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沉。


    薑雲磬盤膝打坐,偷偷點開了係統麵板。目光緩緩劃過“配角心悅誠服值”一欄,隻見數字已經從16變為了20。


    心中一歎,白天他說了許多戰鬥時的心得,也贏來眾人應和,卻並未得到多少心悅誠服值。


    想來倒也正常,那些少年們心高氣傲,豈是輕易就能服人的?


    目光落在配角卡上,薑雲磬忽然心思一動。當日錢修明想用彈指草來刁難他,他本想用逆練彈指草的法子,騙得錢修明的火石。沒想到沈鈞元出言阻止了他。


    後來沈鈞元建議他改用氣運之說,還贈了他一個四方造化盤。盤子之上嵌了四顆廢珠,每顆珠子都各有玄妙。


    當日沈鈞元曾說,外門試煉每人隻能帶一件法器,這才煉製了這樣一件集隱匿、偵查、防禦、攻擊於一體的羅盤給他。


    而他們也早就商定好了,以這件法器來應對這一次的外門試煉。


    可是……


    薑雲磬眉頭微皺。


    他分明記得,自己在試煉中用的是劍!


    無論是剛踏入密林時揮劍救沈鈞元,還是後來擊殺黑熊,他用的都是劍。


    可是,這怎麽可能呢?


    薑雲磬心頭一驚,一時間竟想不清自己到底拿的是羅盤還是劍。


    忽然,薑雲磬憶起了先前沈鈞元同他說過的話。


    那時他們剛剛從驗道石裏出來,兩人都覺得驗道石中的幻境十分玄妙。當他們進入驗道石後,隻覺得自己仿佛真的成了悟雲真人,擁有了分雲開霧的能力。


    後來沈鈞元無意中提到,這驗道石中所藏的或許不是幻境,而是夢境。


    夢境與幻境,一字之差,境界卻相隔千裏。


    幻境大多是引出入境者自己的記憶,從而令他們沉迷其間。


    而夢境則能令某個人墜入別人的夢裏,難以醒來。


    身處夢境之中的人,無論周遭一切有多麽的不可思議,他們都會將其視為理所當然之事。


    同時,還會受到夢境主人的影響,將夢境主人的某些特性,移到自己的身上。


    想到這裏,薑雲磬隱隱明白了些什麽。


    當日他進入驗道石,化身悟雲真人,使出的劍術恐怕也帶有幾分悟雲真人的影子。因此進入這道府後,他便自然而然得用上了劍,而忘記了自己真正帶著的法器。


    而他剛才進入係統,等於是將意識強行從夢境中抽離,這才想清了這些事。


    一陣銳痛忽然從薑雲磬的身上傳來。


    薑雲磬連忙將意識從係統中抽回,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仿佛被吸入一個漩渦之中。眼前景物也變得扭曲猙獰起來,他甚至看不清周圍人的麵孔!


    他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而周圍的人卻依舊身處夢境恍如未覺。


    “薑雲磬?!”


    一道聲音忽然響起,令薑雲磬神思一清。


    沈鈞元,竟能發現他的異常?


    來不及多想,薑雲磬立即將自己眼下的處境告訴了沈鈞元。


    沈鈞元立即說道:“莫急。你仔細回憶先前周遭景物,放鬆心神,便能重新沉入夢境之中。”


    薑雲磬心下了然。他雖然不明白這夢境是如何形成,但也做過夢。有時將醒未醒之時,如果能憶起夢中的景象,便能接著夢下去。


    然而嚐試回憶了一番,薑雲磬卻無奈地發現,腦中記憶越發模糊了起來。他隻隱約記得自己身處在一片密林之中,地上似乎有幾塊大石頭,別的卻再也想不起來了。


    “我記不起夢中的景物了……”


    聽到薑雲磬的聲音,沈鈞元微微皺眉,他四下一看,想要用言語將周圍的景物描述一番,好勾起薑雲磬的回憶。


    他正要開口,卻聽薑雲磬低聲道:“無妨……我想你吧。”


    沈鈞元愣住。


    薑雲磬放鬆心神,在腦中勾勒起沈鈞元的樣子來。


    他放鬆心神,腦中仿佛隻留下了那一道身影。隨著那身影漸漸清晰,周遭的一切,也都跟著清晰了起來。


    薑雲磬驀地睜眼,沉沉夜色中,他的目光直直落入沈鈞元的眼底。


    微微鬆了口氣,薑雲磬笑道:“果然,你的樣子我總不會忘的。”


    沈鈞元微微側頭,許久才“嗯”了一聲。


    薑雲磬眼中忽然露出一絲迷茫,他伸出手,探了探身側稍突的岩石。冷硬的觸感自掌心傳來。薑雲磬一時之間,竟分不清是夢,是真。


    沈鈞元淡淡開口道:“還記得我說過要如何破開幻境嗎?”


    薑雲磬點頭道:“不聽不看不信。處幻境而生疑慮,則幻境可破”


    “若要破開夢境,則不可生疑慮,否則便會醒來。隻要去相信心中所想的,那麽便能在夢境中反客為主。”


    話一出口。沈鈞元以手撐地,站了起來。他朝密林中走去,又扭頭示意薑雲磬跟著他。兩人腳步極輕,趁著夜色,並未引起少年們的注意。


    不知走了多久,兩人走到了一處絕穀峭壁邊。


    長風自崖底呼嘯而來,吹得枯葉紛飛。


    沈鈞元望向黝黑的穀底,這裏,果然也有一處一模一樣的絕穀峭壁。薑雲磬並未注意到沈鈞元雙眸中微現的精光,他望向穀底,若有所思。


    忽然,沈鈞元動了,他一腳踏出懸崖,整個朝前傾倒。薑雲磬下意識地一抓,卻隻來得及抓住他一截衣袖。


    “沈……”薑雲磬剛喊出一個字來,聲音就窒在了喉嚨裏。


    沈鈞元他……竟就這麽立在了虛空之中。


    “來。”


    薑雲磬仰麵閉目,深深吸了口氣。


    一腳踏出。


    薑雲磬腦中想著的全是自己能虛空站著的模樣。


    預想之中的下墜之感並未出現,薑雲磬將眼皮掀開一線,隻見自己的身子已離那峭壁一尺遠,腳下並未實物,他甚至能感受到長風劃過他鞋底的感覺。


    薑雲磬朝下看去,這麽一看,腦中下意識地冒出一個念頭來:他怎麽沒跌下去?這念頭一出,薑雲磬整個人便朝下栽去。


    耳邊呼嘯的風聲忽然止住,薑雲磬手腕被人緊緊鉗住,沈鈞元鼻翼間溫熱的氣息近在咫尺。


    手腕被沈鈞元鉗住,倒令薑雲磬膽氣激增。他穩住身形,朝前走了幾步,腦中浮現出當日在驗道石中的景象。


    說來也怪,那時候他又是立在雲間,又是劈浪斬蛟,心中竟未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這夢境果然奇妙非凡。


    憶起在驗道石中斬落惡蛟的景象,薑雲磬心口一熱,恨不得立即揮劍再與那惡蛟鬥上一鬥。


    隻是可惜此刻並未對手激不出他的劍意……薑雲磬目光落在沈鈞元身上,目光灼灼:“我們來比劍吧?”


    沈鈞元直接揮出一劍,以作回應。


    薑雲磬腦中想著當日劍指江麵,劍勢直逼江濤,激起層浪。然而當他提起劍來,蓄勢於劍尖,想要揮出時,卻覺得四肢遲滯。


    當日他明明抬眼一看,目光就穿透雲氣光影,此時卻覺得雙目被沈鈞元揮出的劍影蒙蔽,看不出對方破綻。


    薑雲磬暗自猜想道,當日他的肉身並未進入驗道石,所以才能使出那灑脫之劍。


    眼看沈鈞元麵色肅然,手中長劍寒光四溢,而自己卻隻能堪堪躲閃,再沒了當日斬殺惡蛟的豪氣,薑雲磬目色一沉。


    他猛地一收攻勢,側身避開了沈鈞元的劍。


    沈鈞元收回劍,問道:“怎麽了?”


    薑雲磬沉思片刻,道:“當日進入驗道石之時,我隻覺得自己和手中的劍契合無比,因而揮劍自如,使出許多精妙招式。現在有了肉身拖累,許多招式便使不出了。若是我直接化身為劍……”


    沈鈞元眼底一亮,當即應道:“來!”


    兩人心念一動,下一刻,便各自化為一柄寒光湛然的寶劍。薑雲磬腦中最深刻的就是當日在薑家密地見過的青竹鎮煞劍,而沈鈞元所化的則是青竹鎮煞劍的子劍。


    薑雲磬試著擺了擺身子,隻覺得周身每個毛孔仿佛都透出凜冽劍意,他腦中演化出千般劍招,劍走一分,劍勢便變化一分。


    “叮!”


    薑雲磬和沈鈞元越打越是暢意,薑雲磬下意識地張口,竟發出一道清越的劍鳴之聲。


    然而就在此刻,異變陡生!


    山穀之下,一道刺目光芒穿透了半山的雲氣,無數兵器轟鳴聲響徹在陰沉低鬱的天空中,如同悶雷滾過天際。


    雲氣散開,半空之中,赫然虛浮著三件仙器。


    一根開叉的毛筆。


    一柄劍刃厚鈍的木劍。


    一根綠底紅花的笛子。


    一時間,氣氛有些凝滯。


    薑雲磬和沈鈞元皆是收束心神,暗中傳音商量退離之法。


    忽然,那根綠底紅花的笛子晃了晃,吹出了一段極為喜慶的音樂。而那毛筆和木劍則飛到薑雲磬的沈鈞元的身前,先是左旋一圈,接著右旋一圈,最後發出一聲清鳴。


    薑雲磬和沈鈞元的心底都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陣歡愉之感。


    這笛子有問題!


    心頭一凜,然而沒等兩人反應過來,那毛筆忽然動了,開叉的筆頭驀地掀起,甩出一道墨跡。那墨跡如同無形之繩,將兩人束縛其中,朝山穀之下飛去。


    此刻薑雲磬和沈鈞元仍舊維持著先前的寶劍形態,被那三件仙器挾持著,場麵說不出的怪異。


    飛到半山時,薑雲磬和沈鈞元遙遙望見一片若隱若現的白色霧氣,那霧氣之上,不時顯出幾道奇異的文字,粗看極似篆書,細看卻又顯得沒有章法。


    薑雲磬立即傳音給沈鈞元,聲音中透出一絲不可置信:“方才那雲中閃現的,是雲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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