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山書院的書房內,柳承賢放著滿屋子的書不去念,在那閉目凝神,打起了坐。


    而身為他先生的李扶搖則是坐在對麵,閑情逸致地喝起了酒,時不時地還望了望門外,似乎在等著什麽。


    柳承賢睜開眼睛,渾身氣息回歸經脈,自行運轉周身,額間滲出汗水,喘著粗氣問道:“先生,這樣可以了嗎?”


    眉眼間難掩狐媚的男子搖了搖頭,歎息道:“這樣還不夠。”


    柳承賢皺了皺眉頭,回頭看了看身後那若幹扇堆滿書籍的書架子,失落地說道:“要不我還是繼續讀書吧?”


    “那可不行!”李扶搖揮了揮手,一臉不屑地說:“怎麽?難不成你真以為儒家聖人是讀書讀出來的?”


    憑著一本蒙學書籍走上修行路的少年愣了愣神,不理解話中意思,讀書人不讀書,那怎麽叫做讀書人呢?


    “君子六藝知道嗎?”李扶搖見少年一臉疑惑,便出言問道。


    讀過了四書五經的少年點了點頭,流利的念道:“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一曰五禮,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禦,五曰六書,六曰九數。”


    李扶搖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儒家弟子當熟四書而駕六藝,所以這讀書不過是其中一項罷了。不是說寫一篇精修文章便可天地共鳴,境界攀升的。”


    曾聽遊俠兒說過三教起源出於洛陽一人,少年有些好奇,問道:“先前曾聽封大哥說過,洛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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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噓!”李扶搖比了禁聲的手勢,打斷了少年的話,隨後說道:“在儒家的地方,就不要提那個妖道了。”


    “那這修行?”柳承賢試探性地問道,他實在是不明白自己該如何做。


    李扶搖站起身來,雙手背後來回踱步,一邊走一邊說道:“其實都一樣,當年儒家先賢獨自一人在這天下四處講學,所遇妖物與武夫也不在少數,若是不動手光講道理,又怎麽會有那麽多人心甘情願跟隨在其身後呢?”


    柳承賢皺了皺眉頭,不解地問:“先生的意思是說儒家先賢打起架來很厲害?”


    “那是自然。”李扶搖側過身,看著柳承賢說道:“修行歸修行,學問歸學問。學問是對山下人所用,而對修士所言動手才是硬道理。懂了嗎?”


    少年搖了搖頭,依舊是一頭霧水。


    “總不能說你的道理大過我的道理,我便服輸。所以你得明白,隻有活著,才能講出自己的道理。”李扶搖笑了笑,繼續說道:“讀書讀出來的底子終究還是太薄了,捷徑終究隻是捷徑,饋贈終究是他人給予。”


    “先生,我明白了!”


    聽懂了的柳承賢閉目而坐,凝神修行,調轉全身氣息衝擊丹田氣海,繼續開疆拓土。


    門外一個身影閃過,還未等敲門,有所察覺的李扶搖便穿門而過,站在了那人麵前。


    前來傳話的劉落雁看了看那扇並未開啟的大門,並沒有多想,說道:“晏師兄,先生讓您過去。”


    李扶搖點了點頭,笑著說了個“好”,隨即與那個老實師弟一同走向顧先生的廂房。


    廂房外,聽著裏麵劈裏啪啦的打鬥聲,再加上自己師兄哭鬼狼嚎的叫聲,劉落雁隻覺得一切如初。


    廂房內,李扶搖嘴上喊著,手上卻憑借記憶謄抄著那些華麗辭藻,而顧須佐則是拍打著桌子,在一旁看著那些文章躍然於紙上。


    既然都做了一次文抄公,那麽不妨就做到底。


    自家學生忙著修行,無暇學問,那便由自己這個做先生的替他。


    錦繡文章雖說不能令天地共鳴,但是足夠讓一個讀書人名揚天下。


    茅山,清涼峰上。


    薛威看著空蕩蕩的道觀,等的有些著急了,畢竟自家師父這一走就足足走了三年。


    三年前,穿了一身儒衫的薛威揍完了自己那個不肖子孫後便回到清涼峰,可沒想到,剛到清涼峰附近,還未落地就挨了一巴掌,直接給他從雲端打落,重重地摔在了峰頂道觀的院中。


    捂著臉的他隻得連滾帶爬跑進屋子裏,跪在地上解釋起來,說起了這幾百年來的經過,本以為說起自己死過一次,百年未見的師父會關心一下自己這個徒弟。


    沒想到眼前的禿頭道士居然偏心眼到了這個地步,隻是摸了摸自己的肩膀,略表安慰就作罷了,緊跟著就一臉迫切地問起小師弟封一二的事。


    感受不到一絲師徒情分的薛威隻得搖了搖頭,解釋道:“我附身在那紫竹都多少年了,哪也去不了。反正我知道的是他修為現在隻比您當年差一點!就是……”


    聽到自己心愛的小徒弟修為與自己當年相差無幾,禿頭道士神色有些得意,端起茶杯問道:“就是什麽?”


    “就是為了讓我重塑肉身!他把右手給折進去了!”


    熟知自己師傅脾氣的薛威一邊說著一邊向後挪了挪,不出意料,“哐當”一聲,水杯應聲落地,碎裂的瓷片恰好落在了他原先跪著的地方。


    看著自家師父急的撓起了頭,薛威歎了口氣,果然是人比人氣死人,自己都死了一次,還不如小師弟斷隻胳膊。


    不過那又如何呢?那可是自己的小師弟啊,若是換做自己恐怕也是一樣。清涼峰是出了名的護犢子,誰年齡最小自然而然誰就是那個犢子。


    “小師弟說讓我回來,求您去佛門拿些座下蓮花,幫他修複手臂。”薛威低下頭,試探性地問道。


    “憑啥啊?那幫禿驢的蓮花說拿就能拿啊?”道士皺了皺眉頭,指了指自己那光禿禿的腦門,說道:“憑這個啊?”


    旁邊站著的兩個小道士聽到這話,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就知道笑!要不是你們兩個敗家子將東西一股腦給了那小子,老子至於這麽著急嗎?隨便拿點東西與那幫子禿驢換取蓮花也行啊!他娘的,家底都給那小子掏空了!”


    雖然挨了訓斥,但懷德與長寧卻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因為他倆心裏清楚,師父隻是苦於沒有東西去和佛門做買賣而已,並非責怪他倆將東西給了小師弟。


    長寧輕蹙眉頭,抬頭看了看自家師傅身後的神像,說道:“師傅,要不咱們把祖師爺的神像……”


    “放屁!”


    禿頭道士瞪了一眼自己那個說話的徒弟。


    “師父您別生氣,師兄腦子愚笨,您別怪他。”一旁的懷德見狀趕忙站出來,勸慰起了老道士,隨後指了指長寧,嗬斥道:“說你笨你還不承認,佛門要咱祖師爺神像幹啥?難不成他們不供佛祖,改供道祖啊?”


    “去你娘的!”禿頭道士上去一腳將懷德踹倒在地,罵道:“你們啊……還真想著動祖師爺的神像啊!混賬!”


    薛威點了點頭,說道:“要不您老人家去求一求掌門,看他能不能給點什麽?實在不行,偷點也成啊。反正您是他師兄,那些東西都是師祖留下的。想來就算被發現了,他也不敢對您怎麽樣。”


    禿頭老道沒有說話,隻是來回走了幾步,幾番思量下來最終還是回頭看了看那尊道祖的神像。


    “長寧,懷德。恭請祖師爺出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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