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忍冬會議室。


    三所院校的重要人物圍坐在圓桌,在校長奧德裏奇的帶領下,緊急召開會議。


    會議上籠罩壓抑的氣氛。


    魔神可能蘇醒,這一可怕的消息,猶如沉重的陰霾籠罩在眾人心頭。


    “有確鑿的證據,能證明這起縱火案,與‘原罪魔神’有關嗎?”鬱金香校長問。


    她還是不願相信。


    任誰聽聞,沉睡了數千年的魔神即將複活,都會產生一絲荒謬,就好像聽人說馬上要“世界末日”了一樣。


    忍冬老校長先是抵達現場進行檢查,又聽完林宵的簡單匯報,心中有了一定的把握。


    “我曾親手逮捕過很多的墮卡師,他們中也有不少人信仰著魔神,其中甚至有人獲得了魔神的眷顧。”


    奧德裏奇平靜道:“這眷顧或許是‘知識’,或許是‘力量’,如同甘甜的毒酒,會汙染火種,讓墮卡師陷入瘋狂。”


    “在縱火犯‘維德’的身上,我同樣發現了魔神殘留的痕跡,並且……”


    活了一世紀之久的忍冬校長歎息道:“魔神殘留的氣息,比我以往遇到的加在一起,還要強烈。”


    會議室一片死寂。


    在座眾人當中,不乏宗師乃至業界泰鬥,可他們甚至沒有提起‘傲慢魔神’名諱的勇氣。


    明亮之星,晨曦之子,率領諸天使反攻天界的軍神。


    其光輝甚至能比肩天主,而在墮落後亦能成為地獄的傲慢魔神……


    集萬千光環、榮耀、頭銜於一身,睥睨世間的傲慢魔神,即便在聖人、英雄雲集的中古世代,也是人類必須仰望的存在!


    而在八階晉升之路斷絕的當下,這樣一尊魔神,竟然即將複活。


    冰冷徹骨的氣氛在會議室當中彌漫,無人出聲,似在恐懼的陰影下噤若寒蟬。


    忍冬老校長眼底泛著微光,若有所思。


    羅曼要不惜一切地“登月”,通往八階,是否也是得知了魔神即將複活的消息?


    當今時代已經與中古不同,魔神就算蘇醒,也不可能違背這個時代的規則。


    換句話說,複活的祂,即使再強,也不可能超越八階。


    因為神明的痕跡逐漸遠離,人類對神明的信仰逐漸淡薄。


    就像每況愈下的黃金、白銀、青銅時代。在混亂殺伐的青銅時代,神靈也會衰弱甚至流血。


    “諸位無須沮喪。”老校長平靜道,“年輕一輩,都有與魔神信徒殊死較量的勇氣與決心,我們又怎可氣餒。”


    “即使魔神的複活無可阻擋,我業已做好上陣的決心。”


    眾人吃驚地望著老校長,見這位校長臉上閃爍著別樣的神采,淡然道:


    “人類……自有後者。”


    老校長的發言,打破了會議室冰冷的氣氛,陸續有人提出議案,商議對策。


    為避免消息泄露和恐慌,三校聯賽照常展開,但會提高戒備,並提高獲勝者的獎勵。


    同時,對此次事件裏表現卓越的年輕教師,給予嘉獎。


    “林宵?是那位和墮卡師對抗的卡師嗎?”鬱金香校長問。


    “是的。”忍冬老校長說,“對決隻是他的業餘愛好,他專業是忍冬的古代語言學教授。”


    此前一直沒發話的紅獅校長,拿起桌上的資料,看了一眼,強忍驚訝:“二十歲?”


    “二十歲。”奧德裏奇含笑點頭。


    會議室裏響起一片交頭接耳聲。兩名校長目露異彩。


    二十歲,通常還在上卡師院校,而這位年輕人卻已成為忍冬大學的正牌教授!


    危機時刻,甚至闖入火海,解救傷員並破解墮卡師的陰謀。


    天才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表現。


    如何把他挖到自己的麾下,才是關鍵!


    “奧德裏奇校長。”紅獅校長試探道,“我記得,您曾經和我校提過‘青年學者交換學習’計劃,不知道,貴校現在還有沒有這個意向。”


    老校長心中在罵滾蛋,臉上卻微笑著說:“抱歉,該項計劃已經終止了。”


    “鬱金香願意給忍冬捐贈新的圖書館和科研室。”


    鬱金香校長幾乎是明著賄賂了:“也很歡迎貴校教授來我校參觀交流,擔任客座教授。”


    老校長打了個哈哈糊弄過去,心中湧起滿意和感慨。


    諸神隕落,人類卻能薪火相傳,靠的便是傳承與後來人。


    再多幾個林宵這樣的人才……魔神複活,又有何懼!


    *


    舞會被意外打斷了。


    好在火災沒有造成人員身亡,就是可惜了圖書館和地基。


    夜色裏,杜金剛躺上擔架。


    醫護人員震撼於人被燒傷成這個樣子,居然還能保持行動力。


    臨行之際,杜金剛望了眼林宵,深沉點頭,既是感謝救命之恩,亦是對群裏大佬的致意。


    別的不說,就衝是‘重劍人’率領忍冬參賽,杜金剛想著,忍冬一些可以忽略的小犯規,也就可以忽略了!


    林宵需要以‘調查組幹員’的身份和喬琳娜複盤情報。


    校園內交流不甚方便,耳麥裏響起她的聲音:“學校外有條盤山公路,我在那裏等你。”


    白天經常會有學生在山路訓練駕駛技術,畢竟‘載具卡’是卡師的重要卡片,駕駛技術自然不能荒廢。


    “了解。”


    林宵剛剛向老校長進行了簡單匯報。


    站在夜幕下的行政樓走廊,往圖書館的方向望去,輕易就能望見一片廢墟,以及後方的山坡。


    少女身旁停著一輛紅色摩托,紅寶石般的雙眸眺望著校園,金色馬尾在夜風中搖曳。


    山路上傳來引擎的轟鳴,車燈拉開一束光柱,漆黑摩托自山路盡頭駛來,抵達山頂,與‘紅色男爵’並肩停靠。


    “情況如何?”喬琳娜抱著雙臂,以公事公辦的口吻說。


    她依舊穿著那身漂亮的暗紅色晚禮裙,夜風輕撫她的秀發和雪頸,語氣冰冷,背部打哆嗦般豎起細小的汗毛。


    “聯賽繼續,不過三位校長已經知道‘魔神即將複活’的消息,會在聯賽上提高戒備。”


    林宵說道:“計劃完成了一部分……魔神的確上鉤了,但我們可能要麵對的,並非魔神派來的信徒,而是魔神本尊。”


    “你看起來也不是很怕。”喬琳娜望著林宵的眼睛。


    “說不怕是假的,畢竟我還不清楚魔神的真正力量,但越怕,越要做好全力以赴的準備。”


    林宵認真道:“戰勝恐懼的唯一辦法,就是麵對恐懼。”


    夜色中的山頂吹拂晚風,略帶寒意,飄來草木叢的清香,附近有一處觀景台,豎著路燈和石質長椅,視角正好能望見漫天繁星下的忍冬大學。


    喬琳娜忽然低頭看了眼,林宵跟著低頭,見她腳踩一雙黑金色的高跟鞋,細帶勒在她雪白的腳背。


    “我可以,先脫下來嗎。”她紅著臉,強硬又靦腆地說。


    “當然,辛苦了,請便。”林宵說。


    少女低下頭,伸手去脫鞋跟,身形不穩,伸手被林宵搭住。


    她看了一眼,沒有說話,脫下鞋跟,彎腰拎起一雙高跟鞋,赤腳踩在冰涼的地麵。


    “我並不恐懼魔神……”少女像是解脫般歎氣,“我隻是恐懼高跟鞋。”


    “那你還穿。”


    “特地為舞會準備的。”喬琳娜走到石質長椅坐下,把兩隻高跟鞋丟在一旁。


    晚風冷極了,喬琳娜坐在石凳上,眺望著夜空:“就像你說的,我們都需要麵對恐懼。”


    “隻可惜沒用上?”林宵說。


    “沒有可惜。”喬琳娜低聲說,“隻是遺憾。”


    “遺憾很多準備到頭來卻用不上,遺憾自己每次距離終點都隻差一步。”


    少女有些煩惱,搓了搓自己的金發,像是暴躁的獅子,到頭來又耷拉雙肩,閉目輕歎:


    “凡事總是充滿遺憾……這很正常。”


    進行了自我調節,喬琳娜恢複如常,扭頭說:“走吧,明天還有第二輪比賽。”


    “那番牢騷我都沒有聽見。”


    林宵置身於一片星星點點的螢火蟲之間,一隻隻螢火蟲像是一道道翡翠色的流光,隨著晚風在夜色裏飄搖。


    “不過螢火蟲很漂亮。”林宵讚歎地說,“今晚沒有白來。”


    螢火蟲的光芒氤氳在一起,漂亮到近乎不真實。


    喬琳娜揚起臉頰,凝望著逐漸飛走的螢火蟲,那些光芒逐漸融於夜色。林宵臉上露出遺憾的神色。


    少女情緒忽然高昂,穿上高跟鞋,匆忙靠向‘紅色男爵’:“和我來!”


    “去哪兒?”林宵茫然。


    “山腰,半山腰的泉水,那裏肯定還有螢火蟲!”


    發動引擎,摩托轟隆作響,穿禮裙的高馬尾少女俯身在紅色摩托背上,雙腿雪白傲人,留意到林宵的眼神。


    “有打底。”喬琳娜說。


    “正人君子也防?”林宵說。


    “跟上!”


    她甚至沒有具現出防護服,像個逐風的少女,馬尾在夜色裏飛揚。


    林宵讓了她十秒,跨上‘震撼搖滾’,注視車表儀盤:“你可是限定級啊,老兄!”


    哈雷爆發凜然的轟鳴聲,如離弦之箭般衝出,在夜色中疾馳。


    兩人氣息紊亂,將摩托停在半山腰。


    山腰的泉水升起渺茫霧氣,螢火蟲在白霧中時隱時熄,像是一片雲裏閃爍著的星星,空曠處傳來溪水的潺湲聲,飄來草木叢和少女的清香。


    林宵側頭,見喬琳娜胸膛起伏,幾絲秀發黏在鬢角,她忽然笑了起來,嫣然美麗,好似珍珠。


    “麻煩你了。”


    “什麽?”


    “讓你跟我到處亂跑。”她抿著嘴角,雙眸像是紅寶石,仰頭望著林宵,“接下來,你打算去哪兒?”


    “星圖市克林區d-31號。”林宵對自己的新家很滿意,“剛搬的新家,有機會請你做客。”


    “我是說……你離開聯邦後,會去哪裏?”


    林宵微微一怔。


    “你總會離開的,我明白,你不會局限於一個國度。”喬琳娜輕聲說,“你看起來很想逃離,又必須留下。”


    “世界那麽大,我想去看看。”林宵說著爛話,糊弄過去。


    他隻是覺得少女的眼神,看上去有些難過……像是,不舍?


    林宵有些緊張,既忐忑不安,又考慮自己是否陷入人生三大錯覺之“她是不是喜歡我”。


    他討厭猜測,更不喜歡背負上別人的期待,而沒有標準答案的問題,最好是不做解答。


    這種日漫男主式的“廢物亞撒西”,總顯得渣男,林宵也意識到這點,所以保持單身,不去傷害別人,也保證自己不被傷害。


    女人隻會影響我出牌的速度!林宵想著。


    “好了,走吧。”喬琳娜有些寂寞地說。


    林宵點頭,跟在喬琳娜的背後,走向停靠著的摩托。


    他忽然想到什麽,低頭看了眼手表:“快到十二點了。”


    “你準備了南瓜馬車嗎?”喬琳娜平靜地問,輕揚的嘴角還是出賣了她。


    林宵忽然意識到,看起來冷漠的少女,偶爾也會說俏皮話。


    “不是。”林宵兩手插兜,“三校聯賽下一站就是鬱金香了,舉辦舞會的學生,和我說十二點有場煙花會,紀念忍冬賽程的落幕。”


    林宵仰頭:“就是不知道出了這麽大的岔子,還有沒有煙花會。”


    “感覺延期了……”喬琳娜跟著仰頭。


    “是啊。”兩人並肩站在黯淡的夜空下。


    一簇光突然升了起來,在最高處爆開絢爛的煙花,數百條光流如同下墜的流星,瞬間照亮兩人的臉。


    “煙花……”喬琳娜怔怔地說。


    煙花在高天上盛放,像是顏色各異、形態不同的花朵,紫色的鬱金香、火紅的玫瑰、金色的向日葵,無數道流光‘唦唦’墜落,與煙花爆開的聲音交匯成盛大的交響樂。


    忍冬的老校長,奧德裏奇就是這樣一位張揚浪漫的老人,越是壓抑的氛圍,他越要讓節日氛圍熱烈。


    林宵側過頭,喬琳娜揚著高挺精致的側臉,她屏住呼吸,眼眸倒映出美麗的光。


    “真美啊。”林宵說。


    “是。”喬琳娜微笑,“今晚沒有遺憾了。”


    林宵心髒怦怦直跳,心底給自己打氣,摘下右手手套。


    喬琳娜側過頭,林宵站在盛大的煙花下,向她伸出印有漆黑火種的右手。


    “要跳支探戈嗎?”林宵略顯緊張:“我看你在舞會上,好像……”


    冰涼柔軟的小手搭進他的掌心,林宵一怔,見喬琳娜貼近自己,白皙臉頰上有難掩的緋紅。


    “在這種場合,有些難為情。”喬琳娜牽起林宵另一隻手,輕聲說,“不過,我答應了……”


    林宵感到掌心傳來一陣柔軟與溫熱,彼此的火種緊貼著,雙方的舞步和身軀同樣僵硬。


    但探戈無所謂對錯,跳錯了也不要緊。


    關鍵林宵能見到少女的眼神,自原先的閃躲,逐漸變得柔和。


    某地。


    頭戴兜帽的身影,像是人類,緩步走向一處篝火。


    躍動的紫色火焰,在牆壁上倒映出帶翅膀男人的身影。


    “我的複活儀式,無需你來幹預。”


    他的聲音磁性動人,卻透露著睥睨與不屑:


    “你還是老樣子,不論什麽事情,都想來摻和一腳,借此滿足你那難填的欲望。”


    路西法冷笑道:


    “貪婪之神,瑪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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