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山大軍對波因布魯的第一次進攻在持續了整整一個上午之後便在狼嗥聲中宣告終結。然而縱使潮水重新退回城外的雪原,甕城上的守軍仍舊沉浸在血腥的餘韻中難以自拔。有些資曆的老兵都很不適應,他們駐守波因布魯多年,已經不是第一次抗擊劫掠大潮,因此也深知迷霧山部落的頑強與凶悍,他們的攻勢在士氣與規模被徹底擊潰之前不會終止,所以他們的進攻從來都隻會發起一次,不成功便成仁。與他們作戰並非是在單純地比拚人力的消耗,而是還要在此之上進行意誌的角力——瑞文斯頓總能獲勝,但絕不會輕鬆。可今年他們反常地撤退了,而且撤退的意圖是如此地堅決,老兵們看著那些在撤退時被砍翻的迷霧山戰士的屍體,他們的致命傷無一例外全在後背。在雙方廝殺最激烈的時候這些蠻子毅然決然地轉身,然後倒下,似乎比起眼前的敵人,還有別的存在具有更高的優先級,那一瞬他們的紀律性讓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會是什麽?更有資曆的老兵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但他們沒有告訴身邊的戰友。


    “不太妙啊。”北甕城上,蘭馬洛克目視著城外灰壓壓的劫掠大軍,達哈爾大尉跟在他身旁。外甕城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穿著灰白色皮甲的屍體,他們一路走過來頗為費勁。兩人的鎧甲上都有著不少或深或淺的凹痕,那是硬抗刀劍的結果。達哈爾大尉要更狼狽一些,他的右肩甲整個碎裂開來,包括其下的皮甲與棉甲的墊層都被攪得稀爛,血的紅暈在亂絮中緩緩地洇開。在東甕城指揮作戰的時候他險些被一柄巨大的狼牙棒當頭掃中,若非達哈爾大尉的反應夠快,裂開的就該是他的頭顱而非右肩的甲胄。


    “東門的傷亡清點得如何?”


    “四百七十八人輕傷,三十四人重傷,五人陣亡。”


    “你那裏沒有出現攻城弩部隊嗎?”蘭馬洛克有些意外。


    “有,不過我讓遊俠團盯得很緊,在他們登上城牆時就集火處理掉了,沒給他們列陣的機會。你那裏如何?”


    “二百八十三個輕傷,二十個重傷,沒人戰死,但是有幾個傷得特別重,腰都被狼牙棒砸斷了,學院的醫生也沒太大把握救得回來,就算救回來了下半輩子也是個殘廢。”蘭馬洛克繃著臉,“而且我們藥品儲備太少了,光靠燃血甘草這種透支人體的東西又能支持多久?”


    “你之前為了全殲了北門的攻城弩部隊,動用了‘龍咆’吧?”


    “你知道了?”蘭馬洛克偏過頭看了達哈爾大尉一眼。


    “聽到了。”達哈爾大尉指指自己的耳朵,“動靜那麽大,想不注意到都難,用了多少支?”


    “三百零一支。”


    “齊射?太浪費了,你們每人也就隻有十根‘龍咆’。”達哈爾大尉皺皺眉頭,“還是盡可能實施精準狙擊為好。”


    “那可是攻城弩,我擔不起風險把他們放進精準狙擊的射程內。”蘭馬洛克冷冷地說,他指著自己鎧甲上那些被攻城弩貫穿後留下來的孔洞,“如果不是學者們精密的計算,我現在還有命跟你在這裏說話?運氣已經夠好了,一輪齊射就全殲了他們。如果真要算筆賬,那你告訴我,一名守備軍跟一支龍咆箭哪個成本高?”


    “……是我越權了,你才是守備軍長官。”達哈爾大尉低聲說,“抱歉。”


    “西門的傷亡情況呢?我到現在還沒見到那邊的臨時指揮官過來報備。”蘭馬洛克不想再就這個話題繼續討論下去,他用力將腳邊的一具屍體踢下城牆,轉而將話題重新拉到傷亡上。


    “我已經派人去催了,吉格說還在清點。”


    “所以臨時指揮官是吉格嗎……”蘭馬洛克捂住額頭,心情進一步惡劣,“如果鮑裏斯還在就好了。”


    “這個名字以後決不能在任何一名黑矛騎士與王立學院的核心學者麵前提起。我之前應該提醒過你。”達哈爾大尉說,語氣沉肅得讓人感到陌生,似乎僅僅隻是提起這個名字就冒犯到了他,“他已經背棄了黑矛騎士團的誓言。”


    “可這麽久了也沒見你們撤去他的職位,他名義上依然是黑矛騎士團的騎士長!”蘭馬洛克強調。


    “而鮑裏斯背叛的是黑矛騎士團,而不是瑞文斯頓,而任何一名騎士長的任免都需要經過亞曆克西斯公爵與國王陛下的同意,院長很早以前就已經撰寫了信函申請免除鮑裏斯的騎士長職位,隻是一直沒有得到回應。事情很複雜,但鮑裏斯是屬於黑矛騎士團的內部事務,你隻需要知道他是主動選擇離開的就行。黑矛騎士團表麵上是三位騎士長,但實際上就隻有我與吉格。”達哈爾的語氣與眼神都讓蘭馬洛克感到陌生,他對鮑裏斯叛逃一事知之甚少,實際上,若非布羅謝特向瑞恩與凜鴉城派出了傳信的渡鴉,他還不知道那位未來的代理團長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北境。而黑矛騎士團給出的措辭也很曖昧,並未稱呼鮑裏斯為叛逃者,而是“棄誓者”。背棄了什麽誓言?他問過很多相熟的黑矛騎士團高層,但都閃爍其詞,而當他找到達哈爾時,他給出的回答跟今時別無二致:“這是黑矛騎士團的內部事務,鮑裏斯是主動選擇離開的,你隻需要知道這個。”


    “不等吉格了,軍務方麵他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效率也低下得可怕,等他清點好傷亡指不定敵人都已經開始第二波進攻了。”蘭馬洛克突然說,“直接去西門問他,我順便確認狼嗥的源頭是不是在那裏,你是要回到東門還是跟我同行?”


    “……一起吧。”達哈爾說,“我也很在意這一代的預兆之狼究竟是什麽樣的。”


    少頃的沉默後,兩個人同時朝城外眺望,雪原上的灰潮仍在緩緩地鋪展,烏雲之下,迷霧山脈的陰影巍峨得讓人不安。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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