,冷笑道:“喲,繞了這麽遠總算是繞到錢上來了吧,追根到底你就是來攪場子搶生意的是吧?而且你這話可就不對了吧,就算是普通人,也知道靈魂是不能碰觸實物的,你讓他怎麽和蔣涵溝通?”


    杜曉瞥了他一眼,不答反問:“那你聽說過一個名詞麽?”


    “什麽?”


    “靈體化。”


    胖道士蹙眉想了想,嘴角一抽,“你是說寄生在文物中?你別搞笑了,她……”他猛然住口,忽然想到的確是有這種可能性,畢竟蔣永道說過那幅畫是真跡,而且他也看過杜曉進門時候亮出來的證件,是文物追繳局的,那麽接觸文物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眼見胖道士說不下去,蔣永道對杜曉的信任更深了一層,馬上就說:“我這就派人去事務所,您看……”


    杜曉點點頭,說:“不要著急,這事兒急不來,我一定會抓緊時間,你隨時等我聯係吧。”


    —


    從蔣永道家裏出來,孫維一直都是沉默狀態,杜曉知道他內心可能還是無法接受自己的工作實質,受到的衝擊有點大。


    她側頭看了看孫維,這個長相英俊漂亮的大男孩今日打扮的有幾分英倫風格,為了好看而帶上的較為流行的圓形複古眼鏡讓他看起來多了點可愛,而那張略顯混血的臉上,此刻卻多了幾分深沉幾分糾結。


    杜曉看了看表,說道:“我要回一趟單位。”


    她其實並不是那麽著急,但是為了給孫維一點緩衝的時間,還是決定暫時分開比較好。


    孫維結巴了一下,“我、我……好吧,我也先回去了。”


    杜曉點點頭,注視著孫維的背影,略有些落寞的笑了笑。


    杜曉和孫維見麵的時候還不到十點,現在已經一點半,她連午飯都沒吃,回到單位都已經兩點半,幹脆就在食堂的小賣部買了麵包和雞蛋就揣著上樓了。


    現在正好是中午休息的時間,各個辦公室的門都是關閉的。


    杜曉輕輕推開辦公室的門瞅了一眼,大家似乎都趴在桌上休息,為了不打擾他們,她幹脆就在門口的長凳上坐著吃東西。


    手機上一點消息都沒有,孫維完全沒有聯係她。


    剛啃完麵包,正在剝雞蛋皮兒的時候,郭東陽辦公室的門開了,杜曉一抬頭,就看到郭東陽正拿著一疊資料出來,兩人目光一對,表情都挺難以言說的。


    郭東陽覺得杜曉現在這個樣子有些落魄有些好笑,不禁笑問道:“你這是……什麽情況?”


    杜曉歎了口氣,“工作太忙,沒空吃飯唄,而且他們在睡覺,我就不進去打擾了,正好吃過再去。”


    郭東陽看杜曉表情不怎麽好,也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麽工作太忙的原因,而且杜曉早晨走的時候也說了是和孫維一起去,現在看來,問題就出在這裏了。


    不過這是個人私事,郭東陽也不會過問,他看杜曉手裏拿著雞蛋,便說:“稍等,我給你接杯水去。”


    杜曉:“……謝謝。”


    她看著郭東陽進屋,出來的時候拿著一個一次性的紙杯,郭東陽將杯子遞給她,“別噎著了,我先去送個文件。”


    杜曉點點頭,見郭東陽進了電梯才慢條斯理的將雞蛋吞了。


    大概十五分鍾左右郭東陽就回來了,他走過來坐在杜曉身邊,問:“情況如何?”


    杜曉將事情給郭東陽匯報了一下,說:“我覺得我還是得去一趟樊家,一是方便調查,二也是為了爺爺,我想照顧爺爺。”


    這些日子,杜曉和爺爺總是通過短信聯係,她知道那短信是爺爺讓身邊的秘書發的,這樣下去也總不是辦法。


    而且秘書說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但是每次打電話過去都被掛斷,秘書說爺爺這邊不太方便講話,她也能猜出問題所在。


    杜曉說:“我怕爺爺被他們拿捏,而且爺爺最近說想要搬進別墅去,我覺得這是個辦法。”


    郭東陽想了想,問道:“那你打算住在別墅去麽?”


    其實樊家現在基本都是分開住的,老爺子說過最近要搬去別墅,聽說樊勝利說也讓樊家的丫頭們搬過去,口頭上說是為了照顧爺爺,但誰知道私底下是個什麽想法。


    杜曉覺得自己應該趁著這個時機同意樊勝利的要求,以幫他為借口住進別墅。


    “恩,不知道樊勝利想安排誰住進來,但我覺得樊家那兩位千金肯定沒跑,我和她們也是多少有些過節,哈。”杜曉覺得挺搞笑的,“我估計兩位姑姑也得隨時走動走動,他們現在為了老爺子的遺產,已經開始表現了。”


    郭東陽嘖了一聲,說:“我們調查了樊勝利,這人多少有些唯利是圖、認錢不認人,從你爺爺的事情上就能看出來,你自己去太危險了。”


    杜曉歎了口氣,“那怎麽辦呢,我總是要照顧我爺爺的。再說我不自己去,誰還能陪我去不成。再說了,樊勝利明知道我在你這裏工作,還要叫我過去,我覺得他應該有自己的打算。”


    郭東陽點了點頭,說:“很可能覺得將你放在眼下對他來說更能掌控。”


    杜曉說:“郭隊,這事兒就這麽定吧,反正我總要去照顧爺爺的,你別擔心。況且,最算樊勝利有什麽想法,那在家裏他也是不敢輕易動手的。”


    郭東陽拗不過她,隻能點點頭,說:“行,你有想法你就自己安排,但是千萬別冒險,凡事找我商量。我們這邊也會安排全天監控和人員跟蹤。”


    杜曉覺得心裏暖暖的,“沒那麽誇張,我身邊還有小蛇和小瓶呢,她們能夠觸碰實體的,如果真有危險,她們肯定能救我的。”


    她這麽說倒是滿有說服力的,郭東陽說:“也對,我看讓揚措紮恩跟著你也不錯,他功夫很好。”


    杜曉哈哈笑了起來,“你竟然讓盧攆王給我做保鏢,太誇張了!”


    郭東陽笑笑,又說:“你不是想問蔣涵的情況麽,去看看吧。”


    “誒?”


    他遞給杜曉一個卡片,上麵是永顏寫的繁體字。


    “她可能沒感覺到你已經回來了,剛剛就直接給了我。”


    上麵顯示蔣涵主動與她溝通,告訴她自己懷上的孩子正是樊嘉燁的。


    杜曉多少也猜到了,樊勝利今年都快六十了,雖然保養的不錯,但總不可能親自上陣,大堂哥樊嘉燁今年三十三歲,正是大好年華,長的又是一表人才,多金風流,蔣涵被他吸引住也是意料之中。


    杜曉看著那薄薄的一張紙,內心卻十分的沉重。


    郭東陽道:“蔣涵恢複的可能性大麽?”


    杜曉點點頭,“我覺得大。”


    一方麵,蔣涵的身體裏還有殘留的魂魄,能夠和靈體感應,契合度會很高,另一方麵,蔣涵現在保存在文物中,魂魄會得到能量進行自我修複,因此招魂的可能性還是挺大的。


    得到了杜曉的肯定回答,郭東陽總算是稍微鬆了口氣,道:“現在指控樊嘉燁的證據很少,如果蔣涵能醒來,那樊嘉燁的犯罪事實就能認定了。不過……”他無不擔憂的說:“現在樊嘉盛還在等待審判,樊勝利應該處於十分謹慎的時期,這時候你過去,也是在風口浪尖上。”


    杜曉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呢是不是,現在也找不出比我更合適的人了,再說,這也是我的家事,應該的。我會很好的拿捏分寸的,你放心,保證圓滿完成任務!”


    郭東陽不讚同的說:“我不是擔心任務。”


    隻是擔心你而已。


    杜曉頓了頓,微微一笑,“我知道的,謝謝你。”


    郭東陽不知道,也正是這番談話,讓杜曉覺得自己和孫維真的不合適,連試一試都是在浪費彼此的時間。孫維顯然是對她工作不理解,更甚至會因此而覺得害怕,談戀愛乃至結婚需要的都是彼此的坦誠,杜曉坦誠了,但孫維退縮了。她能夠理解,也知道大部分人恐怕都會和孫維是一樣的選擇。


    她想,自己或許還真的應該找個誌同道合的人。


    杜曉看了看時間,“上班了,我先去找蔣涵談談,然後得去一趟事務所。”


    郭東陽:“恩,隨時聯係。”


    兩人正說著,馬克睡醒了出來上廁所,一出門就看到如此“含情脈脈”的場景,頓時清醒,忙回頭對跟著他一起出來的小丁說:“快看,領導在偷偷摸摸滴談戀愛!”


    小丁抽頭一巴掌,“你傻啊,還不回避!”


    但是兩人說話聲音實在是說不上小,郭東陽和杜曉對視一眼,杜曉率先在郭東陽含笑的目光中轉開了視線,匆匆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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