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出現得不太是時候。


    劍晨正狠狠咬了一大塊饅頭,還沒來得及咀嚼,便被嚇得一縮脖子。


    頓時發出嗝的一聲,好大一塊饅頭哽進喉嚨裏,上不得,也下不得。


    劍晨的眼睛,越瞪越大,臉色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花想蓉見狀,嚇了一跳,連忙又是撫胸又是拍背,好一通忙活。


    在她的幫助下,劍晨在幾乎就要動用混沌內力的當口,終於閉著眼睛死命往下一咽,咕嚕一聲,順過氣來。


    這一陣手忙腳亂之後,再抬起頭來,房門外哪裏還有安安的人影?


    劍晨一怔,噌地一下站起來就想追出去。


    隻才邁出一隻腳,突然又頓了頓,他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知如何麵對安安。


    是因為安安的神秘?


    還是他昨夜跟蹤安安,心裏產生的負疚感?


    劍晨也說不清楚,他隻是怔怔地站了一會,突然歎了口氣,又悻悻地坐了下來。


    他的動作,花想蓉看在眼裏,不禁奇怪道:“夫君,你怎麽了?”


    劍晨拿起吃了一半的饅頭,放進嘴裏咬了一小口,有些意興闌珊:“沒事。”


    又看著花想蓉,躊躇道:“花小姐……”


    “叫我蓉兒!”花想蓉小手虛擋在劍晨嘴前,清脆的聲音很柔,但也很堅持。


    劍晨無奈,隻得道:“好吧,蓉……兒,你真的不準備回辰州了嗎?”


    “要回。”花想蓉毫不遲疑道。


    “但是要等夫君辦完自己的事情後,咱們一起回去見爹爹。”


    劍晨的臉上剛剛浮現出一絲喜色,聽完花想蓉後半句,又垮了下來。


    “花……蓉兒,我的事情,很複雜,說不定,也很危險,你跟著我……”


    花想蓉搖著頭,打斷劍晨再說下去,輕輕道:“夫君,自從你當日在擂台上,麵對石玉軒之時,對蓉兒說‘交給我’的時候,蓉兒已經決定,這一生,跟定你啦。”


    她的小臉泛起一團紅暈,羞澀而又堅定地道:“此生不悔!”


    劍晨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幾巴掌,沒事兒,說什麽廢話?


    仍然作著最後的努力:“可是,我自小無父無母,乃是師父把我養大,而我的身上,極有可能背負著一段血海深仇,這些,你……”


    花想蓉再一次將他打斷,她在比武招親擂台上展現出的颯爽之氣浮現出來,清脆的嗓音仿佛珠落玉盤,字字回蕩在劍晨心間:


    “你無父無母,蓉兒的爹爹就是你的爹爹,你要報仇,蓉兒就替你背劍,你若死了……蓉兒便挖個大坑,咱倆長眠於地下,生,在側,死,同穴。”


    劍晨不說話了,低著頭,一口一口咬著手裏的饅頭。


    他自小相依為命的隻有師父,後來又來了尹修空,這兩人幾乎占據了劍晨自有記憶以來全部的生活。


    此刻,眼前這位女子,竟然因為他的一句話,作出了生死相隨的承諾。


    雖然他現在仍然不能接受,但若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勸花想蓉回家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


    巫州城比之辰州更加,也更加繁華。


    但巫州城最熱鬧,人最多的地方,卻是在城外。


    從東邊城門出去,不過一裏來地,便是沅江邊的渡口。


    作為水上交通的要道,巫州城東這處渡口修建得極為寬闊,每日裏往來穿梭的客商也是絡繹不絕。


    也由此,巫州城內大半的居民都是在這渡口上計生活,拉纖的、替客商挑貨物的、幫城中客棧拉生意的,不一而足。


    以至於縱然渡口建得寬闊,但在每艘渡船靠岸時,若沒有一把子力氣,隻是別想擠得上來。


    劍晨三人此時正從東城門出來,一見這人流聳動的場景,也是目瞪口呆起來。


    “這……這要是想上船,怕不得等上一天?”


    劍晨看看人流,再掂起腳尖看看已然靠岸的渡船,又驚又愁。


    花想蓉牽著她神駿的白馬,也是愁眉不展,小手撫著白馬的脖子,擔憂道:“小白,一會兒要是上了船,你可得收著些性子,莫要踢傷了人。”


    小白兩個朝天的鼻孔打了個響鼻,朝外噴出兩股熱氣,竟似聽懂了一般。


    “安安,你有沒有辦法?”


    這一個多月以來,劍晨已經養成了遇事不決問安安的好習慣,此時心急渡江,下意識就向安安問道。


    安安黑著臉,似乎還在為早間的事情氣著,聞言哼了一聲,別過頭去,不想理他。


    劍晨一怔,不由尷尬地摸了摸後腦。


    花想蓉看在眼裏,眼珠一轉,笑道:“夫君,這有何難,看蓉兒的。”


    “蓉兒,你有辦……哎喲!”


    突然身體一歪,痛叫出聲。


    “咦?”花想蓉看看著,疑惑道:“夫君,你怎麽了?”


    劍晨呲牙裂嘴,連連擺手,“沒事,沒事,你有什麽辦法?”


    花想蓉不虞有他,神秘一笑,得意道:“看我的。”


    當先便往人流處走去。


    待她走到前方,劍晨這才身形一矮,扭曲著臉拚命揉搓著小腿。


    他身邊,安安冷冷的聲音傳來:“一個饅頭而已,這就蓉兒啦?看來過幾日,又得改口叫娘子了罷?”


    原來卻是劍晨那一聲“蓉兒”叫出口,安安從側麵陡然一腳,狠狠踢在他小腿迎麵骨上。


    安安冷冰冰的言語聽在他耳中,頓時顧不得小腿的痛處,連忙站起來,正想跟安安解釋。


    突然,走向人流的花想蓉高聲叫道:“大家快來撿錢呀!”


    劍晨一愣,連向她看去。


    卻見花想蓉的手裏不知何時抓了滿滿一把碎銀子,在叫了那一嗓子之後,手臂一甩,竟然將銀子往旁邊奮力扔了出去。


    十數塊碎銀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耀著亮晶晶的光輝,落在離花想蓉十來丈遠處。


    人流中陡然一陣嘩然,這大白天的,居然有人想不開撒錢?


    轟的一聲,渡口處陡然喧嘩起來,有些見機的快的,已經一個箭步往銀子散落處衝了過去。


    花想蓉笑嘻嘻地,對她造成的轟動極為滿意,又從荷包裏一掏,再伸出手時,滿滿一把銀子頓時又抓在手裏,笑道:


    “別擠別擠,這裏還有!”


    刷,隨手一揮,這把銀子被她甩向另外一側。


    “這……”劍晨目瞪口呆,“這也行?!”


    安安撇著嘴,倒是不見驚訝,“有什麽不行?她家可是辰州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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