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和社恐小作家約在第二天下午見麵, 急了點,但他隻有兩天寶貴的假期, 之後不確定猴年馬月才有空。


    況且對於見麵的決定,雙方都是有些衝動的, 拖久了冷靜下來也許就沒了心情。


    恰好周六, 瞿燕庭睡得迷糊, 醒來陸文已經穿戴整齊準備走了, 剛七點半, 他伸出昨晚被領帶纏出印子的手腕, 問:“這麽早去哪啊……”


    陸文蹲下扒住枕邊, 說:“我回趟家裏的公司, 最近工作太多, 讓財務法務什麽的幫我過一遍。”


    是正事, 瞿燕庭道:“好,那你去吧。”


    陸文在他額頭吻了一下, 說:“再睡會兒, 我輕點關門。”


    司機等在樓下, 陸文上車後才發覺,他好像沒告訴過瞿燕庭家裏公司是哪個, 瞿燕庭也沒問過他。


    許久沒去寰陸, 陸文先陪陸戰擎在總部餐廳吃了早飯,接著開會,他“不務正業太子爺”的形象萬年不倒,仰在沙發椅裏補了個回籠覺。


    半年前公司開展“寰陸文化”板塊, 接觸藝術品投資,所以南灣的家裏總有新鮮的拍賣會圖冊。陸文先前翻看到一件一見鍾情的拍品,始終惦記著,正好拍賣會在今天舉行。


    十點左右,陸文開完會去參加競拍,他不想又搞出新聞,拍完簽署了競品保密協議。


    中午接到孫小劍的電話,幾本合同擬好了,本人簽了字就可以蓋公章。陸文驅車到愛簡,兩份代言合同,一份《台前幕後》的出演協議,簽完和孫小劍一起吃麥當勞。


    撕開番茄醬,陸文說:“我好不容易歇兩天,還得過來一趟。”


    孫小劍道:“廢話,你跑通告的時候哪有空過來?”


    陸文咬了口巨無霸,天暖和了,他穿著件寬鬆版型的紅襯衫當外套,敞開的領口裏搭著t恤,下麵是修身牛仔褲加帆布鞋,整個人很青春。


    孫小劍隨口問:“下午還有事?”


    “嗯,吃完就走。”陸文嚼著牛肉餅,“哎,你跟網友見過麵嗎?”


    孫小劍吸著可樂說:“見過,初二在學校論壇認識一人,我們就聊qq,聊了倆月在學校門口的拉麵館見麵了。”


    陸文八卦道:“怎麽樣?什麽感覺?”


    “我當時驚訝極了。”孫小劍回答,“那孫子就隔壁班的,課間搶球場還茬過架。不過握手言和了,他請我吃了碗拉麵,我請他吃了個鍋盔。”


    陸文聽得傻樂,一不留神說出口:“我也要見網友!”


    孫小劍沒當真,拿一根薯條在空中點了點,說:“那時候互聯網沒這麽複雜,現在可不行,十個網友八個騙子,四個騙財,四個騙色。”


    陸文說:“不錯,還剩兩個。”


    “那兩個既騙財又騙色。”


    陸文一點也不怵,就算小作家真是個歹人,憑他的身高和體格也不必擔心,而且他們約的地點很安全,一嗓子就能喊來群眾幫忙。


    看了眼手表,陸文拿上沒喝完的半杯可樂,說:“不跟你扯了,撤了啊。”


    白色軟頂跑車滑入大街,春夏天陸文最喜歡開這輛,尤其天熱時調成敞篷兜風特別舒服。他每輛車輪換著開,換得夠勤,娛記就認不出他。


    驕陽正好,他戴著一副黑超嫻熟駕駛,飛馳過大半個街區,到目的地附近謹慎地繞了一圈,確認沒人跟車才減速靠停。


    找了個樹蔭,熄火,前麵是約見地點的正門入口。


    ——人民公園。


    之所以選在這兒,是因為公園裏中老年人比較多,不容易認出他,再是地方寬敞,不像咖啡館什麽的會近距離接觸,重點是戶外,安全。


    陸文兜上一頂棒球帽,壓低帽簷下車,二十年沒來過了,門口的光景和兒時沒多少區別,依舊有賣糖葫蘆、棉花糖和氫氣球的大爺。


    陸文想,初次見麵空著手不太好吧?主要他有點想吃。到糖葫蘆攤兒前瞅了瞅,山楂怕酸,他說:“師傅,來串草莓的。”


    又挪到棉花糖車旁邊,他道:“來個芒果味兒的。”


    陸文左手舉著一團黃色的棉花糖,右手拿著冰糖草莓,在午後三點半邁入了人民公園。


    瞿燕庭剛出門,早晨起床改第二遍稿子,效率不高,赴約前漫上一絲絲緊張,上網搜了些網友見麵的新聞,更他媽緊張了。


    他從不是樂觀主義者,凡事總往最壞的打算,假如小歌星的身份有假、是騙子,他要如何應對?怎樣順利將對方扭送公安機關?


    瞿燕庭開著車天馬行空,又自我安慰,他們通過杉樹計劃和文嘉基金聯合建立的公益網站認識,一般人並不了解網站的存在。


    駛過最後一道街,瞿燕庭把車擺停在公園門口,扶著方向盤緩了緩才下車。前麵停著輛白色超跑,他繞過車頭時瞥了一眼。


    大概是曬的,瞿燕庭感覺口舌幹燥,在門口旁邊的冷飲店買了瓶汽水,見麵的話……於是又給小歌星買了一瓶。


    人民公園占地麵積很大,年頭也久,陸文在號稱“小地壇”的環形廣場圍觀大爺們抽陀螺,鞭子甩在地麵發出脆響,他忽然想騎馬,上次就說帶瞿燕庭去騎馬來著。


    冰糖草莓吃完了,陸文脫離主幹道,沿著濃鬱的樹影拐彎逛到“仙樂台”。


    仙樂台早晨供人吊嗓子,上午一幫票友拉弦兒唱戲,下午是露天卡拉ok,大爺大媽們聚在一堆兒k歌。


    陸文坐長椅上聽了首《軍港之夜》,下一首鄧麗君,他搖著棉花糖跟著哼,哼完時間差不多了,起身去赴約。


    他和小作家約在假山附近,但沒想到公園翻修過一次,假山下麵鋪了九曲回廊,跟迷宮似的。


    而瞿燕庭已經轉暈了,冰鎮汽水的玻璃瓶上滲出一層水霧,他一手握一個,在偌大的公園裏找路標。


    經過一處園子,裏麵人多得像招聘會,貌似在舉辦活動。瞿燕庭到門前問路,叫住一位大媽:“阿姨,請問您知道假山在哪個方位嗎?”


    大媽笑眯眯地打量他,說:“環湖大半圈都有假山,可大了去了。”


    瞿燕庭問:“那我往哪個方向走啊?”


    “往東。”大媽和藹地說,“小夥子,你多大了?”


    瞿燕庭回答:“……馬上三十三。”


    大媽高興道:“哎呦,正好的歲數,什麽學曆啊?”


    瞿燕庭不明所以:“碩士研究生。”


    “學曆也不錯,”大媽問,“是本地人嗎?”


    瞿燕庭的戶口當年改到了四川,說:“不是。”


    大媽一下子變得很愁:“那不太方便,可你模樣長得是真好,做什麽工作的?”


    瞿燕庭迷惑道:“您這是……”


    大媽亮出手裏的照片和簡曆,說:“這是我閨女,你看合眼緣的話咱們加個微信?”


    原來是相親會!瞿燕庭道了聲謝掉頭便走,一路往東,手機在褲兜裏振動一下,收到一條qq消息。


    倒黴小歌星:我到了。


    社恐小作家:我也快了。


    倒黴小歌星:我在“寧靜致遠”亭子裏。


    社恐小作家:好的。


    附近隻有兩撮下棋的老頭,陸文摘掉棒球帽和墨鏡,把頭發揉了揉,翹著二郎腿在亭子裏東張西望。


    忒無聊了,偷偷撕了塊棉花糖吃。


    怎麽還不來啊,別是半路後悔了。


    大約十分鍾過去,曲折的走廊裏終於出現個人影,陸文望過去,隨著對方漸漸走近,那身高、輪廓怎麽有點眼熟?


    那條純白色收腳運動褲,怎麽那麽像瞿燕庭磨破腿後穿他的那條?


    陸文跑出亭子,走過一截回廊看清楚,不眼熟就他媽怪了,他扯嗓子喊道:“——瞿燕庭!”


    瞿燕庭嚇了一跳,聞聲看見他,瑞鳳眼都驚成了杏眼:“陸文?!”


    兩人隔著三四米互瞪,待走近了,猶猶豫豫不知道說什麽,瞿燕庭問:“……你怎麽會在這兒?”


    “我……”陸文支吾。


    瞿燕庭一凜:“你又跟蹤我!”


    “靠!誰跟蹤你了!”陸文炸了毛,“這擺明我先來的!”


    瞿燕庭說:“那你來幹嗎?”


    怕越抹越黑,陸文承認道:“我約了人,不行啊?”


    瞿燕庭不信:“你一個明星約人逛公園?”


    “那怎麽了?你是不是看不起公園?”陸文梗著脖子,“別光審我,你來幹嗎?”


    瞿燕庭這才偃旗息鼓,蔫了點:“我也……約了人。”


    陸文皺眉道:“約誰啊?”


    瞿燕庭反問:“你約誰啊?”


    還沒見到,人怎麽樣尚不能蓋棺定論,陸文說:“我想之後再介紹給你。”


    “我也是。”瞿燕庭說。


    很均勻地扯平了,但瞿燕庭注意到陸文手裏的棉花糖,頓時又有些不爽:“你還給約的人買棉花糖?你挺浪漫啊?”


    陸文辯駁道:“這、這黃澄澄的都是色素,有什麽浪漫的!你又是什麽意思,請人喝汽水啊?你挺體貼唄?”


    “我、我是因為,”瞿燕庭說,“第二瓶半價!”


    幸虧沒人經過,不然以為這倆人有什麽毛病。掰扯了會兒,雙雙糾結起來,是分道揚鑣各自赴約,還是在一起待著?


    瞿燕庭望向前麵亭子上的匾額,“寧靜致遠”四個大字十分醒目,但亭子裏沒人,小歌星不知道去哪了。


    陸文沿著回廊環顧,也不見疑似小作家的身影出現。


    他們倆並肩走進亭子裏,一人一邊靠著圍欄坐下,偶爾張望找人,偶爾互相對視,就這麽別別扭扭地熬了一刻鍾。


    陸文受不了了,再不來他就跟瞿燕庭約會去,打開qq給小作家發消息:親,你還來嗎?


    瞿燕庭從褲兜摸出手機,回複:我到了啊。


    倒黴小歌星:你到哪了?


    社恐小作家:到亭子了。


    見鬼了吧,陸文又環視一圈:我就在亭子裏怎麽沒見你啊?


    瞿燕庭擰著眉毛,難道他找錯了地方?不就是寧靜致遠嗎?


    兩個人同時揣起手機,準備去找找,陸文說:“那什麽,他估計是個路癡,我得去找找。”


    “哦。”瞿燕庭抓抓額角,“我那朋友也不太行,我去轉一圈看看。”


    他們在亭子裏分手,一個走東邊的長廊,一個走西邊的長廊,背對背轉過身,陸文給小作家發消息:你在哪啊,我過去找你。


    瞿燕庭低頭回複:我找你吧,你在什麽位置?


    陸文本就性子急,不管那麽多了,邁步的同時發過去一串號碼,說:我手機號,邊打邊找吧。


    瞿燕庭感覺這號碼莫名熟悉,躊躇片刻,一邊走一邊點擊呼叫,跳轉撥號頁麵,屏幕上自動顯示——“陸文”。


    他盯著那倆字沒反應過來,這時陸文的手機在身後幾步外響起。


    “啊?”陸文扭頭,“你給我打電話幹嗎?”


    瞿燕庭慢慢地轉過身,呆愣地問:“你是……倒黴小歌星?”


    陸文定住了,懵然又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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