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正在不急不緩地潛入星河深處,忽而聽聞身後“噗通”一聲巨響,回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形正在四處亂抓,嘴裏吐露出的一連串氣泡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說什麽。


    奮力亂動的身形迅速安靜下來,蕭月的心猛地一沉,星河之水光耀無比,若不提前施展術法阻隔大部分的光芒,星河之水對眼睛的傷害是極大的,而瞧著六耳剛剛四處亂轉亂抓的模樣,明顯是他直接就跳了下來。


    蕭月手腳齊動迅速遊到六耳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不曾想六耳將她手握得極緊,從一連串咕嚕咕嚕的氣泡中蕭月竟然聽清楚了他的話。


    “阿月?阿月?”連聲模糊的呼喚讓觸及到蕭月心中最柔軟的地方,疼得她險些承受不住。周圍光耀的星河流水中點點燦星流動,蕭月看到六耳微張開的眼眸,和眼眶四處溢出的血。


    在星河之中尚未孕育而出的萬千星魂皆被六耳之血所吸引,一顆顆宛如遊魚般的星靈在兩人身邊逐漸匯聚。眼前緩緩暈開的血紅讓蕭月全身仙力暴起,流淌在她身邊的光流迅速改變了原有的流向,環繞她們兩人周身。


    環繞的無數星魂光流之中,她伸手擺正六耳的臉,將臉靠近,緩緩張開的口中充盈殷紅仙靈光團。屏息向前,碰到薄薄的唇,將口中的仙靈送入其內。在忽明忽暗的紅光之中,六耳微微睜開的眼眸也是波光閃閃。


    環繞光流的速度越來越快,當紅光完全淹沒在燦燦金光之時,星河瞬間爆出一道直衝而上的光柱。


    站在河畔邊上的北鬥君忽然注意到星河水流的異常,河麵上環繞成圓的水流愈發急速,突然從河水深處爆發出巨大的仙力波動。環繞的金色光流之中多出了殷紅流線,他正要靠近看個仔細,河水中衝出一道數十丈高的金流水柱,紛紛四散的流金光雨緩緩而降,萬千星魂齊齊飛回星河,在漆黑天際中劃出無數道光線。


    燦光之中北鬥君不由得眯起眼睛,兩人慢慢地降落到河畔上。


    蕭月坐在河畔上,仰頭衝著北鬥君微微一笑,沒等到北鬥君怒罵一句。她身上凝聚的殷紅仙靈如煙消散,身形晃了一晃,直接倒在六耳身上。


    六耳合上眼眸,而眼角殘留的血,緩緩地落了下來。


    北鬥君飛快地看了兩人的情況,看著恢複原狀的洶湧星河,輕歎道:“一個義重,一個情深,一個個都任性胡來,在這一點上你們倒還真是絕配啊,隻是讓其他關心你的人收拾亂攤子,著實可恨。”


    他正在自言自語地說著,上方天空傳來迅速靠近的冰冷聲音:“北鬥,這是怎麽一回事?”


    北鬥君頭也不抬,伸手拍了拍蕭月的睡臉:“還能有什麽事,一個不管自己的身體,傾盡功力爆發仙力;一個不懼星河之水,毫無準備措施直接跳了進去,嗯,這不如你所見,兩人直接倒在這裏呼呼大睡。”


    南鬥君一把手將北鬥君推到一旁,抱起白衣女子就往北鬥宮急走。


    “真是的,一個個都是什麽人啊?”北鬥君嘟囔道,他低頭看了看還在昏睡的六耳,又看了看自己瘦瘦小小的身體,衝著遠去的南鬥君喊道,“喂,南鬥!你好意思留給一個體形這麽大的麽?喂,說你了,知道你心疼她,那你也要心疼心疼我啊——別走啊!”


    長久的黑暗中逐漸有了朦朧色彩,那些線條勾畫出了模糊的人影,隻是可惜蕭月看得不大清楚,她能夠意識到自己正在做夢,也能感受到床榻的溫暖與柔軟,隻是身體的疲乏拉緊了她的眼簾。她隱約之中感覺到自己不應該再睡下去,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辦,唔,是什麽來著?


    朦朧的色彩逐漸幻化成一個模糊的人形飄來,蕭月盯著那個如霓虹幻化的人影,聽到一個數百年都未曾聽過的聲音,十分熟悉。


    “小月,你怎麽將自己弄成這般模樣了?”


    蕭月清楚地感受到了眼眶的濕潤,張開嘴卻發現聲音梗在喉嚨中,隻能發出低低沉沉的聲音:“師公。”


    模糊的人影說道:“我正和你師父度假,忽然感受到了你的巨大仙靈波動,不知道你做了什麽了不得事情。”其中一個人影好似有些不耐煩地砸舌一聲,插嘴進來,“小月,你是為師一手培養起來的,怎會做些不知輕重的事情?可是你師公一直在我身邊絮絮叨叨的,實在嘮叨煩人,因而我特意來見一見你。”


    “是,是我讓師父和師公擔心了,師父和師公……還好麽?”蕭月心中一暖,想起之前每次修煉術法出錯,師父要打她手心的時候,她總會躲在她師公身後,師公總是會摸摸她的頭,柔聲勸她師父,然而原本應落在她身上的板子就落在他師公身上。


    一個身影正要說話,卻被一旁的人影搶先道:“都還好,就是你師公時常會念叨你,有時候還埋怨我當初離開天界的時候沒有給你安排一個好夫君,讓你千年萬年的單著。嘮嘮叨叨的,哪裏還有一個上古正神的模樣?”


    “師公果然還是和之前一樣。”蕭月心中的暖意勾起了淡淡的傷感。


    那個人影晃動,將一旁想要插嘴的人影徹底打撒,她的語速快了很多:“現在為師正處於你的夢境之中,發現你的修為大減不少,如今又胡亂讓自己仙力爆發,若不好好休養一番,到時候天界職稱考試考不過可別來找我哭鼻子。還有,你要做的事情我也大致知道了,你的做法可行,不過潛入九天星河對於仙神都是一件頗為危險的事情,萬事小心,切莫亂來,過些時日我和你師公忙完手頭上的事情就來看你。”


    凝聚旋轉的色彩無影無蹤,突然而止的話語讓她有點沒有反應過來。蕭月愣愣地看著上方,靛藍色的輕紗床幔上密密麻麻白點星宿圖看得她眼暈。她輕輕拉開床幔,看到南鬥君和北鬥君正坐在茶桌上打瞌睡,六耳單手撐頭在休憩。


    映入眼中的一圈白綾刺痛蕭月的雙眸,她迅速起身雙腿卻險些支撐不住,緩緩挪步走到六耳麵前,抬起的手在他的麵前晃動一下,停在空中良久卻找不到實處,終而垂落。那雙如無波深海的血眸如今被厚厚的白綾綁住,六耳此時的模樣讓蕭月複雜難言,說不清楚究竟是怎樣一種感覺,反正心裏挺難受的。她挪過椅子靜靜地坐在他的身前,道:“六耳,你說為什麽就直接就跳進九天星河裏了呢?九天星河,是星魂孕育之地,亦是星辰回歸之流,那裏的光亮和靈力對於仙神而言都是危險的,你應當知道的啊。”


    六耳緩緩放下撐住頭的手,嘴唇微微上揚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因為知道,看到你跳下去,所以我才跳下去的,怕你是因為孫悟空和紫霞的事情想不開。”


    蕭月原以為六耳睡著,卻被他突然出聲嚇了一跳,繼而聽到六耳後麵的話有點哭笑不得:“我看你是想多了,我隻是想到了如何造就一個能夠承受紫霞之魂的肉身,所以才跳下九天星河。”說著,她又有點喪氣地看著六耳,“可是萬萬沒想到你竟然直接跳下星河了,被星河的靈力和光芒傷到了眼睛,幸好你的修為足夠精純,又修煉成了陰陽血瞳這等高高級的瞳術,修養幾日應當好了。”說完,蕭月又有點底氣不足,想了想,十分誠懇地對六耳說道,“若是你的眼睛真得不好了,我的可以給你。”


    六耳全身一動,緊抿住的嘴唇微微哆嗦:“阿月……”


    “你倒是情深義重。”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讓蕭月和六耳轉過了頭,蕭月看到南鬥星君捋須的模樣不禁肅然起身,規規矩矩地對他作揖,恭恭敬敬地道了一聲“南鬥星君”盡顯對其的尊重,可這樣恭謙有禮的話語竟然讓南鬥君捋須的手停在遠處,讓剛剛醒過來的北鬥君“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讓六耳緊緊抿住的雙唇鬆開些許。


    蕭月看了看三人,想破了腦袋也沒有想明白自己說了什麽奇怪而可笑的話。捋須的南鬥星君僵硬地把剛剛停滯的動作完成,麵色不善地看著她:“說吧,你為何跳入九天星河?”


    蕭月還在苦思剛剛的言行究竟出了什麽問題,半晌才反應過來南鬥的問題,看到北鬥君吭哧吭哧憋著笑,南鬥星君麵如三九冰霜,急忙道:“對不起,我剛剛走神了,我這就解釋。之前依大家所言,若是以泥造出一般肉身必然不行,因為承受不住紫霞魂魄中的日月之靈,我苦苦思索,走到星河河畔忽然意識到日月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星的一種,若是以沉積在星河河底的星塵製造的肉身,必然能承受住紫霞魂魄的日月之靈,所以我才跳下九天星河。”她說著看了一眼北鬥君和六耳的神情,又補充道,“我真得是為了取河底星塵而已,絕對沒有想不開!”


    三人看到蕭月如此態度,此事就算是了結,可是事後她覺得很委屈,明明自己是為了成全一件千年姻緣所做的大好事,怎麽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件令仙不屑的錯事了呢?著實令她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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