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驚叫聲,傭兵們第一時間丟下了手中的碗,去找自己的兵器。薩拉曼拔出手弩,往聲源的方向衝去,但很快他的身子定住了,雙手高舉過頭,慢慢地倒退回來。


    “再退,再退。”安東嘉押著安森,毫無懼色地走進了眾人的視線中。“都給老娘把自己的家夥放下!現在,立刻,馬上!有誰手裏還握著刀劍的,這小子身上立刻就會多一道傷口!”


    埃修站起身。但安東嘉一開始就在注意著他的動作,長劍的劍刃緊緊抵住安森的咽喉:“你,坐下!別人都可以動,唯獨你不行!你要是在原地有一點點小動作,我就割下他的腦袋!”


    “都把兵器放下吧。”埃修坐了回去,麵色如常,“其他不用擔心,附近並沒有迷霧山的部隊,就她一個人。聽聽她的要求。”


    “偵查工作做得不錯。”安東嘉冷笑,“老娘也不廢話。我老爹的白狼皮,換這小子的一條命。”


    “好。薩拉曼,去把皮子摘了。”埃修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他們已經很接近波因布魯的地界了,走上幾裏地也很難撞見一支迷霧山的劫掠小隊。預兆之狼榮譽護衛的白狼皮現在隻剩下一點點聊勝於無的裝飾性。用它來換下安森的一條命,埃修不覺得虧。


    那條原本屬於安東尼木爾的白狼皮很快從馬車上取了下來,被擲到安東嘉的腳下。安東嘉用腳踢了踢安森:“幫我撿起來。”


    安森戰戰兢兢地彎下腰,撿起了白狼皮。安東嘉手裏的長劍始終沒有離開過他的咽喉,他能感覺到劍鋒上鋸齒一般起伏的豁口,那是前幾日血戰的痕跡,卻讓它對肉體更具有殺傷力,隻要輕輕一劃拉就能咬開皮膚。安東嘉直接從他手裏搶過來,又押著他一步一步地退到火光的邊緣。


    “再見,沒殺過人的騎士。”安森聽到安東嘉在他耳邊低聲說,“別去波因布魯,神使的大軍將會攻陷那裏。”


    說完,安東嘉一腳用力地踹在安森的膝彎,他向前跪倒在冰冷的雪裏。而後她瀟灑地轉身,沒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


    “真的不是你給她鬆的綁?”基亞瞪著安森,眼神不善。


    “應該不是。”雷恩從樹樁旁站起身,手裏捏著半截繩子。他注視著繩子的斷麵,若有所思,“龍牙鬆的樹皮韌而糙,她應該是一點一點磨開的。”


    “她既然早就給自己送了綁,為什麽不直接逃走?”薩拉曼提出疑問,“那條白狼皮對她有那麽重要嗎?”


    “我沒興趣去揣摩一個迷霧山土著的想法。”雷恩扔掉手裏的繩子。


    “算了,算是給安森上了一課吧。”基亞歎了口氣,眼神飄向埃修,“說到上課,他的訓練也確實該提上日程了。不過這半個月來四處奔波,都擠不出時間。去了波因布魯,你得好好操練他。”


    “說到波因布魯,”安森躊躇地開口,“她逃走前讓我別去,說什麽那裏會被神使的大軍攻陷。”


    “神使?”基亞的臉色變得相當精彩,“‘預兆之狼’殺人者?”他皺著眉頭陷入思索,“說起來在瑞恩逗留時確實聽到過相關的流言。”


    “不要聲張,按原定計劃前往波因布魯。”埃修掃了一眼圍在篝火旁的傭兵。安東嘉的逃脫雖然並沒有給這支隊伍帶來任何實質上的傷亡,依然對士氣造成了沉重的打擊。在這個節骨眼上告訴他們去的城鎮不再是傭兵賺取外快的天堂,反而是堪比絞肉機的戰場無疑會雪上加霜。經過銀湖鎮的逃兵事件後,埃修已經知道,將一些信息限製在領導層裏的必要性。他的隊伍蒙受不了任何減員的損失。


    “這是嶄露頭角的機會。”基亞湊近埃修,低聲說,“伊凡勒斯本來想把我們放逐到波因布魯,但這裏反而有可能成為迷霧山與瑞文斯頓衝突的最前線。表現突出的話,一躍成為瑞文斯頓的貴族騎士也不是不可能。我聽說格雷戈裏四世在授爵這一塊可是相當慷慨。”


    埃修點頭:“不過這一切有個大前提,”


    “是啊,有個大前提:波因布魯必須抵禦住迷霧山大軍的攻勢,以豐富的後勤儲備為戰術中心,將糧草不足的迷霧山部落拖垮。”基亞歎了一口氣,“然而就是這個大前提讓我惴惴不安。這一路走來,一支瑞文斯頓的巡邏隊都沒見到。然而劫掠小隊卻密集得不正常,規模也遠遠超出了‘小隊’應該有的範疇。結合瑞恩人滿為患的酒館,我一直在懷疑,我們是不是這幾天來唯一一支敢前往波因布魯的部隊?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開始擔心這個大前提能否成立了。”


    “假如去往波因布魯的道路已經被劫掠小隊嚴密地封鎖了呢?”


    “假如每一支劫掠小隊都有一名或者是多名預兆之狼的榮譽護衛坐鎮呢?”


    “假如……波因布魯現在的後勤儲備已經不足以支持一場曠日持久的守衛戰了呢?”


    “那麽,”基亞直視著埃修,語氣仿佛凝霜般沉重,“難以東西兼顧的瑞文斯頓,能在正麵戰場上取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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