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寧國縣衙裏出來,齊默便瞧見了一道身影拄著木棍一瘸一拐的向衙門走來。


    一陣寒風吹過,吹落片片枯葉,幾片枯葉便落在了那道身影上。


    呼嘯的冬風和著失去生機的枯葉,與那道一瘸一拐的聲音組合在一起,顯得無比淒涼。


    來人正是賞雪宴上被揍的青衫文士,走到齊默跟前,他朝著齊默苦澀一笑,拱手道:


    “寧國縣蘇村人氏蘇善蘇子民見過齊使君。”


    “嗯。”


    齊默隨口應了一聲,便要走開。


    “噯,使君!”


    蘇善扔掉了木棍,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齊默的衣袖。


    “使君,學生這打也挨過了,您總不能讓學生白挨這頓打吧?”


    蘇善可以肯定,當時齊默注意到了自己,但是他卻不知道齊默為什麽會對自己見死不救,明明一切進展的都很順利啊?


    “你倒是不說假話。”


    齊默停下來,戲謔的望著蘇善。


    如今蘇善直接找了過來,又說了這樣的一番話,那也就是向齊默表明賞雪宴上的事情是蘇善籌備好了的。


    “說吧,你想幹什麽?”


    鬆開了抓著齊默衣袖的手,蘇善負手而立,任寒風吹拂起他鬢邊的散發。


    “雖不如臥龍鳳雛,但學生自負也有經天緯地之才,願意投在使君門下為使君出謀劃策。”


    “謝謝,不用了。”


    齊默立馬又邁開了步子。


    臥龍鳳雛,你還真敢想。


    “使君啊!”


    蘇善連忙撲倒抓住了齊默的褲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哀嚎道:“實在不行,當個看門的也行啊,學生實在是沒有活路了啊!”


    齊默回頭,看到那張曾經被自家娘子誇俊俏的臉此刻腫的跟豬頭似的,兩個眼圈也被人打出了熊貓眼,莫名覺得很可愛。


    嗯,很可愛······


    劍眉微皺,齊默想著要不帶回去吧?


    一來讓娘子看看,二來則是警告一下這段時間有些跳的張玄正。


    看見沒,還跳,這就是下場!


    “一口飯嘛,我那裏還是養得起的,你跟我回去吧。”


    “好嘞,謝使君賞飯吃。”


    蘇善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


    就這樣,二人回到了公主府裏。


    將蘇善帶到先齊默一步回府的薑婉和張玄正的麵前參觀了一下之後,齊默十分滿意的讓蘇善充當了門房。


    回到公主府之後,齊默和薑婉便沒有再出去,在公主府裏窩了一個下午之後,吃過晚飯。


    此時天色漸暗,正是回房和自家娘子促膝而談,談,談笑風流,呸,風生的好時辰。


    一邊讓薑婉給自己寬衣,齊默一邊和薑婉講著葷段子,逗得佳人耳赤。


    “娘子回來之後看了會兒書?”


    見窗邊桌子上放著一本書,齊默如是問道。


    “那不是相公你早上心心念念的黎老先生的《臨河詩集》嗎,我將相公如此在意,晚飯時就讓護衛去了那西韋巷看了看,沒想到那人謄寫的好挺快,一天不到就寫好了。”


    齊默身子陡然一僵,聲調有些顫抖的問道:“娘,娘子已經看過了?”


    “還沒呢,這不是才拿回來嗎,都說是慢工出細活,不知道那人謄寫的如此之快,這質量能不能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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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薑婉便要去拿那本《臨河詩集》翻看一下。


    齊默心虛,連忙拽住了薑婉,“天色也不早了,點燈看書傷眼睛,還是明日再看吧。”


    “無妨,就是看看而已,也不是苦讀,再說了,相公早上念的黎老先生那一句‘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裏船’聽著真好呢,我還想看看整首是如何的。”


    “不用了,明日再看吧。”


    齊默從背後環抱著薑婉不敢鬆手。


    感受到背後脖頸處傳來的的男人呼氣,薑婉身子有些發軟,笑道:“相公別鬧,我看看,要不相公你背給我聽吧,你早上不是讀過了嗎?”


    “額······早上我也就看到了這兩句,明日,明日娘子再看吧。”


    齊默也很想將這一整首杜苦瓜的絕句給背出來,但是齊默悲催的發現其他的都還給老師了。


    好說歹說,齊默才將薑婉給哄到了床上去。


    熬了大半夜,聽著身邊薑婉平靜的呼吸聲,確定薑婉已經熟睡之後,齊默才躡手躡腳的從床上爬了起來。


    拿起桌上的《臨河詩集》輕手輕腳的推開門走了出去。


    正想著該把這本皇叔藏到哪裏,雪雁便如同鬼魅一般倒掛著出現在了樹上,陡然出現在齊默麵前的一張臉在月光的照映下慘白無比,一頭的長發也恐怖的垂了下來。


    “駙馬,你要幹什麽?”


    “鬼啊!!!”


    齊默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戰士,但是這和他被嚇著沒有絲毫的關係,······


    慘叫聲驚醒了熟睡的薑婉,醒過來的薑婉發現身邊的相公已經不見了蹤影,一想到前幾次齊默遇到的刺殺,忙披上一件外袍就衝了出來。


    “相公,你沒事吧?”


    薑婉衝到了院中扶起了驚魂未定的齊默。


    “我沒事。”


    緩了緩,齊默埋怨的瞪了眼雪雁,這丫頭,大半夜的擱樹上玩倒掛金鉤好玩嗎?


    “大半夜的,相公把這詩集拿出來幹什麽?”


    月色下,薑婉撿起了剛才被齊默丟在地上的《臨河詩集》。


    “讀書!”


    齊默一把將書奪了過來。


    “可是相公你不是說······”


    “我剛才突然醒了,見窗外月色正好,便想著讀一讀黎大家的新作詩集。”


    月色昏暗,薑婉看不見齊默心虛的神色和躲閃的眼神。


    “今日月光雖好,但是這能看得見嗎?相公要是想看就回去點燈看吧,我能睡著的。”


    聽著自家娘子如此貼心的話,齊默頓時覺得一陣負罪感。


    罷了,等會兒就將它燒了吧。


    齊默將書藏在了身後,“能看見的,以前也是這般讀過來的,今夜就當作是回憶往昔了。”


    “那我去給相公那件大氅出來披著。”


    一想到齊默未考科舉之前的艱辛生活,薑婉鼻子一酸,回了屋。


    片刻之後便拿出了一件大氅裹到了齊默身上,這才回去睡覺。


    廚房裏。


    坐在灶門口的齊默有些不舍的看著手中的書。


    “哎!”


    歎了口氣,齊默終於下定決心,打響了火石。


    火星四濺,短短的照亮了廚房一刻。


    然後就在這短短不到一秒的時間裏,火石打出的火光照亮了一張齊默之外的人臉。


    有了剛才被嚇的經驗,齊默直接蹬腿一腳踢了過去。


    “啊!”


    這是一聲齊默熟悉的慘叫。


    上午在賞雪宴上,他就是聽著蘇善被庾子遷帶著人打的這樣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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