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雨已停。


    城外亂葬崗,聽命留守的兩名莊家仆役在一塊空地上搭起的茅棚裏飲著酒暗罵倒黴,怎就被分配這般晦氣職務。


    幾聲咒罵之後,閑絮城內花坊哪家姑娘活兒更好,夜色中不時傳來幾聲淫笑聲。


    突然,靜謐的夜空,一個漩渦極為古怪的塌陷而出,隨後,竟有一隻茸茸的小白貓從通道處飛出,在其立於虛空的同時,那漩渦瞬間恢複平靜。


    這白貓全身雪白,無一絲雜毛,圓圓的腦袋上,耷拉著兩隻耳朵,葡萄般大小的眼睛在夜空中發出幽幽的藍光,好似兩顆閃光的晶石。


    茸茸的腳墊在夜空一搭,白貓誇張至極的伸了一個懶腰,眯迷的眼神透露出一股靈光。


    隻見這白貓皮毛微微一顫,已然靈巧的飛至玄言頭上,坐立起來,用前爪在舌尖添一點唾沫,在身上皮毛撥弄著。


    半晌之後,白貓才發現身下有一人釘掛在立在亂葬崗中的木板上,好奇的一跳漂浮在玄言身前,看著玄言右邊臉頰高高腫起,竟仿佛發現新大陸似地一聲喵叫。


    與此同時,它抬起右前腿,竟是朝玄言左臉一頓貓拳猛揍,待得玄言左臉臉頰也高高聳起之後才滿意的眨了眨眼。


    似乎覺得揍的不夠爽,白貓開始搜尋玄言身上其他地方,當它幽幽的眼神停至玄言胸前,圓目一亮好似看透玄言一般,忽然有些恍惚,仿佛看見什麽熟悉的東西一般,竟開口喃喃自語道:“這棵樹……好熟悉……”


    如此一幕,若是城中百姓瞧見一隻白貓竟會說話,隻怕會嚇個半死。


    好一會兒,白貓搖晃著腦袋,好像要甩去之前所想之事,目光再次集中在玄言胸前,興奮地說道:“這棵樹不協調,太不協調,缺枝斷椏的,我要代表鴻蒙消滅你。”


    說完,徑直朝玄言胸口撞去,消失在玄言身上。


    玄言體內,白貓目光所及處,一棵仿佛隻有它才能看到的樹植根於玄言心髒,與心脈相連,似乎共存一般。


    隻見此樹主枝幹上僅長有一根枝椏,彎彎曲曲,隨著玄言心髒的跳動顫巍著,別有一番韻味。


    白貓頗為激動的看著隨心髒跳動著的小樹,腦袋上耷拉著的耳朵一瞬竟豎立起來,興奮道:“這樹不協調呀不協調,有挑戰性,白爺喜歡,白爺太喜歡了。”


    話語落盡,將茸茸的前腿置於小樹枝幹,一股刺眼的白光從腿上迸發而出,溢向小樹。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小樹光溜的主幹,竟開始緩緩新生出一支枝椏!


    看著這一幕,白貓越加興奮,不由得加大光芒的輸出。


    新生的枝椏,生長速度頓時倍增,不多時已然與小樹本獨有的一支枝椏一般粗細,且隱隱的與其相對稱。


    瞧著新枝椏的生成,兩枝枝椏在主幹兩邊對應勻稱,白貓滿意的甩了甩長尾,正欲收回雪白的爪子。


    然而,它卻驀然發現自己的爪子,竟一時無法從樹幹上移開。


    微一皺眉,白貓暗暗使勁,但雙腿仍然緊貼樹幹,並且發現自己身上的源力無休止地輸送進小樹內,收停不住。


    眼前一幕的發生,使得可愛的白貓有些著急,後腿一蹬,便欲使勁脫離樹幹,可依舊緊緊地貼在小樹上,無法脫離。


    隨著白貓想盡法子想解除此時的困境,小樹上枝椏有著白貓源源不斷的源力輸送,不知不覺已有五根之多。


    見此情景,白貓突然停止掙紮,看著此時有五根枝椏的小樹,圓圓的眼睛開始泛光,竟又加大源力輸送力度,好似看不得隻有單數的樹枝,非得讓小樹兩邊枝椏相互對稱。


    不多時,有著白貓賣力輸送源力的小樹,迅速長出第六根枝椏,隨著枝椏的漸漸長粗,直至與第五根枝椏相互平衡,白貓才虛弱的眨了眨眼,露出開心的笑容。


    然而不多會兒,白貓笑容變陡然停滯,嘴角微抽,因為它發現,這該死的樹幹上又隱隱冒出一根嫩嫩的新枝椏……


    “喵!”白貓真的急了,發出一聲自己覺得憤怒霸氣的喊聲。


    亂葬崗外茅棚,正談笑著的莊家仆役,突然聽到一聲嬰兒啼哭般的哀鳴,不由得嘀咕一聲,“該死的野貓,發春時叫聲總是這般惡心。”


    仿佛聽到仆役的嘀咕聲,白貓更加憤怒,皮毛一顫,渾身泛光,欲破開空間離開這令人發寒的地方,卻發現依然在玄言體內,依然能看見那棵可惡的小樹。卻嚇壞了正飲酒的兩位莊家仆役,因為此時茅棚棚頂破開赫然出現一個十字木架,架上釘有一人,正是麵色蒼白的玄言。


    這一幕,嚇壞了二人,二人黑色的瞳孔倏地放大,寒毛倒豎,麵色發白,驚叫一聲“鬼啊”轉身拔腿倉皇逃跑。


    白貓不信邪了,再次微顫皮毛,使出破空之術,卻是無濟於事,映入眼前的還是小樹,隻是已經茁壯不少。


    如此一幕,頓時讓得白貓憤怒不已,驚叫道:“臥槽,這什麽破樹,白爺怒了。”


    這一喊不打緊,可嚇壞了正倉皇逃跑的莊家仆役,聽得後方傳來的喊聲不由得回頭一望,看見十字木架上釘著的玄言正忽閃忽現的出現在自己後方,頓時色如死灰,雙腿一軟嚇暈過去。


    此時的亂葬崗上空,一個十字木架如鬼魅般忽隱忽現,偶爾泛著白光,朝遠方閃現而去,驚得林中鳥兒怪叫飛逃。


    玄言體內,小樹依然茁壯成長著,第八根枝條已隱隱從枝幹上冒出,白貓目光渙散,疲軟地趴在虛空,身上原本雪亮的皮毛,此時已暗淡失色。


    目光無色地盯著第八根枝條,白貓喃喃道:“最後一支,協調,協調……”


    不知過了多久,第八根枝椏已同之前所長枝椏一般大小,粗細也無分別,白貓暗淡無色的眼神終於露出解脫,心想都這般協調了,這樹夠了吧……


    覺得眼皮越來越重,小樹越來越模糊,白貓緩緩閉上眼睛,卻忽然看見小樹主幹最上端冒出一個芽苞,白貓無力苦澀地道:“靠,不會吧……”


    而後,徹底閉上了雙眼。


    便在此時,亂葬崗上空,突然的有兩道黑影慢慢顯現而出,望著消失而去的木架,沉默無語。


    “終有一日,言兒必會回來,將往日所受的屈辱連本帶利數倍還回。”片刻之後,其中苗條身影傳出一道堅定的年輕女子聲音響起,在夜空中回蕩許久。


    “他的路還很長……這天,該變了……”另一道身影看著玄言消失的方向,沉默許久抬頭望天,發出沙啞的聲音。


    仿佛聽到這句話一般,寂靜的夜空,平白無故地一道閃電掠過,好一會兒才傳來陣陣雷聲。


    借著電光可以看見苗條身影赫然是一女子,再看仔細竟是玄言的大姐,方雲柳!


    屈身微微一福,方雲柳抬頭望向身旁這位有些佝僂消瘦的老者,想起之前所發生的事覺得不可思議。


    今日傍晚時分,聽聞四弟玄言在城中受莊家欺辱,廢去身體掛在亂葬崗,方雲柳便亂了方寸,兩位小弟在外經商尚未回來,上了年齡的母親聽到向來最寵溺的言兒如此這般,虛弱的身體經不住打擊一下昏倒過去。


    而正當方雲柳不知所措之時,卻是發現屋內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身著黑色長袍的佝僂老者。


    這佝僂老者望著不知所措的方雲柳,沉默片刻方才沙啞問道,“你願意為玄言付出一切嗎?”


    驚呆住的方雲柳下意識地點點頭回道:“願……願意。”


    “拜我為師,你母親我會安排好,隨我去看玄言。”老者再次沉默,許久平緩開口。


    轉頭望向昏睡床上的母親,方雲柳神色慢慢恢複如常,目光深處,多出了一絲堅定。


    抬頭看向老者,沉默片刻,她才平靜說道:“我可以相信你嗎?”


    老者深陷眼窩內的雙眼盯著方雲柳看了半晌,幹澀的嘴唇微動,忽地夜空一道驚雷陡然響起,將老者的聲音湮沒,借著電光隱約可以看見老者嘴唇閉合了三下……


    ******


    玄言感覺體內暖暖的,說不出的舒服,不由伸了伸懶腰,可緊接著,這一動作陡然停滯。


    “自己不是被莊猛斷去經脈了麽,為何還能行動?”一念至此,玄言不由得抽了自己一巴掌,臉上傳來的痛楚,讓他迅速清醒過來。


    他慢慢睜開雙眼,雙手擋住刺眼的陽光,發現自己在一處半山腰的一塊青石板上,正前方,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雲霧繚繞,看不清其中細貌,時而從雲霧繚繞處傳出幾聲歡快的獸鳴聲,響徹於耳。


    一條扭曲的石階小徑,自山峰蜿蜒而下,宛如一條巨龍盤於其上,甚是神奇。


    遠遠望去,山峰頂端有座大殿,雖說被雲霧遮掩,但山風輕盈掠過時,依稀能看到其內青山綠水,宛若桃源。


    山峰兩側,各延伸出一座長條石橋,通向雲霧深處。


    瞧得仔細了才隱約看到高聳入雲的山峰兩側,竟還各有四座略低山峰,靠長條石橋相互連接。


    玄言輕撫石板站立起來,仔細揉了揉眼,心想自己不是在古義城嗎,怎麽到了這般宛若桃源的地方?


    再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發現無一處受傷,不是被莊猛打斷雙腿,廢去經脈了嗎,為何自己還能這般站立行動?


    環顧四周,地上一個玉質星形吊墜映入眼簾,玄言撿起仔細端詳,發現整個吊墜竟完全透明,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甚是好看,不禁從破碎的衣袖中掏出淡紫繡帕將其包起。


    看著身上破碎的衣裳,玄言想起瑪吉,這是瑪吉前兩天才縫補好的,如今又這般破爛,不由暗歎一聲,不知大姐、兩位哥哥怎樣了,一定要照顧好瑪吉。


    看著手中依舊散發著淡淡香氣的繡帕,玄言不緊嘴角微揚,不知韻兒會不會偶爾想起這個曾經軟弱的少年。


    抬起頭,望著淡藍的天空,四周相對安靜,隻有風吹動山中樹葉的沙沙聲陪伴,玄言心中暗暗道:“莊家,我說過我若不死,莊家必亡!終有一****會將所受屈辱數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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