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荒涼。


    計蒙躺在地上,虧得身上鱗甲厚重,也就不覺得身下寒氣滲人。


    少年抬頭看著月色,隻覺得原本象征著團圓的滿月,現如今怎麽看怎麽淒涼。


    隻因為計蒙說出了當年之事,一個武夫與另一個武夫之間的約定與默契。


    “先前我隻以為是你呼風喚雨,惹得當年村子被淹沒, 現如今倒是明白了,你是被打……”


    少年口不擇言,還想再說些什麽,卻在看到了計蒙那一臉顯然生氣了的樣子後戛然而止,便不再繼續說了。


    不過就是被個武夫揍了,又被個武夫搭救的事,俗的不能再俗。


    再後來計蒙便感恩戴德,為彌補先前過失,守護了村子風調雨順幾百載。


    信守承諾卻不得好報, 被某個讀書人鎮壓在了書中。


    最後僥幸脫身,這第一件事便是回到村子,想著是否能見上那個武夫一麵,在看看村子是否安寧。


    少年閉上眼,不去想其中幾分真,幾分假。


    能從稷下學宮逃脫出去,恐怕隻不過是這隻計蒙為了麵子,信口胡說的。不過好在,許初一也知道了這布局之人究竟是儒釋道中哪一家了。


    “你說當年那個捉了你的武夫,與麥前輩有個約定?是個什麽約定啊?”


    許初一想起那個同是武夫的金甲力士也曾與遊俠兒有過約定,猛然睜開眼,好奇地問道。


    “沒什麽!當年恩人急著去那處接壤之地,他倆打雖打了,但是打的不盡興!故此約日後等他回來,必定再打上一場。”


    計蒙側過身, 剛想入睡,經少年這麽一提醒,整個身子坐了起來,似乎想起什麽事來。


    許初一見狀,也是愣愣地盯著那隻計蒙,等著他開口說話。


    “你說那個武夫會不會?”


    許初一眯起眼,學著封一二的口吻大聲罵道:“去你娘的,閉嘴!”


    其實不用計蒙開口,許初一便下了決斷,那個武夫一定會來。


    畢竟學宮的布局不會那麽簡單,也不會那麽容易。


    以峳峳引出金甲力士,再以計蒙引出那個曾與麥前輩打成平手的武夫。


    至於那個武夫會不會出手,那是必然的。


    雖說麥千秋以死,可還留了兩招給世間武夫,一人守關隘和逆風行。


    即便沒有這兩招,武夫之間的默契,必然會使他倆打上那麽一架。


    恰好這兩個拳架子被封一二學了個通透,又恰好路過此地。


    看似都是恰好,其實哪裏有那麽多巧合,不過是儒家那個人有意為之。


    許初一站起身來,凝望封一二所在方向,躊躇許久之後還是坐了下來。


    蛇雖然出來了,可卻不是那一條。


    引蛇出洞或是打草驚蛇,隻是一念之間。


    “對了,你既然記得麥千秋的拳架模樣,那還記得當年那個武夫的路數嗎?”


    少年望向計蒙,問了許久之後卻不見他有什麽聲響,還以為他是不知道,結果就在許初一準備起身再喊的時候,一陣鼾聲驟然響起。


    “又是個沒心沒肺的家夥!”


    少年嘀咕了一句之後,便也倒地睡去。任由寒氣侵襲自身,少年卻睡得格外香甜。


    夜色淒涼凝重,就在少年入睡之時,一個身影乘著月色而下。


    浮於半空之中的黑衣老者低頭看了看沉睡少年,又看了看那隻計蒙。


    “根底不錯啊!”


    “還是這般蠢笨!”


    黑衣老者思量許久之後,一個側身翩然落地,以極快身形掠過倆個熟睡身影的兩側,輕輕地在他們脖頸處來了一發手刀。


    一手一個拎著便往遠處高山走去。


    步步登高,直至雲端。


    少年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眼前的一幕,讓他有些不敢置信。


    那隻計蒙此刻竟然被結結實實地捆在了岩石之上,一位黑衣老者手持一根不知哪裏撿來的柳條,正狠狠地鞭打著它。


    下手極其狠厲,甚至看上去居然有些嫻熟。


    “你哭啊!你哭啊!你他娘的哭不哭。”老者一邊鞭笞著計蒙一邊催促道。


    “我說老東西,你打啥?”


    計蒙不顧遍體鱗傷的身體,看著黑衣老者,一臉無奈。


    “上次就是老子打你打了三體三夜,姓麥的才過來的。現如今,不打你他怎麽來啊?這流程少不了,你小子再不哭,我可下死手了啊!”


    黑衣老者說完這話,衝著剛剛蘇醒的許初一笑了笑,安慰道:“你小子放心,老子隻打它,不打你,你我要留著,收個傳人!”


    少年茫然地看了看黑衣老者,又看了看他手上的柳條,此時已經猜出了大概,不由得苦笑了起來。


    難不成練武練到一定境界,都有啥見不得人的癖好嗎?封大哥喜歡看那些多圖少字的書籍,這老頭喜歡拿柳條抽打妖獸。


    “前輩!別打了!沒用的。”許初一挪動了一下被捆綁的身子,調侃道:“你這樣抽,它也不會哭的!”


    “哦?怎麽說?”


    黑衣老者雖然這樣問,可手上的柳條卻沒有停歇,相反速度越發的快上了幾分,聽那呼嘯之聲,估計下手也比之前要重了許多。


    少年歪了歪腦袋,胸有成竹的說道:“這事我還是知道點的。這東西上次哭了,釀成了大禍,現如今是長了記性!況且你想要找的人,他也來不了!”


    “放屁!麥千秋那個老小子既然答應了老夫,那就一定會來!”


    黑衣老者瞪了少年一眼,雖說生氣,但是的確起了愛才之心,下不去手。


    這火是要發,但也不能朝著日後的徒弟發啊?


    於是乎,遭殃的還是那隻被捆的結結實實的計蒙。


    老者憑空有拿出了一枝柳條,左右齊手,一頓子抽。


    “看不出來,你他娘這個妖獸還挺守信用!麥千秋讓你庇佑一方風調雨順,你還真怕惹禍不哭!怎麽的?他老小子的話是話,老子的說的就是放屁?”


    黑衣老者最後一下,竟然硬生生將兩隻柳條打斷。


    還是不過癮的老者看了看周圍,發現實在沒有什麽東西了,於是已經開始挽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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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見狀,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他現在十分篤定,老者或許壓根就是為了揍這隻計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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