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 小倆口每周都會趁著雙休日回家吃飯,吃過飯以後, 鍾家父子倆通常會去書房談些事情,婆媳倆則留在客廳裏說些日常瑣事。


    程珊珊喜歡插花, 有興致的時候會拉著梅朵陪自己,讓她幫自己參謀參謀各種花的色彩搭配,梅朵到底是學美術的,有藝術眼光,她搭配的顏色,即便是最挑剔的人,也很難說不好, 在這一點上, 程珊珊對兒媳婦很滿意。


    梅朵畫的油畫也好,閑暇的時候,程珊珊讓她畫了一幅掛在客廳裏,每次有賓客到家裏來, 她都會自豪的告訴他們, 牆上那幅畫是兒媳婦畫的,久而久之,周圍的親朋好友都知道,鍾家的兒媳婦是個畫家。


    插好了一個花籃,程珊珊問梅朵:“最近身體還好吧?”“還好,您給我開的中藥我都按時吃了,生理期也調理的規律多了。”梅朵知道她要開始盤問自己了, 不由得心裏一絲緊張,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一點羞澀。


    程珊珊打量她,見她白皙的臉頰比以前豐潤了不少,粉嫩的膚色透著健康的紅暈,整個人看起來也不再瘦巴巴的,一雙烏溜溜的杏眼尤其靈動,心中很是欣慰,難怪兒子一門心思的喜歡,這丫頭確實是漂亮,而且很招人疼。


    “你以前太瘦了,不好好調理調理很難受孕,身體沒有脂肪,懷孕以後營養會跟不上,以後多吃一點,不僅是為了懷寶寶,對你自己的健康也很重要。”


    不想給梅朵造成太大的壓力,程珊珊溫和的說完這句話,就不再多說,把手裏的花籃交給梅朵:“去把這盆花送到你爸爸書房。”梅朵依言而去。


    書房裏,鍾家父子正在討論徐天朔主動向警方自首、提供夏檀一案旁證的事。


    “我問過丁驥,他說姑父那件肇事逃逸案的訴訟時效已經過了,如果受害者親屬不提起訴訟,警方不會追究他的刑事責任。”鍾奕銘把自己從警方那裏了解到的案情告訴父親。


    鍾孝禮幽幽的吸了口煙:“你姑父當年一念之錯,造成今天的局麵,後悔也是於事無補,能在夏檀的案子上提供旁證,多少也算是彌補他當年的過失,隻是經媒體一渲染,我們集團又被推到了輿論的風口浪尖。”


    對此事,鍾奕銘早有打算,“我跟相熟的媒體聯係過了,他們不會主動刊登有關我們集團不利的報道,有人散布謠言的話,會在第一時間刪除,至於姑父那裏,我覺得他應該停職一段時間,等事情了了再複職。”


    “你姑姑昨天打電話跟我哭,讓我們跟你嶽母和梅朵說說,不要起訴你姑父,這話我跟你媽都說不出口,你覺得呢?”鍾孝禮跟兒子提起他姑姑的話。


    鍾奕銘眉頭微擰:“讓我怎麽說,當初梅朵要跟嶽母一起回四川,我好說歹說才給哄回來,這才剛過幾天安穩日子,警方就開始調查夏檀這件事,我要是跟嶽母提起姑姑的話,她會怎麽想,梅朵又會怎麽想?”


    鍾孝禮知道兒子在這件事上為難,可他都不方便說話的話,自己就更不方便了,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書房門外,梅朵敲了敲門,聽到聲音以後推門進去。那父子倆看到她進來,停下談話,鍾奕銘下意識的望著梅朵,見她捧著個花籃,視線在她身上停了一會兒。


    “爸爸,媽媽讓我把這盆花送上來。”梅朵把花籃放到鍾孝禮的辦公桌上,選了一個陽光不易曬到的地方,免得花兒被太陽曬的蔫兒了,放在通風陰涼的地方,花籃才能保鮮的更持久。


    “放著吧。”鍾孝禮向兒媳笑了笑,見她穿著一條素淡的淺色絲麻長裙,亭亭玉立、神情溫婉,儀容姿態比花籃裏的花兒還好看,一直想有這麽個乖巧的女兒,可惜不能如願,如今有這樣的兒媳也不錯。


    “你畫展的事籌備的怎麽樣了?”鍾孝禮又問。梅朵告訴他:“差不多了,場地租金我跟對方經理親自談的,他們也答應了增加保安數量。”


    這次的畫展,從策劃到現場安排,鍾家人都沒有直接參與,當做是對梅朵的鍛煉,全讓她自己搞定,好在梅朵工作這幾年也積累了一定經驗,人際交往越來越老練,辦一個小型畫展已經難不倒她。


    “寫請柬的時候,別忘了提醒我給你名單,我有一些商界的朋友,對藝術也很感興趣,可以幫你打響一定的知名度。”鍾孝禮自然是有心提攜兒媳婦,怎麽說她也是自家人了,她的事業發展的好,對鍾家對兒子也是一件好事。


    “謝謝爸爸,到時候我會主動聯係您的。”梅朵跟公公微微一笑,轉臉看了丈夫一眼,見他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悄悄向他使了個眼色。鍾奕銘會意,眨了眨眼睛。


    鍾孝禮早已注意到小倆口的表情,等梅朵出去以後,才問兒子:“梅朵畫展的場地,你幫她聯係的吧?”鍾奕銘知道瞞不過父親,訕笑:“一個朋友的太太是開畫廊的,對這些很熟,我不過穿針引線而已,並沒有出麵聯係。”


    鍾孝禮自然知道兒子愛妻心切,恨不得事事替她安排,好讓她不必操心出力,可是不得不提醒他,讓梅朵借此機會鍛煉鍛煉是他們早就商量好的。


    “你老護著她,她怎麽做大事啊,既然她已經是我們鍾家的兒媳婦,就得曆練曆練,辦畫展雖然辛苦了點,但是很可以鍛煉她的社交能力,她在這方麵還是有欠缺的。”


    鍾孝禮對兒子要求嚴,對兒媳婦要求也不低,盡管梅朵跟兒子結婚後各方麵都還不錯,可作為長輩,他還是希望梅朵能當好兒子的賢內助,而不僅僅是個嬌妻。


    “爸,這種事也不能急,梅朵跟我結婚還不到一年,我會慢慢教她的,況且,我媽老跟我說,不能讓梅朵太操勞,不然會影響懷孕。”鍾奕銘給梅朵找理由。


    嗯。鍾孝禮沒有再提出異議,很顯然兒子的這個理由把他說服了,早點抱孫子,比什麽都重要。人老了,就想見到兒孫滿堂,督促他倆早點生孩子也不錯。


    鍾奕銘離開書房,下樓去找梅朵。梅朵原本正在逗麗薩小姐玩兒,一看到他下樓來,站起來迎上去:“你跟爸爸談完了吧,我們先走,我有事情跟你說。”“我就知道你有話說,所以提前出來了。”之前對的暗號,兩人默契的很。


    兩人坐上車,梅朵讓司機把車往雁京某個美術館的方向開,告訴鍾奕銘,畫展的前期準備已經就緒,隻要把她的那些畫運過來掛上,就可以開始對外發邀請函。


    “我跟他們的經理談了半天,他們才答應給我一個中型廳,但是展期由一個月縮短為二十天。”從車上下來,梅朵不無遺憾的告訴丈夫。


    “到時候讓他們好好布置一下,規模大小其實不是問題,畫展最主要的是氣氛和作品。”鍾奕銘握著她的手,兩人一起走進美術館。


    工作人員看到他倆進來,很熱情的迎上來:“鍾太太,場地我們都照您的要求重新布置過了,您看看還滿意嗎?”梅朵把鍾奕銘介紹給她:“這是我先生,我們一起過來就是隨便看看,你們忙,不用招呼我們。”


    鍾奕銘和工作人員點了點頭,跟梅朵一起往展廳深處走。工作人員望著他倆的背影,心想,早就聽說鍾太太的老公背景了得,此時一看,果然不俗,最難得的是兩人郎才女貌,外型十分般配。


    “老公,你說我那些畫作是按年代分,還是按類型分比較好?”從梅朵入美院開始,這麽多年,大大小小的畫作至少有百餘幅,這回展出的是精巧細選出來的六十幅。


    鍾奕銘道:“自然是按年代分啊,讓觀眾看看,你學生時代的作品和近期作品有什麽不同,還有你那些插畫,也可以辟一個區域獨立展出。”梅朵點點頭:“你跟我想的一樣,我也覺得按年代分比較好。”


    參觀了一圈,對展廳內燈光和內置都很滿意,梅朵道:“編輯跟我說,新畫冊前幾天已經麵市了,我要去書店看看。”“走,咱們一起去。”


    夫妻倆去了附近最大的一家書店,從一排排書架前穿過,走到插畫漫畫類圖書的專櫃,梅朵一眼就看到自己的插畫冊,拿起一本給鍾奕銘:“印刷的不錯,比我第一次出的那本《輪回》精美多了。”


    鍾奕銘翻看了幾頁,評價道:“是不錯,紙張的質量提高了,你已經出了兩本銷量不錯的畫冊,也算是有點名氣了,不然的話,你以為出版方會舍得在你身上下這些本錢。”


    “是啊,編輯前兩天還跟我,讓我把手頭的稿子早點完結,她們要趁著這本畫冊上市的檔期連載新的係列。”梅朵又拿了一本畫冊,對畫冊的質量越看越滿意。


    “梅朵——”身後有人叫她。


    梅朵回過頭一看,竟然是楚雲澤,驚訝的差點說不出話來。“是你呀,你好,什麽時候回國的?”梅朵主動跟楚雲澤打招呼。


    楚雲澤早已看到她身邊的鍾奕銘,也知道他倆早已結婚,淡淡一笑:“前天剛回來,荔荔懷孕了,反應重,我送她回國來養胎,有她父母照顧,應該好一點。”


    “哦,那真要恭喜你……對了,這是我先生,奕銘,這是我大學時的師兄楚雲澤。”梅朵替鍾奕銘和楚雲澤作介紹,看著他倆握手寒暄。


    鍾奕銘猜到楚雲澤身份,麵上雖不動聲色,說出來的話卻有深意:“我跟朵朵結婚時你送的禮物我們都很喜歡,謝謝你。”


    楚雲澤自然也明白他話裏的意思,見他摟著梅朵的腰,好像生怕自己會把她拉走,護的很緊,心中雖有些悵然,卻也隻是一瞬間,溫和笑道:“喜歡就好,梅朵是我師妹,結婚這麽重要的事,我是應該送一份大禮。”


    梅朵見他倆說話時雖然臉上都帶著笑,可不知為什麽,聽起來都是那麽言不由衷,不禁有些好笑,向楚雲澤道:“師兄,你慢慢看,我們還有別的事,先走一步。”說話間,拖著丈夫的手要帶他離開。


    楚雲澤卻道:“聽說你要開畫展了,到時候別忘了通知我,我去參觀參觀。”梅朵沒想到他也會知道這件事,想說什麽,又怕丈夫多心,隻得淡淡的向楚雲澤笑笑:“行,到時候歡迎你和荔荔一起來看。”


    拉著鍾奕銘離開,梅朵進了電梯才忍不住道:“你這人,你真是會記仇,打算記一輩子嗎?”鍾奕銘挑了挑眉,一臉的大言不慚:“那當然,我永遠不會忘記,地球的某個角落有個男人對我老婆念念不忘。”


    “胡說八道,你怎麽知道人家對我念念不忘,是你自己多心愛吃醋。”梅朵撅了撅嘴,她可沒覺得楚雲澤對自己有什麽想法。他老婆都懷孕了,他還能有什麽想法?


    鍾奕銘神秘一笑:“你們女人總相信直覺,我們男人也相信,我隻要看到他看著你的樣子,就知道他心裏怎麽想。”“你算了吧,都是你自己胡思亂想的,你最喜歡想當然。”梅朵斜了丈夫一眼,表情很可愛。


    “好吧,就算我想當然,我想當然也是因為在乎你,我要把一切可能對你心懷不軌的人消滅在萌芽狀態。”鍾奕銘握拳做發誓狀。


    梅朵看著他臉上那副假裝認真的表情,真是又帥又萌,忍不住笑,把他的手握得更緊了。


    晚上,兩人去韓靜姝那裏吃飯。在鍾奕銘的安排下,韓靜姝已經賣了家鄉的房子,戶口也遷到北京,正式跟著女兒女婿過日子。


    想起之前在書房自己父親的話,鍾奕銘的心沉甸甸的。梅朵注意到他情緒的細微變化,問他一句。


    鍾奕銘見嶽母也正看著自己,心裏輕歎,主動告訴他們,他姑父已經去警方自首,承認自己在梅朵父親那樁車禍案裏肇事逃逸,並且為夏檀一案提供旁證。


    梅朵驚愕的看了看丈夫,又偷偷的把視線轉向自己媽媽。韓靜姝也愣住了,表情十分奇怪,鍾奕銘和梅朵都猜不透她這表情背後的意思,對視一眼。


    “媽——”梅朵打破沉默,可是又不知該說什麽,低頭看著碗裏的飯,扒拉幾下卻是怎麽吃不下。


    “他早就應該這麽做了,隻可惜遲了十幾年。”韓靜姝平靜說了這句話。鍾奕銘心裏不是滋味,可一句話也說不出,看向梅朵,見她也是一臉為難的表情。


    韓靜姝又道:“他去自首之前找我談過了,我也跟他把話說得很清楚,指望我原諒他以前的行為,這不可能,但是,我也不想這件事再次驚動梅朵爸爸在天之靈,所以一切交給警方處理。”


    鍾奕銘聽到這話,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嶽母的意思很明白,她不會原諒徐天朔,但也不會再起訴他。


    梅朵見他像鬆了口氣似的,在桌子底下踢他腿。鍾奕銘道:“媽,我代我姑姑謝謝您,梅朵是我媳婦兒,您就跟我親媽一樣,我一定會孝敬您的。”


    女婿嘴這麽甜,韓靜姝哧的一笑:“你對我女兒好一點就行。”鍾奕銘趕忙道:“我對她好著呢,不信您問她,我對她好不好。”視線轉向梅朵。


    梅朵輕輕地推他腦袋:“不害臊,又自賣自誇了。”“我不是自誇,我的確對你很好啊,在這一點上,我用不著謙虛。”鍾奕銘訕笑,哄媳婦兒和嶽母高興。


    “好不好,隻能讓時間來評定,自己說了哪裏算。”梅朵微微一笑,嘴上不肯表揚他,幸福卻溢於言表。韓靜姝默默的注視著小倆口的表情,原本有些悵然的心漸漸覺得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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