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是她年幼時的記憶了,蕭月有點意外,如此模糊的記憶在夢境中竟然重現得如此細致,如今再一次回顧之前的往事,難免心生一番感慨,終而化為一聲沉沉的歎息。


    可是她這聲歎氣剛剛呼出,停住的走馬燈繼續向前挪了一挪。


    夢境場景瞬間變為一片漆黑,蕭月在黑暗中等待良久也沒有看到絲毫的光明。她正環顧四周的景象,好奇自己什麽時候來過這麽一個地方,突然之間她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些許變幻的黑流,正要上前仔細觀察,胸口一悶,黑暗深處中有一股巨大的悲涼與哀傷如巨浪襲來,擊得她神思激晃。


    她竭力想要看清黑暗之下的一切,努力地瞪大了雙眼。


    黑暗中裂開了一道光縫,隨即光亮大綻。蕭月看到了兩個十分熟悉的身影,再看一看那兩人身後的背景環境也是出奇的眼熟。模糊視野中的兩身白衣來回走動,周身籠罩著一種十分懷念的龐大仙靈。


    蕭月咿呀張嘴,用盡全身唯一的一點氣力發聲,字字艱難:“師……父……師……公……”說著,她覺得自己眼角一濕,頃刻麵頰上多出了兩道流淌而過的水痕。剛剛衝擊而來的悲傷尚且聚在心頭,此刻熟悉的人影更是觸及自己的柔腸。雖然蕭月不想在他們兩人麵前露出不爭氣的模樣,可是她不能控製,也不想控製。


    兩身白衣聞聲齊坐在榻前,其中一人砸舌搖頭:“……告訴你多少次沒事情別老是哭鼻子,你這麽大的人了,怎麽就改不了呢?”


    “師……父……”蕭月的聲音已經變得低沉嘶啞。


    另一人連忙道:“小月別說話了,之前你被魔氣侵體,我和你師父祛除你體內魔氣之時連帶你自身大量仙靈也被祛除,此刻你需要好好休息。”


    他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衣角被蕭月一手牽住。他溫和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放心,我保證,這次我和你師父不會不告而別。”


    白衣男子手中五色的氤氳仙靈緩緩流入蕭月體內,緊攥衣角的手慢慢鬆開,眼神逐漸渙散,合攏上眼簾沉沉睡去。


    白衣男子的手撫在她的額頭上久久,見她呼吸沉穩平緩才緩緩起身,臉上溫暖的笑容微冷:“現在看起來倒算是安靜,不過剛剛拚命扯喊的模樣可真是有些駭人。”


    一旁的白衣女子冷眼望著蕭月安詳的睡臉,眉頭緊皺:“……大概是因為魔氣侵體吧,小月的修為被耗去了一半,正逢仙元動蕩之時,又碰上了魔靈珠,那個東西對小月的影響……”


    “……”


    白衣男女的呼吸驀然沉重起來,他們二人輕輕抬手,床幔自動合攏,隨即轉身看著屋內的一眾人。白衣男子溫言道:“這裏不大方便講話,出去再說吧。”


    白衣女子首先大步走過,經過孫悟空身旁時多看了他一眼。眸光輕轉好似風雲變幻,一瞬之間的變化引得孫悟空心潮洶湧澎湃,他不由自己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發愣,我嘞個乖乖,自打從石頭裏蹦出來還沒有遇到這樣的情況。


    白衣女子徑直坐在沙發最中央的位置,雙手抱住翹起的二郎腿,眸光冷冷地掃向眾人:“好了,一個個說說吧。”


    “你這樣話把大家嚇壞的。”白衣男子淺淺含笑,他坐在白衣女子身旁,言語如三月春風般的和煦溫暖,“文曲星君一家需要休息,而且太多的人留在月老居也會影響到小月。”他看到許仕林的灼灼而焦急的目光,衝他微微一笑,“你說得事情我們已經知曉,先回去休息幾日,待身體恢複後再來月老居,我們幫你祛除你父母身上的魔印。”


    “多謝兩位正神。”許仕林領著白素貞和許仙一同行駛叩拜大禮,躬身緩緩離去。


    許仙一家離去,白衣女子的眸光落在紫霞仙子的身上,眼睛眯了一眯:“你這個女娃娃身上的仙靈倒是和我那個小徒弟頗為相似,哈,原來她一半的修為全部送給你了?哼,平日裏的修煉懶散得很,將修為拱手送人倒是大方。”


    紫霞立即起身,神色肅然:“小仙的確身承小月的修為,當初陰陽雙力發生相克,小月以自身修為融合了其靈來喚醒小仙的神識。再造恩德,銘記於心,未敢忘記。”


    白衣女子點頭唔了一聲,繼而笑言道:“既然剛蘇醒不久,那就要好好休息,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情找他們幾個談一談。”


    雖然女子是笑言,但是那話語中卻有著不可拒絕的威嚴。紫霞遲疑一下,行禮告退,眸光落在孫悟空的臉上多了幾分擔憂。


    白衣女子慵懶一笑,向後一倚,任由自己深陷其中被柔軟包圍:“好了,我們不會太為難你老公的,放心放心。”


    紫霞鬆了一口氣,叮囑了孫悟空幾句便離開了。此時房間之中隻剩下白衣男女,南鬥北鬥兩星君,孫悟空還有一直盯著床幔發呆的六耳。


    深深陷入軟墊的白衣女子抬出手來,看都不看一眼,一指孫悟空:“嗯,不錯,應當是你了。”


    隨意搭在扶手上晃動的雙腳停了下來,孫悟空瞬間將自己從不羈懶漢的模式更換為英挺青年的模式,其速度變化之快令人訝然。沙發深處傳來女子懶洋洋的一聲笑,孫悟空十分懊喪地耷拉著頭,口中嘟囔:“奇怪了,老孫怎麽一聽你的話就全身不受控製了,簡直比之前的緊箍兒還厲害。”


    白衣男子的笑容溫和如水,清澈眼眸卻蒙上一層冰冷霧氣。他緩緩走到孫悟空身前,孫悟空仰頭看到他的時候全身竟然一哆嗦。白衣男子笑意更濃,眸光卻如兩道冰劍將孫悟空凍在原地:“話說回來,你千年來對我的這個小徒弟挺不錯的啊。我們都看在眼裏,你做的著實不錯,不然我們也不會設法讓六耳重生,讓其陪在她身邊。”


    孫悟空一愣,騰升的怒火融化了禁錮自身的冰凍。棕黃皮毛瞬間布滿全身,蠻橫凶煞之氣立現。憤怒之下恢複妖相,他朝著白衣男女凶狠地呲牙:“是你們?就是你們讓老孫和紫霞吃了這麽多苦?老孫這就--”他身上凝集的金色仙靈暴起。白衣男子輕輕拂袖,一擊將孫悟空凝聚的仙靈打散。白衣女子坐起身來,手上五色仙靈凝成的細繩光索將他牢牢捆在椅子上。


    電光火石之間製服了齊天大聖,北鬥君在一旁暗暗感歎,真不愧是上古正神,孫悟空竟然毫無反手之力,隻是這位正神捆綁孫悟空的姿勢實在讓他有點不忍直視,現在流行的捆綁y也不過如此這般。


    孫悟空也注意到自己的模樣,更加奮力掙脫五色光索。白衣女子皺眉看著他火急火燎的模樣,不免搖頭感歎:“……瞧你這麽急躁的脾氣,嘖,看來西行苦修也沒有什麽用。”


    白衣男子舒眉展開,似笑非笑地瞧著女子,話裏有話地說道:“你這話問得奇怪,孫悟空的脾氣暴躁易怒,桀驁難改,你說是從哪裏來的呢?”


    白衣女子不耐煩地給男子一個大白眼,輕輕咳嗽一聲:“話說你應當感謝我們,是我們跟上麵的頭頭兒們說好,才能令紫霞重生,不然你以為她的天界戶口是怎麽辦下來的?事後的一番磨難原本是給你一個教訓,沒想到連累了我這個實心眼的小徒弟。”她輕歎一聲,又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床幔,咬牙恨聲,“她也是,遇事不管其他,隻憑著心性,看似平日裏工作謹小慎微,關鍵時候比誰都不聽勸!”白衣女子越說越氣,越氣越說,最後將一腔怒火都撒在淡笑自若的男子身上,“都是你慣得!你還好意思笑!”


    白衣男子無緣無故地挨了女子一頓火,攤了攤手,頗為無奈地說:“明明說得是他們,你衝我發什麽火?她這個不聽勸的性子,還不是你的責任?”


    白衣女子把自己氣得站起身來,怒指孫悟空,喝道:“還有你!若不是當初采石的時候被你劃破了手掌,留下點血,又怎會讓你生出一縷靈識?姑念你是因我的血而生,方才將你待到這花果山來汲取天精地華,卻沒想到生出你這麽一個混世魔王來。當初若是將你扔到一旁,事後也不會惹出那麽多的麻煩來,還要我來給你擦猴屁股!”


    在場眾仙皆是一愣,而當事人孫悟空更是驚愕難言,他迷糊地看著白衣女子,半響慢悠悠地說道:“嗯……他們都說我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無父無母。”


    白衣女子嗤笑一聲,重新坐了回去,抬手撤去孫悟空身上的光索:“你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沒有錯,說起來你和地府忘川的三生石也算是同族,不過他可是完全憑借天地造化而生,而你卻不是。這麽說吧,你身上流著的,是與我相同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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