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大道,海濱莊園。


    窗簾拉開縫隙,瓊斯先生站在窗邊,向下俯視。


    那是一輛破舊黑色轎車,自其中走出三名調查組員。


    是女兒的朋友,至少喬琳娜如此解釋,不過瓊斯先生並不相信。


    想必他們此行來到莊園, 是為協助喬琳娜,完成一樁‘委托’。


    窗邊,高大英俊的金發男人輕歎,拉上窗簾,不再理會。


    “她還是加入了調查組。”瓊斯先生自語道:“通過委托來磨礪自身……我尊重她的選擇。”


    火種,是卡師精神力的體現。


    心性越堅韌的卡師, 火種可儲存的源力越充足, 好比擁有更大的“容器”。


    所以高階卡師,無不擁有堅定的信念。


    這信念或許有悖於倫理道德,或許不為多數人接受,但卻是他們所追尋的東西。


    這種東西有很多叫法:真理、道、自然……卡師將其稱為‘火種理念’,窮其一生追尋的理念。


    喬琳娜站在閨房裏,抬起漂亮紅瞳,仰望牆上油畫。


    那是一副畫家在精神崩潰後創作的世界名畫,《星月夜》,畫上有七顆行星,線條回旋形成巨大漩渦,暗綠褐色柏樹如火焰般躥向夜空,瘋狂中蘊藏獨特的美感。


    誇張又繚亂的畫麵,反倒讓喬琳娜心境平和。


    她低頭審視手中同名卡牌,「星月夜」泛著史詩級的紫光,聯想起驚悚可怖的稻草人, 眼神逐漸銳利。


    讓我見識一下吧……能跨越源世界,跨越『時空』的精神係進攻。


    咚咚。


    喬琳娜消散手中卡片, 道:“請進。”


    女仆進門鞠躬,引薦身後來客, 林宵三人剛通過奢華大廳,表情略顯不自然。


    可惡的有錢人……


    莊園過於豪華,和下城簡直是天壤之別。


    “我已聽聞瑪格麗特組長的安排。”喬琳娜禮貌地說,“對決馬上開始,煩請三位稍後為我提供看護,麻煩了。”


    楚雲點頭,目光落向小秘書,西格莉德略顯緊張地自我介紹:


    “我是原醫療組,現特工組的西格莉德,待會我會在你的虛擬艙額外連接一項設備,用於檢測精神波動……倘若稻草人真有隔空傷人的能力,這項設備跳動的數值,足以用作上門搜查的證據。”


    “還有。”小秘書難得的驕傲,“我很擅長治療,精神係的也一樣!”


    “沒問題。”喬琳娜展示銀色虛擬艙,“請到這邊……”


    西格莉德坐在雕花靠背椅,膝頭擱著罕見的筆記本電腦,數據線連接虛擬艙, 飛快調試參數。


    楚雲兄去室外走廊抽煙, 喬琳娜抱臂與西格莉德議論。


    林宵環顧四周,室內擺設為維多利亞式家具,洛可可風格,精致明亮、雕紋繁美。連鳥架都由黃梨木雕刻,立著一隻打盹的雪白貓頭鷹,生客來了居然都不驚醒。


    ‘薇薇安。’林宵記得這隻貓頭鷹的名字,‘比下副本的時候更胖了,和最近的大福一樣。’


    大福最近吃飽喝足,脂肪飛漲,小肚子愈加圓滾。


    不過小海豹胖一點沒有關係,可愛就行。


    “嗚呼…”貓頭鷹閉眼,小腦袋一點一點,猛的下歪,像是氣泡破了般驚醒,瞪大黃目張望四周。


    林宵笑了笑。


    和我上課睡覺時一樣,夢見自己掉下懸崖,突然就醒了!


    雪鴞張開寬大雪翼,像是威嚇一般巡視,目光定格在林宵臉上,瞳仁收縮:“咕呼…”


    林宵微微一愣。


    不會吧,你該不會,這都能認出我?


    唰啦。


    雪鴞撲棱翅膀飛來,繞著林宵盤旋,爾後主動停在他的肩膀,興高采烈,眯起眼睛:


    “咕呼!ヾ(^?^)?”


    沒想到你現實裏,長得還挺順眼的嘛!


    林宵歪著腦袋,神情古怪,壓低聲音:


    “我警告你別亂來……”


    喬琳娜就是因為源世界的身份才被調查組拉了壯丁。


    我還不想這麽快,讓人把重劍人和我聯係起來。


    “咕呼…”雪鴞站在林宵肩膀,不為所動。


    喬琳娜回頭,微微一怔。


    薇薇安十分警惕,不可能主動停在陌生人的肩膀。


    但是,它現在卻和林宵如此親密。


    喬琳娜微微皺眉,漂亮紅瞳凝視麵前這位黑發青年,心中稍起疑慮。


    我記得他,剿滅A級魔物、搗毀魔神祭壇的精英幹員,保守估計有大師實力。


    以他的水平,再做幾件委托,就能輕鬆積攢功勳,升任理事乃至分組長。


    薇薇安和他之前認識過嗎,還是說……


    喬琳娜望向林宵,嗓音好聽,道:


    “抱歉,我的貓頭鷹驚擾到你了——薇薇安,別鬧了,回來!”


    “咕呼…”薇薇安有些無奈。


    隻可惜我不能給主人解釋為什麽,因為我隻是一隻貓頭鷹。


    雪鴞撲棱翅膀,臨飛之前‘啪’地拍擊林宵腦袋,傲然飛回喬琳娜擎起的手臂。


    林宵扶著腦袋,看向貓頭鷹,心中一橫。


    你個應急食材神氣什麽,下次把你煲湯喝!


    喬琳娜紅瞳微縮,剛才畫麵似曾相識,讓她聯想到薇薇安拍擊重劍人頭盔的場景。


    五階實力,王牌都是大劍,薇薇安都對他很親近,莫非……


    她懷揣疑問,語氣卻很謹慎:


    “很抱歉,薇薇安它平時不會這樣,不介意的話,我讓女仆送份下午茶過來……”


    苟大戶的羊毛不薅白不薅,林宵點頭:


    “可以的話,麻煩來一份三文魚、金槍魚之類的,我打算喂給靈物。”


    “沒問題。”喬琳娜望向守在門口的女仆,後者欠身告退。


    不多時,女仆推來琳琅滿目的小餐車,多是熱飲與甜食,以及林宵指名的厚切三文魚,紋理細膩的魚肉上點綴魚子醬。


    楚雲和西格莉德同樣有份,一位冷漠的端起咖啡,另一位滿臉幸福的品嚐草莓蛋糕。


    林宵具現出小海豹,大福望著餐碟,兩眼直放光:


    “歐嗚歐嗚!(?ω?)”


    快快,我要吃魚!


    林宵嘴角一扯。


    麵對魚,毫無抵抗和警惕……


    莫非,你就是盲目吃魚之神?(誤)


    女仆望著大快朵頤的雪白海豹,掩嘴微笑:“我再去給您拿一份吧。”


    “可以嗎?”林宵說。


    “嗯,因為瓊斯先生也吩咐過,要好好招待三位。”女仆微笑。


    “不麻煩你們了。”


    林宵說:“直接拎一整條三文魚過來吧。”


    “咳!”楚雲被咖啡嗆到。


    突然轉折,閃了老子的腰。


    喬琳娜站在書桌前,兩手向後搭在桌簷,目光落在撫摸小海豹的林宵身上。


    ‘他當真是重劍人嗎……未免太巧合了。’


    源世界中兩位玩家,在現實中相遇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隻因火種顏色、實力相近,外加薇薇安的異常表現,就把人家推定為重劍人,過於武斷。


    喬琳娜有想象過身披漆黑鎧甲的男人,在頭盔下的相貌。


    但她並不看中外在,她青睞於重劍人麵對鬥篷法師的慷慨、麵對骸骨霜龍的勇敢、以及時刻保持著的謙遜……


    林宵抬起視線,正好與出神的喬琳娜對視。


    那是一雙美麗剔透的紅色眼睛,冷漠又警惕,倒映出沙發上的黑發青年。


    喬琳娜像是下定決心,緩步往這邊走來,看向小海豹:“我可以……摸一摸它嗎?”


    林宵看向大福,卻見大福翻了個滾,露出雪白肚皮:


    “歐嗚~”


    給魚吃的姐姐請便~


    林宵:“大福,你!”


    你都沒對我這麽大方過!


    喬琳娜流露一絲淺笑,半蹲在地,伸手撫摸大福的雪白絨毛,輕聲道:


    “聽說海豹能給人帶來好運……你能祝我一臂之力嗎?”


    “歐嗚!”


    大福認真點頭,翻了個身,抬起腦袋,小鼻子嗅了嗅喬琳娜。


    吸走你的黴氣!


    喬琳娜莞爾一笑,起身道:


    “對決時間快到了,三位請做好準備。”


    “我會加油的!”


    西格莉德元氣滿滿,又拿手肘了肘林宵,紅瞳望著麵前甜點,臉頰微微泛紅,悄聲道:


    “林,她家的草莓蛋糕比後勤區還好吃,你待會兒可以讓女仆打包一點嗎……”


    “為什麽是我。”


    “你和女仆聊得很好…而且…”小秘書挽起耳邊栗發,露出細膩雪頸,羞澀道,“我不好意思開口…”


    社恐人士,表達自己需求,一般需要由朋友代為開口。


    “我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幹飯的。”林宵義正言辭,“請你擺正你的位置,唐小美同誌。”


    “歐嗚!”大福嘴裏叼著整條三文魚,忙不迭地點頭。


    就是就是,我才不是來幹飯的呢!


    西格莉德:“嗚……”


    林宵:“不過,放心,我會幫你要的。”


    西格莉德先是一怔,旋即淺笑。


    林宵望天。


    順帶再幫大福多要幾條三文魚……記在小秘書頭上!


    ……


    …


    黃金州以沙灘陽光聞名於世,棕櫚樹、比基尼美女、敞篷梭車……每年有大量遊客來此度假。


    多年前的S級魔物忒休斯,就是在此地登陸,掀起巨大洪水吞沒周邊城市,不過,大家顯然已淡忘此事。


    沿著海岸線,有一排倉庫房,用以儲存車輛、物件,有時無家可歸的人也會藏身於此。


    門牌號有一個小型塗鴉‘稻草人’,緊閉的卷簾門後,是一位形容枯槁、眼窩凹陷的製卡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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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麵散落紙張、草稿,大量計算文件與報紙,有一張製卡桌、一台虛擬艙、一張折疊床和一個黑板。


    黑板上是製卡紋路,這名製卡師試圖勾勒出一條赤龍的形狀,右上角有大大的剪報標題:


    《燭龍網絡!星火集團的跨時代引擎,打通虛擬與現實邊境!》


    “虛擬與現實?”稻草人喃喃,“不,是精神與現實……”


    “這不是一款遊戲,這是另一個世界,我一定能驗證我的猜想,馬上就要成功了……”


    稻草人看向掌心,火種四周的青紫色血管扭曲虯結,他已罹患絕症,但依舊能使用他的卡師天賦。


    「恐懼」:為敵方單位施加‘恐懼’狀態,並減弱精神抗性。


    “我……”稻草人眼窩凹陷,聲音嘶啞。


    臨死之前,我一定能向世界公開燭龍網絡的真麵目。


    為此,我需要試驗品,那些試驗品是獻給真相的祭品。


    隻要真相大白,全世界的卡師一定能理解我的理念……這是,我身為製卡師,對於真理的渴求。


    男人呼吸嘶啞,躺入虛擬艙,關上白熾燈。


    ……


    …


    “先生們女士們,歡迎來到星空杯32強賽,青葵VS囚籠稻草人的現場!”


    解說聲激情嘹亮,場邊聚集不少觀眾。


    “地圖開始跳動——本場地形卡是,「西部小鎮」!!”


    茫茫戈壁灘夕陽漸沉,禿鷹飛過黃昏天空,風沙飛揚之間,西部小鎮的街道之上,兩名玩家即將對決。


    現實世界,喬琳娜緊閉雙目,躺在虛擬艙。


    林宵收看手裏光幕,彈幕不斷飄過。


    “女牛仔VS稻草人!”


    “這個漂亮妹子是和重劍人一起破紀錄的那個?”


    “對麵給人感覺好奇怪。”


    林宵注視屏幕裏的稻草人,他的稻草麵罩戳出兩個窟窿,嘴巴咧至耳根,湧出幽暗綠火。


    隨後,他那枯黃稻草形成的手掌,具現一把綠色匕首,凶狠攥緊。


    在稻草人前方,女牛仔頭戴海盜帽,麵容精致,脊背挺拔,手握一柄細身劍,紅瞳凜冽。


    楚雲聲音有些低沉:“時刻關注好精神波動,西格莉德。”


    西格莉德望著筆記本,認真道:“明白。”


    林宵向木架伸手。


    雪鴞乖巧飛來,停在他的手臂,任由林宵撫摸翅膀:“咕呼…”


    林宵低頭看向大福,大福也仰頭望來:“歐嗚!”


    沒問題的,我已經給她加過祝福了!


    林宵微笑:“我相信你,幸運星大福。”


    虛擬世界當中,西部街道之上,響起解說員的呐喊:


    “對決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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