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淫賊臭淫賊,死了活該,之墓。


    當日安安為聞香公子刻的墓碑仍然歪歪斜斜地插在墳頭,令得劍晨又是好一陣感懷。


    說起來,他還得感謝聞香公子,若不是他,又怎麽會與安安產生交集。


    可是……這份交集到底是對,是錯?


    正怔怔地出著神,郭傳宗與顧墨塵兩個也前後腳出了暗道。


    顧墨塵左右望了望,打量著附近的環境,突然麵色一凝,低聲道:“有人!”


    此言一出,郭傳宗立時戒備起來,而劍晨也暫時將心中的傷感放下,打起精神順著顧墨塵目光的方向看去。


    這裏離白嶽峰已經不遠,突然出現在這人跡罕至之處的,難道是斷劍聯盟安排打前鋒的探子不成?


    目光透過重重樹影,果見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從白嶽峰那邊一路往休寧鎮方向飛奔而來。


    是從山上下來的?


    劍晨眉頭一皺,定睛再看時,卻見這道身影有些熟悉,心頭一動,頓時腳下連晃,迎著那身影衝了過去。


    顧墨塵與郭傳宗相視一眼,連緊跟在他身後。


    “小空空!”


    人未至聲先到,劍晨奔出一半,已可確定那道身影的真實身份,一股暖流登時劃過心田,不再隱藏身形,連衝那身影高喊了一聲。


    尹修空。


    自白嶽峰上衝下來的,正是他的小師弟!


    尹修空正奔得急切,突然聽到有人在叫他,並且這聲音還是……心神激蕩間,腳下立時不穩,兩隻腳慌亂中碰到了一起,頓時哎喲一聲驚叫,在巨大的衝力慣性帶動下,猛得往前一撲。


    眼看著好好一張臉就要撞在泥地上,尹修空嚇得眼睛也閉了起來,突然隻覺一陣風猛得從他身上刮過,後領一緊,像是臨在半空被人生生提了起來,前撲的身軀頓時止住了跌勢。


    “怎麽還是毛手毛腳的?”


    眼睛還沒來得及睜開,一道親切溫和的聲音已在他耳畔響起。


    “師兄!”


    尹修空麵上驚懼盡去,突地驚喜高叫了一聲,馬上,卻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急忙又將雙手緊緊地捂在了嘴巴上。


    劍晨眉頭一皺,立時明白道:“你都知道了?”


    手一鬆,將尹修空放下。


    尹修空看著劍晨臉色,連衣服也來不及整理,急道:“師兄別理那幫人,斷劍聯盟?哼,盡是胡說!”


    劍晨歎息一聲,搖頭道:“他們確實是在胡說,可是卻沒有人能夠證明我的清白。”


    又疑惑道:“你這麽著急忙慌的,是往哪裏去?”


    尹修空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我是想去休寧鎮打探一下消息。”


    “打探消息?”劍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以他對尹修空的了解,心下明了,笑道:“你是背著師父出來的?”


    “師兄你怎麽……”尹修空詫異著脫口而出,又歎息道:“三日前就有鎮上的人來劍塚報信,說休寧鎮裏不停有身背長劍的人聚集,聽他們說漏嘴的隻言片語,似乎是想對劍塚不利。”


    “哦?”劍晨目光一閃,道:“師父怎麽說?”


    尹修空頓時跺腳,急道:“師父怎麽也沒說,該打坐打坐,該吃飯吃飯,就像完全不把這些人當回事!”


    劍晨啞然,這倒很符合師父一貫的風格。


    卻聽尹修空又道:“我可沒師父那般沉著,這三日天天都往休寧鎮跑,倒也打聽到了點消息……”


    “師兄,你不會是那血劍魔頭,對吧?”


    最後一句,尹修空滿含著所有的期待。


    “當然不是,我六哥是被人嫁禍的!”


    郭傳宗走上前來,正好接了句口。


    “師兄,這兩位是……”


    尹修空老早便看到了跟在劍晨身後的兩人,郭傳宗一插嘴,他正好順便疑惑著問出了心中所想。


    劍晨手引了引,道:“這兩位都是我的結拜兄弟,咱們這次回來,正是為了斷劍聯盟壓上劍塚之事。”


    尹修空聽了,立時大喜,道:“太好了,師兄走走走,快跟我回去見師父,有你在,我的心也放下不少。”


    說著,心急之下拉了劍晨的袖子就跑。


    劍晨苦笑一聲,心道你的心倒是放下了,我的心還懸著呢!


    也不反對,任由他拉著,衝身後兩人示意了一下,一行四人,疾速往白嶽峰上衝去。


    越往前,周遭的景物就越熟悉,然而看在劍晨眼中,卻直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這大半年他所經曆的事情,比之在劍塚十三年不知多了多少倍,雖然他年歲未長,心態卻已變得蒼桑,再不複以往那無憂無慮的少年郎。


    輕車熟路下,四人跑了半個時辰,白嶽峰已到峰頂,破落蕭瑟卻又親切無比的劍塚大殿。


    “師父,師父,你看誰回來啦!”


    尹修空修為最低,這一番狂奔下來,已累得氣喘如牛,然而他的麵上卻掩藏不住激動興奮,目光才望到山門,已經連連高喊不止。


    相比於他的興奮,劍晨的麵上卻有些忐忑。


    他下山許久,一直沒有再回劍塚,此番回來,卻是因為自己闖下的禍事,所謂近鄉情怯,而他的情緒裏,卻還包含著極度的內疚。


    日已西垂,金黃的夕陽揮灑著已漸冰涼的光輝,將練武場上一道形如古鬆的淡漠身形拉出老長的影子。


    “師……父!”


    一見這身影,劍晨的眼眶頓時紅了。


    隔著老遠,他掙脫開尹修空的手,腳步不停,雙膝直接往地上一跪,借著慣性,跪在地上滑了五六丈遠,身形停住時,已經練武場邊緣。


    “晨兒,晨兒……不孝,為劍塚惹來這場禍事。”


    劍晨低垂著腦袋,看也不敢看伍元道長一眼,聲音哽咽地續道:“師父年事已高,本該頤養天年,卻還要受此拖累,晨兒真是罪該萬死!”


    伍元道人麵上一貫的古井無波,他的雙目閉著,對於劍晨的話全無半點反應,雙手緩緩自頭頂下壓,直到落回丹田,才慢慢睜開了眼。


    “那些人,是不是你殺的?”


    伍元道人的聲音聽不出半分感情,淡漠地看著劍晨問道。


    “不是!”


    劍晨猛得抬起頭,堅定地回道。


    “好。”伍元道人點點頭,麵上仍然無喜無悲,寬闊的道袍隨意揮了揮,淡然道:“吃飯。”


    簡單地兩個字,卻令劍晨心頭猛震,十三年在劍塚的平靜生活驟然浮上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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