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長和船員的殷勤照顧讓丁克在船上過了兩天極其舒適的日子,他的兩位朋友一掃往常那種落魄的愁容,取而代之的是陽光般的笑顏。


    這種歡樂的情緒仿佛真就有陽光般的力量,將冬日的寒意完全驅走了。


    不過,航船並沒有因為這種愜意的日子就放緩航速,如期到達了凱迪亞郡唯一的港口布加爾港。


    暮色中的布加爾港因為推擠如上的補給物和穿梭的背夫顯得異常熱鬧,但是它身後的布加爾鎮就顯得冷冷清清的。仿佛一位垂垂老矣的遲暮之人,孤獨地看著暮色中的落日。


    這艘橫穿大陸的航船在此隻作短暫停kao,為航行作必要的補給。但是船長破例為丁克放下了右舷的懸梯,用最豪華的小艇將他和他的兩位朋友送上了岸。


    臨行之前,船長還送給丁克一件特別的禮物,並告訴他,隻要帶著這件信物,任何時候都可以登上“薔薇女郎”號。


    丁克接受了船長的好意,並留下自己的地址,希望船長有機會能到他的父親的領地做客,讓他有機會答謝這兩天來的照顧。船長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請。


    那些手裏拿著鞭子,大聲吆喝背夫的監工看到這種情況,以為是來了什麽大人物。等小艇kao近,發現是一個人類帶著一隻地精和一個野蠻人,就越發驚異了。


    小山一樣的野蠻人傭兵,讓他們打消了上前攀談的想法,隻在一邊觀看,小聲議論著三人可能的來曆。


    辛巴達以丁克的私人護衛自居,昂首挺胸地跟在丁克身後,將這些人灼灼的目光當作一種享受。地精羅馬裏奧則緊隨其後,生怕一不小心跟丟了。


    自從看到丁克大方地將那枚鑽石幣交到船長手裏,然後拒絕了船長送回的三百金幣,羅馬裏奧就完全相信了丁克給他描述的那塊富饒的領地,並決心在那裏大展拳腳。


    現在,他唯一擔心的就是丁克因為他之前怯懦的表現而趕他走。


    而丁克呢?他回憶起一個隻在一起度過了半宿的朋友,並想起了當初的一個約定。正是這個約定指引者他朝那個曾經逗留過的小酒館走去。


    料想侯爵宴會上那位名叫卡隆伯爵的旅遊愛好者在西方旅行的時候,曾在凱迪亞郡所屬的布加爾停留過。如果他還是一位好酒之人,就絕不會錯過在此地最富盛名的“旅行者之家”喝上一杯老板自釀的酸梅酒,吃上一份當地有名的烤鼠兔。


    這家路邊小酒館同大多數草原上的酒館一樣,門口掛著一塊鐵片,在風中來回晃動,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盡管因為西北風常年的吹打鏽蝕了,但上麵隱約顯現出“旅行者之家”的字樣。


    這家小酒館也充當了遠行者暫時的棲息地,成為一家沒有客房的客棧,當初丁克的父親送他去桑坦德學院途經此地的時候,就在這家酒館kao近牆角的地方休息了一宿。


    丁克發現,和九年前的記憶一樣,這個臨近港口的城市還是那麽破破爛爛的,街上偶爾出現幾個人,大都行色匆匆。


    丁克循著記憶的腳步往前走,旅行者之家便像一位約定好的見麵的朋友出現在那裏,隻是它已經等了整整九年。


    越往前走,父親的影子便越發清晰起來。當初,就是在小酒館中逗留一夜之後,宿醉後,一身酒氣的父親帶著他上了駛往桑坦德城客船。


    那時的他滿懷欣喜,一切仿佛都是新鮮的,都那麽有趣兒,他盡情地看著周圍閃現的景致,並試著和它們融為一體。但是當他走進它們的時候,又覺得有些格格不入,難免暗自神傷,開始追思在領地時的美妙時光。


    旅行者之家的側麵照樣是一個馬廄,他記得父親那匹棗紅馬就曾寄放在這裏。


    馬棚旁邊的那個窩棚已經不在了,那是小夥計盧克索呆的地方,他是老板雇傭來專門負責為客人看馬的。


    當初,丁克在父親的囑咐下去察看棗紅馬的時候和這位看馬的年輕夥計結識,並很快被他從冒險者口裏學來的小曲兒吸引,很快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年變成了朋友。


    盧克索是丁克出行以來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比他大三歲,但是腦海裏卻有千奇百怪故事,丁克趁父親醉酒的時候溜到他的窩棚聽他講了半晚上的故事,淩晨時分才偷偷溜回父親身旁。


    臨行之前,丁克將一枚精致的銀帶扣送給了他作為紀念。


    現在想來,恐怕這些故事大都是這位小夥計的臆想,欺騙他這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不過那段情誼確實值得回味。


    “汪汪!汪汪!”正當丁克準備推開半掩的門扉時,一陣狗叫從馬廄那邊傳了過來。


    立即,一隻金色的長毛草原獵犬竄了出來,衝著丁克歡快地跑來跑去。


    一定是克拉拉,那隻可愛的小狗,老板女兒貝蒂的玩伴。這家夥似乎認出了丁克,正在和他打招呼。


    丁克衝它微微一笑,獵犬從喉頭裏發出陣陣嗚咽。


    “來了!來了!閉嘴,克拉拉!”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迎了出來,“別怕,先生們,這畜生光叫,卻不咬人。哦!您看,它正搖著尾巴,向您表達敬意呢!”


    “是一隻可愛的家夥!”丁克笑笑。


    “奇怪!這家夥轉性了?”老板小聲地咕噥一句,又朝丁克說道:“先生們,我想,在這大冷天,來一杯溫酒暖暖身子怎麽樣?”


    這工夫,老板看清了他所接待的三位旅客的相貌身份,他趕緊說:“請多多原諒,先生!我剛才沒看清我有幸接待的人是誰。您和您的朋友想要點什麽,冒險者先生?我聽候諸位的差遣。”


    丁克用探詢的目光注視了一會兒眼前這個人,他已經認出這就是九年前那個看馬的夥計盧克索。他似乎準備把盧克索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但對方臉上除了lou出極端驚訝的神色外,再無其他表情,顯然並沒有認出他就是丁克。


    於是丁克便決定結束這一幕啞劇,操著一口濃烈的桑坦德口音問道:“我想,您便是盧克索先生吧?”


    他的這個問題甚至比之前的沉默更使盧克索驚奇不已,他在極力回憶是否有哪位朋友被他遺忘。於是他再次打量丁克的容貌,確信不是他要等待的人,但他實在想不出有如此年輕的熟人。


    在酒館的生意還沒有這樣凋敝的時候,常常會有客人會問上一句:“西蒙尼老板在嗎?我們想嚐嚐他釀製的美酒和烤製的鼠兔。”


    而他則回答:“西蒙尼老板已經過世了,美酒和鼠兔都跟他遠走了。”然後客人便抱著遺憾的情緒離開。


    “先生說得對,”盧克索收拾起思緒,回答說,“我就是盧克索,這裏的店主,願意為您和您身後的同伴效勞。”


    他說完,分別朝丁克,以及他身後野蠻人辛巴達,地精羅馬裏奧深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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