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時分,萬籟俱寂,一個蒙麵人走到老嫗院門前,輕輕撥開門栓,推門而入,手裏的長刀隨著腳步劃過地麵。


    這人站在廂房門口猶豫了片刻,突覺背後一陣疾風襲來,連忙轉身避開,提起刀與對手廝殺起來。


    原來是阿穀半夜起床小解,剛從茅房出來,見到來者不善,抄起一根木棍就撲了上去。


    阿穀一邊小心地躲開黑衣人的招式,一邊大喊:“快來人啊!快來抓賊!”


    這人心下著急,露了個破綻引誘阿穀中招,趁機把他踢到一邊,然後飛快地往廂房跑去。結果剛至門口,便被丁富擋了個嚴實。


    這丁富雖然不會讀書,但身上還算有些功夫,一邊把這人死死糾纏住了,一邊對著院子裏的阿穀喊道:“快去把他們叫醒!”


    阿穀爬起來,徑直找到秦環住的臥房撞門而入。他知秦環本是淺眠之人,夜裏一點聲響都可把他驚醒,現在外麵這般動靜還能熟睡,必定是遭了暗算。


    他走到秦環床邊卻犯了難,手指在兩人的鼻前探了探,急得在原地轉了一圈,又跑去後廚。見灶上正有一壺燒得滾滾的開水,心道天神菩薩保佑,連忙拿起兩隻碗,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將裏麵的甘草盡數倒入碗中,以開水衝泡,頃刻便得兩碗濃湯。阿穀端著湯跑回房裏,分別給二人灌下。


    過了一會兒,秦環蹙著眉輕咳了幾聲,那一邊胡石也有了動靜,兩人終於徐徐醒轉。


    外麵撕打聲小了些,蒙麵人武功高強,阿穀怕丁富招架不住,見秦環恢複了神智,便一口氣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秦環麵色凝重,披上件外袍起身道:“都怪我疏忽大意,那老婦人身上疑點重重,我們中了她的詭計…….”


    胡石恍然大悟,“我們被下了蒙汗藥…….難怪……..可是現在該如何是好?”


    此時,隻聽見院中丁富大聲吼道:“你們快出來,我已經把這賊人捆住了。”


    聽聞此言,幾人終於鬆了一口氣,情緒穩定下來,快步往外走去。


    剛踏出屋子,便見丁富踩著那人的肚子,橫著張臉怒氣衝天地問道:“擾我清夢,趕快說實話,你得罪了我可沒什麽好下場!”


    那人嘴硬道:“你們是那小子搬來的救兵?我們麟蘭閣也不是你們得罪起的!”


    丁富一聽,腳上更加了幾分力,勾起嘴角笑了笑:“麟蘭閣怎會幹這種下作的勾當,你休想騙我,還不說實話!”


    那人喘著氣,斷斷續續地說道:“這家小子欠了我們閣主的債,還偷了閣主的寶貝,此次我就是來找寶物,順便要了他家人的命…….”


    秦環搖搖頭,示意丁富把人放開。


    那人掙紮著站起身,盯著丁富看了許久,才道:“原來是丁公子,我們閣主吩咐過,如果遇到您…….”


    丁富緊皺著眉頭,怒道:“這家人還真是好計謀,我們幾個本是投宿在此,差點就代替他們成了刀下鬼,如今他們一家早跑了,這屋子裏也不會留下什麽寶貝,你快點滾回去複命吧……”


    這人得了丁富的話,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動了動手腕,隻聽見骨頭哢嚓幾聲,便輕易脫離了繩子的桎梏,接著反手就解開了背後的繩結。他對著丁富哼了一聲,“沒想到遇見了丁公子……之前的事情閣主會跟您好好清算,後會有期。”說罷,便雙腳點地,騰空而起,身影也頓時消失在黑夜之中。


    過了一會兒,丁富搖搖頭對眾人說道:“那人差不多跑遠了,暫時應該不會再有人來,麟蘭閣的人可不是好對付的,那老婦人把我們都擺了一道。”


    秦環環顧四周,見幾人皆無大礙,對丁富拱手道:“多謝丁公子出手相救,我等感激不盡。”


    丁富長眉一挑,擺手道:“你我之間無須多禮,喚我昌元便可。我和二位都牽扯其中,此時還是查看一下情況再說。”


    秦環剛想點頭答應,胳膊卻被人輕輕碰觸了一下。回頭一看,原來是阿穀這小子走到自己身邊,輕聲道:“郎君,後院有處地方有些問題。”


    未等秦環作答,丁富也聽清了阿穀的話,插道:“我料想深夜那老婦人跟她兒媳也跑不了多遠,躲起來避難倒是極有可能,”他看著阿穀猶豫了一會兒,“你……帶我們前去看看。”


    阿穀別過了頭,似乎有些不屑的意味,轉而在秦環麵前低語道:“郎君請跟我來。”才走開幾步,又回首道,“剛剛在這裏打鬥,可能落了些雜物在地上,郎君仔細腳下。”


    約莫醜時三刻,伸手不見五指。


    胡石與秦環從房裏取出了油燈和蠟燭,分到阿穀和丁富手中,幾人憑著這微弱的光亮小心翼翼地往後院走去。


    途中秦環不小心踩中一段腐朽的樹枝,還沒等他收回腳來,一雙發光的綠色眼珠突兀地出現在他腳邊,“喵”地怪叫一聲。


    “郎君小心!”阿穀一把拉過秦環,見野貓還站在原處未動,便抬腳蹭了蹭野貓。


    這野貓還是有些怕人,對著阿穀長叫了一聲,晃晃尾巴一溜煙兒跑了。


    其實秦環並未被區區一隻夜貓嚇到,他無奈地搖搖頭,問阿穀:“到了嗎?”


    阿穀點點頭,指著前方樹下的一口井道:“就是那裏。”


    丁富順著他所指之處看去,麵上微露異色,最先過去繞井走了一圈,之後又蹲在地上仔細察看。見丁富如此專心,其餘幾人倒是不敢上前打擾。


    丁富沉思片刻,起身問阿穀:“你看出何處有問題?”


    阿穀愣了愣,說道:“我起床上茅房,卻看見那老婆婆偷偷摸摸往這邊走,這黑漆漆的是幹嘛,我便悄悄跟在後頭,跟到這兒人就不見了,我心裏正奇怪,結果剛回到前院就遇到那賊人……”


    “那就對了!”丁富立馬手解開了裘衣的係扣,走到秦環身邊,把裘衣遞給了他,“我發現這口井的邊沿十分光滑,而地上卻還堆積了厚厚的落葉,這是一口廢井,她們就藏在井裏。”他輕歎一句,揚頭道,“你這小子陪我下去看看,二位兄台還是留在此處。”


    阿穀撇撇嘴角,雖有些不大樂意的意味,卻對著秦環道:“郎君待在此處好生休息,阿穀先去看看。”


    “去吧,”秦環囑咐道,“一切小心。”


    阿穀便跟著丁富一起攀著井壁慢慢下到井中。


    此刻就剩下胡石與秦環留在原地,兩人也不敢隨意走動。隻是秦環最畏寒冷,此時寒風襲來,身體不由得瑟瑟發抖。


    胡石剛想靠近秦環為他擋擋寒風,秦環搖搖頭,湊到他耳邊道:“丁富這人不簡單,要小心。”


    胡石眼神有些猶豫,盯著秦環看了許久:“我知道,隻是這不到一天的時間,就發生了如此多的變故,實在是……”


    過了一會兒,井裏隱約傳來一陣哭聲。又等了一陣,才見到一隻蒼老褶皺的手從井裏探了出來。那老嫗叫喚了幾聲,費盡了力氣,終於伸出頭爬到了井外。


    老嫗氣還沒喘上幾口,便著急地趴在井邊,又伸出手使勁地把她兒媳給拉了上來。她兒媳身上蹭了不少泥土,滿臉的灰塵,混著淚水更是髒汙不堪,掀開捆在身上的薄被,裏麵的小孩兒卻還睡得香甜。


    緊接著,丁富和阿穀也從井裏爬了出來。阿穀一心向著秦環,馬上寸步不離地跟著他身邊。丁富則是拍了拍袖子,走過去狠狠地瞪了這對婆媳幾眼,發話道:“倒是被你們算計了一番,到屋子裏來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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