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公三房老爺為庶出,他們一家都算上也有十幾口人。


    三老爺出身不好,又沒大本事,他娶進門的妻子夏氏品行也很尋常。


    三老爺夫婦同二房不同,二房好歹想著繼承燕國公的爵位,並沒過分敗壞挖空燕國公府。


    而三房一群人,簡直就是一群有便宜就占的蝗蟲!


    因為李家祖訓不分家,三房更顯得有恃無恐。


    不過以前燕國公還能撐著,本身燕國公家底也沒什麽多少,三房能占得便宜有限,但眼下不同了,不僅他們曉得燕國公府有珍藏,更清楚燕國公世子娶了一位有銀子的世子夫人!


    ……


    寧欣雖然惱恨外麵的人算計燕國公府三房,但同樣生氣三房的胡鬧貪婪。


    “他們實在是鬧得太不像樣了,從我同世子定親到嫁進來不過一個月,可他們竟然在外麵欠下了上千兩的銀子!這還不算三房父子入神仙局的花銷。”


    “三太太領著孫子到了。”


    守在門口的小丫頭撩起了簾櫳,三太太穿著半新不舊的衣裙,她素麵朝天,頭上隻戴了一根金簪,她這身素氣的打扮比尋常小戶人家的太太還不如。


    三太太長著一張鴨蛋臉,從眉眼上看她年輕的時候是一位清秀的佳人,如今眼角眉梢鐫刻上風霜,顯得她比實際年齡要老上一些。


    她一進門,還沒見到寧欣就毫無形象的大哭:“侄兒媳婦,這日子沒法過了。”


    她這一哭,跟在她身邊的五六歲的小孫子也扯開嗓子哭著:“嗚嗚,祖母,嗚嗚,祖母。”


    寧欣跟前伺候的丫頭都被三太太祖孫哭傻了,能在寧欣跟前伺候的人全是寧欣從寧家帶來的陪嫁。


    她們在寧家受過寧欣和寧老太太調教,不提氣度什麽的,便是見識,穿戴也比三太太要好上許多。


    婢女們接觸的人多是品貌出眾,富貴端莊的夫人和小姐,她們從沒見過見到晚輩直接開哭的太太。


    寧欣同樣很少見三太太這樣厚著臉皮的人,祖孫兩個的哭聲鬧得寧欣腦疼,“三伯母,你先別哭了。”


    “侄兒媳婦。”別看三太太大哭著,但說話很利索,“你三伯不著調,正為了一個不知從哪弄來的小妖精同我鬧,我……也不是攔著他納妾,可起碼得是好人家的女兒啊,他………他想要弄個窯姐進門,這不是打世子爺的臉麵麽?況且那個賤人,不僅纏著你三伯,還纏著你三哥!我……我的命好苦啊,若是你三伯一定非要納她,我就……我就領著勳禮一頭撞死!”


    三太太的表現到是讓寧欣眼前一亮,她竟然能曉得讓丈夫和兒子迷戀的女子是窯姐兒,不過,她話語裏毫不見外的說你三伯,你三哥……讓寧欣惡心極了。


    寧欣兩世為人,在親眷中從沒見過這樣的人,便是當初在王家,王大老爺做下風流事兒也都是遮遮掩掩的,哪會讓寧欣知曉?以前王家行事上再齷齪,也會顧全麵子。


    三房一家根本就沒考慮過麵子的問題!


    “您再哭下去,剩下的爛賬我可真不管了,由得你們同她扯皮去!”


    “……”


    三太太一聽這話,立刻停下了啼哭。


    三太太對寧欣還是忌憚的,她雖是不要臉麵的撒潑,但也曉得在燕國公夫人麵前她可以裝瘋賣傻的討得好處,但寧欣……別看矮著一輩,世子夫人可是敢在燕國公麵前開槍的。


    世子夫人敢同燕國公針鋒相對,她這點道行實在是不夠看,更何況一旦寧欣不理會爛賬,她到哪裏找出銀子平賬?


    即便她攢下些銀子也不能都用來給丈夫兒子還風流債!


    三太太自己不哭了,順帶捂住了小孫子的嘴,向寧欣討好巴結的說道:“我沒侄兒媳婦本事,嫁的男人又是個不爭氣的,除了哭泣之外,我實在是……實在是拿不出錢來,侄兒媳婦,您可不能不管我們呐,雖然我們老爺是庶子,但當年世子爺父親還在燕國公府時,我們老爺曾經救過世子爺的父親,如今我們老爺胳膊上還留著傷痕呢,當初不是我們老爺,沒準世子爺的父親就從樹上摔下來了。”


    “那時,燕國公府也不是這樣的,老爺對兄弟極好,他經常帶著唯一的弟弟玩耍,什麽好東西都惦記著給他這個小兄弟!”


    三太太絮絮叨叨的說起當年的事兒,好像三老爺對李冥銳的父親有大恩情似的。


    抱琴等丫鬟看得目瞪口呆,寧欣默默的歎了一口氣,燕國公府的複雜超乎她的想象,燕國公府親眷的性情也出乎寧欣的意料。


    三太太講古,她帶來的孫子勳禮沒見過屋子裏的好東西,六七歲的男孩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


    他掙開祖母的束縛,在屋子裏東遊西逛起來,這摸摸,那碰碰,漂亮的器皿擺設讓他很驚奇。


    雖然有小丫頭跟著他,可勳禮跑得快,又是世子爺的侄子,小丫頭也不好把勳禮當賊看管著。


    三太太正講到興頭上,隻聽到哐當一聲,三太太聞聲一看,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碎片,孫子茫然的站在碎片中間……三太太怒道:“你個作死的玩應兒,你把什麽打壞了?”


    三太太幾步竄到了孫子麵前,看孫子沒有因為碎片而受傷……她抬手捏住了孫子的耳朵,向寧欣跟前扯,“你四嬸屋裏的東西也是你那雙髒手能碰的?還不快給你四嬸賠禮?”


    勳禮裂開嘴大哭了起來,三太太一邊扯著他耳朵,一邊痛罵著,“便是你四嬸揍死你,我也不會說上一句,你這個孽障,早死早了,也省得你再氣我!”


    在寧欣麵前,三太太向前使勁扔開了勳禮,勳禮像是一個球一樣滾到了寧欣麵前。


    小孩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嚎啕大哭的聲音極是嘶啞,“啊,別殺我,四嬸別殺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還敢哭!”


    三太太作勢挽起袖子,“再哭我先揍死你!”


    “嗚嗚,嗚嗚。”


    勳禮撲到了寧欣的雙腿,抱著哭道:“四嬸……四嬸……”


    寧欣能怎麽辦?即便她聰慧,還能真對一個小孩子打生打死的?


    明知三太太是故意的,可寧欣還得全盤接下來,寧欣攙扶起勳禮,耐著性子道:“別哭了,你沒傷到就好,一個花瓶而已。”


    寧欣沒帶過孩子,對別人的孩子更生不起慈愛等情緒,勳禮的頑皮哭鬧,震得寧欣太陽穴一陣陣的疼痛,不是強行壓住心底的不耐,寧欣都想給勳禮紮一針……


    周媽媽聽見動靜,忙走進了東次間,笑著扶了扶身:“主子,還是將勳禮少爺交給奴婢看管吧。”


    寧欣連忙點頭,周媽媽取過一盒糖哄著勳禮停下啼哭,向三太太解釋:“世子夫人在娘家時就是一個人,沒帶過侄子侄女,有慌亂不周之處,還請三太太看在她年輕的份上,不要怪罪夫人。”


    “左右不過是個花瓶,在旁人家寶貝的不行,但在主子麵前,就算是價值千金也是個花瓶,”周媽媽將鬆子糖放到勳禮的口中,淡淡的笑道:“勳禮少爺沒傷到就好。”


    三太太不安的動了動嘴唇,周媽媽的話讓她有點擔心了,價值千金的花瓶……會不會讓三房陪?


    周媽媽雖是擺著一張笑臉,神色謙卑恭敬,可三太太不敢再用撒潑等手段了,世子夫人的陪嫁個頂個的好用呐。


    寧欣也嘉許的看了一眼周媽媽,莫怪姑祖母將周媽媽安排進她的陪房裏,周媽媽果然是出手不凡。


    “侄兒媳婦,花瓶……”


    三太太局促的抻了抻衣襟,周媽媽這時候已經哄著勳禮出了東次間,沒有孫子做擋箭牌,三太太撒潑耍賴的手段不好用了,”都是勳禮沒用,回去我揍他,你這的花瓶就是有錢也沒地方買。“


    寧欣道:“三伯不必介懷,我哪會因為個花瓶就怪罪勳禮?不過呢,三伯的事……”


    三太太的心被提得高高的,喃喃的說道:“我們老爺真是幫過世子爺的父親。”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通稟聲,“夫人,宮裏有口諭,賢妃娘娘宣您入宮,傳口諭的公公在門口候著呢。“


    寧欣一聽賢妃娘娘宣召,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而三太太卻是滿臉的羨慕嫉妒,“侄兒媳婦真真是有麵子,賢妃娘娘都惦記你。”


    賢妃是天下人都曉得的皇帝寵妃,當今為賢妃做了很多的事兒,在尋常百姓眼裏,賢妃不僅得寵還比皇後更尊貴,同賢妃沾邊的人都能飛黃騰達,備受皇上的重視。


    三太太道:“世子爺若是有賢妃娘娘關照,前程一定更好。”


    “三伯母還請慎言,世子效忠得是皇上,他的前程和爵位也是皇上給的。”


    寧欣表明了態度,送三太太:“三伯父的事情等我出宮後再說,我隻叮囑三伯母一句,公中是不會再給三伯父一兩銀子了。”


    “侄兒媳婦……”


    “我得重新梳洗,一切等我回來再說。抱琴,你親自送送三伯母。”


    “是。”


    抱琴半推著送三太太離去。


    寧欣按了按額頭,事情又都趕在一起了!賢妃此時召見她,一準沒好事!三老爺被人設計反倒成了小事。


    “唉。”寧欣歎了一口氣,賢妃打著皇帝寵妃的旗號,寧欣再不屑賢妃也不敢不聽命入宮。


    寧欣按照品級梳妝,世子夫人的朝服顯得寧欣莊重嚴肅了許多,不過即便她身穿這身華麗的朝服也難以掩藏起身上的嬌弱來,寧欣指著鏡子裏的自己,“你能不能大氣點?”


    抱琴抿嘴偷笑,“奴婢以為您挺大氣的。”


    寧欣一甩袖子,“就你多話!”


    如果寧欣端莊點,大氣點,貴重點,皇上的目光早從她身上移開了。


    寧欣猜不道賢妃宣召自己入宮的目的,但她確信入宮一定會見到皇帝。


    李冥銳再相信她,隻要他在意寧欣,對寧欣碰見皇帝的事情一定會介懷。


    隻要是男人,就沒有不在意的!


    馬車停在鳳陽門口,寧欣下了馬車。


    賢妃指派接寧欣進宮的公公引著寧欣通過鳳陽門入宮,寧欣沒走幾步,聽見身後有動靜,回頭一看,寧欣嘴角微微勾起,臉上的笑容真誠了一些,福身道:“見過齊王妃殿下。”


    齊王妃同寧欣相視而笑,她快走了幾步扶住了寧欣下拜的動作,笑著說:“不是說好了,你不必拜我的,我們之間哪用得上虛禮?”


    寧欣和齊王妃前後腳成親,兩人都算是新婦,彼此注視了一眼,同時了然的笑笑,手挽著手向皇宮走去。


    她們很有默契的都穿著品級朝服,很有默契的都打扮的端莊嫻雅,隱藏起各自身上的風流豔麗……皇上最不喜歡故作高雅嚴謹的女子!


    皇帝的喜好滿朝重臣勳貴不是不知,隻是沒有人敢當著皇上的明說罷了。


    “聽說燕國公世子入神機營?”


    “皇上由此口諭,不過還需要廷議。”


    “以狀元入武職,掌京畿兵權,燕國公世子真可謂炙手可熱!神機營本就一直由燕國公統領的,我想朝臣們也不會在此事上多嘴。”


    “誰知道呢,左右都是為皇上效命。我到想讓他從文職,他考中狀元也不容易,整日舞刀弄槍的,我看著怪擔心的。“


    寧欣同齊王妃有一打無一打的閑聊,“眼下南越不穩,北邊韃子也意圖雪恥,皇上又是個大誌向的,一直力主削藩……私心上說,他做文臣比做入武職安全。”


    “削藩?”


    齊王妃眉梢微微挑起,曉得寧欣所言必定大有深意,道:“韓王敗亡後,剩餘的幾位護國親王不堪大任,皇上削藩並無錯處。”


    寧欣接口道:“人死如燈滅,韓王既然敗亡,還提他作甚?藩王在時看起來沒什麽用處,可一旦皇上撤藩,不知朝廷中有沒有能頂替藩王鎮守四方的大賢。我聽說韓王舊藩地……亂子頻生,韃子也因都護府將軍鎮不住場麵而蠢蠢欲動。以我看北邊始終是皇上的心腹大患,非能臣不足以鎮守!”


    寧欣曉得齊王是誰,她自然不想讓齊王妃因為鄙夷韓王而得罪齊王。


    她比誰都盼著齊王和齊王妃日子和美。


    齊王妃緩緩的點頭,“你說得也在理。”


    跟在她們身邊的公公宮女一個個額頭冒汗,她們也接過命婦進宮,可從沒見過燕國公世子夫人和齊王妃這樣的命婦!


    她們在宮中邊走邊聊,仿佛逛花園似的。


    雖然沒有明文禁止入宮的命婦不能說話,但入宮的命婦哪一個不是恭謹噤聲的?


    即便遇到熟人閑談兩句,也多是說些後宮妃嬪的喜好等消息,哪有一個像是這兩位……不僅神色鎮定,議論得都是朝中大事……仿佛後宮根本裝不下她們似的。


    “此處是不是通往慈寧宮?”


    寧欣在一處岔路口停了下來,問身邊的公公:“再往前去是慈寧宮?”


    公公不敢得罪寧欣,低聲道:“是的,慈寧宮就在盡頭上。”


    “那我先去慈寧宮拜謁一下太後娘娘。”寧欣拽了齊王妃一把,笑著說道:”王妃殿下是不是也沒見過太後娘娘?正好,我們借此機會一起去拜謁她老人家。”


    “世子夫人……”


    公公很無奈的說道:“賢主子在宮裏等著您。”


    “太後娘娘是天下最尊貴的人,又對我有恩,除了皇上皇後召見之外,理應先去拜謁太後娘娘。”


    寧欣一本正經的說道:“賢妃娘娘賢孝有加,她怎會不知命婦入宮應先拜太後皇後?定是你這個奴才意圖不軌,故意讓我等犯錯!我和齊王妃殿下不過是給太後娘娘磕個頭,耽擱不了多久,賢妃娘娘哪會怪罪我們?”


    賢妃即便能掌控大唐後宮,她在名分上也低著不管事的皇後一頭。


    以前入宮的命婦不是不明白,但她們不會說出來,更不會先去拜見太後皇後得罪賢妃。


    她們怕賢妃,寧欣最怕得是在賢妃麵前碰見皇上!


    不管賢妃存著什麽樣的心思,寧欣能躲就要躲的,太後娘娘怎麽都會收留寧欣……太後總不樂意看到寧欣再‘迷惑’了皇帝。


    寧欣拽著齊王妃轉頭向慈寧宮走去,賢妃派來的公公和宮女麵麵相覷,很快她們兵分兩路,一路繼續跟著那兩位獨特不給賢妃麵子的貴婦,另一路趕回去給賢妃送信。


    在慈寧宮前等候召見時,齊王妃偷偷的捏了寧欣手腕一下,“這樣做好麽?


    寧欣大大方方一笑,“準許她出招,不許我還招?咱們便是對她恭恭敬敬的,也換不來她的善意,既然如此何必在她麵前委曲求全?大唐後宮裏可不僅僅她一人風光無限!”


    皇上便是再寵愛賢妃,也不至於棄生母於不顧,況且皇上早過了為了賢妃敢同天下人為敵的階段了,皇上既然同意太後娘娘的納妃建議,意味著他對後宮前朝的掌握並沒有失去控製,太後娘娘也足以壓一壓賢妃。


    如此有利的條件,寧欣怎會不用?


    寧欣地位是比不過賢妃,但賢妃也不是沒有對手的,左右逢源回避風險麻煩,一向是寧欣的專長。


    “太後娘娘宣召燕國公世子夫人和齊王妃覲見。”


    “遵懿旨。”


    齊王妃這才放下心來,又看了一眼旁邊鎮定從容的寧欣……她還有得學!


    莫怪齊王曉得她同寧欣一起入宮後,露出大有深意的笑容……她不能輸給寧欣太多!


    ps寧欣的專長不再鬥極品親戚哄孩子,咳咳她擅長走爭寵謀局路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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